餘藝一直以爲,第五輕凡書香門第,氣質不凡,瞧着家教和修養都是極好,他父母住的地方,也應該是清幽雅緻,多少沾點仙氣的。
等站到門前,她卻是一愣。
第五輕凡打開了門,回頭看他,也看出了她表情的變化,笑道:
“很驚訝嗎?”
“是有一點。”餘藝也沒掩飾,看着眼前掀起的塵煙,感慨道:“沒想到教授,居然也過過這種日子。”
她想過第五輕凡會住別墅角樓。
也或許是古典又溫馨的四方平院。
只有這種地方,才能養出第五輕凡這種超凡脫俗的人。
可她沒想到,會是在這個城市最爲偏遠的角落,一處瞧着危樓似的地方,給空無一人的民房當中,這不到六十平米的房間。
這樓不知道已經建了多少年頭。
房體微微傾斜。
裡面早就沒了住戶,水電更是都已經停了,入眼是一片漆黑。
餘藝給嗆的咳了兩聲,第五輕凡回過頭,輕聲道:
“很久沒有收拾了,落了不少的灰,不然,你在門口等我?”
“沒事,我跟你進去吧。”
“有點暗,我記得有蠟燭的,等我一下。”
眼前一片漆黑,藉着朦朧的月光,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個小房間的輪廓。
客廳很小,所有物件都鋪了一層灰。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出來物件擺放的立整。
第五輕凡走到客廳一角,打開抽屜,給裡面摸出個蠟燭,又找到燭臺火柴,點亮了,送到餘藝手裡。
“我小時候,這裡經常停電,所以家裡常備着蠟燭火柴。”
餘藝接了燭臺,放到茶几上,“抹布在哪?我來收拾一下吧?”
“不好意思麻煩...”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餘藝挽了袖子,隨意道:“我都好意思用那麼點房租,住在你家了,幫你收拾個房間怎麼了?不過我家務做的不好,可能不太乾淨,教授別嫌棄我就好了。”
第五輕凡這才笑了,“不嫌棄。”
他語氣很輕。
給夜色裡,瞧不清表情,餘藝卻只覺得,此刻他的表情,應該是極溫柔的。
畢竟,這個地方對第五輕凡來說。
和其他任何住處都不一樣。
這是,是他的家。
餘藝輕嘆一聲,到底是什麼沒在說了,去找了抹布和雞毛撣子,開始打掃了起來。
灰塵一點點掀起。
他們誰都沒在開口。
房間雖然不大,但收拾起了,也得費點力氣。
將近一個小時,這間小小的客廳纔算給收拾出個輪廓。
餘藝也終於看到了房子的真容。
擺件不多,還大多都是手工制的。紙折出來的假花瓶,裡面插着兩根黃色的塑料雛菊,看着假的很,卻透着一種讓人頗爲嚮往的溫馨。
她看的有些出神。
光憑這一兩個擺件,就看的出來,這一處地方生活的一家人,該是多幸福。
第五輕凡眼裡也有些傷感。
他給茶几下取出兩本書,掃乾淨上面殘留的灰塵,翻了兩頁,輕聲道:
“我父親,是個文人。”
餘藝走過去,低頭看過去一眼。
“史記?”
“嗯,他看書看得不少,但尤其喜歡史書。”第五輕凡嘆息一聲,道:“我父親不過一介教書先生,薪資低,卻是一身傲骨,古板倔強,不肯給人低頭代筆,一輩子也就只能困在一箇中學,當個語文老師。”
餘藝知道他話沒說完,也就沒接話,耐心等着後續。
第五輕凡嘆息一聲,道:“我母親出身不同,是個大戶,陰差陽錯認識了我父親,一見鍾情,不惜和家人斷絕關係,也要和我父親在一起。”
他環顧一圈,視線落在顫動的燭火上,像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聲音越發輕了。
“這房子雖小,卻是他一輩子的積蓄。”
“很好,這是我見過,最溫馨的地方了。”
餘藝想尋個地方坐下,可這沙發質量極不好,她才碰到,就發出一聲劇烈的“咯吱”聲。
她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試探着應該是坐不壞,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
第五輕凡失笑,給她身旁坐下,這沙發不大,質量又不好,擔心摔倒坐壞,兩個人只能挨的近了些。
房間狹小。
燭光昏暗。
溫度也有些低。
只有身邊的人,還是暖的。
模糊之間,餘藝並沒有注意到,第五輕凡望過來的視線。
如藏了一汪暖泉,比之前所見,要溫柔的多。
“你的父親,一定很愛你的父親。”
“爲什麼會什麼說?”第五輕凡放下書,去給角落裡的書桌前,拿了相框,“一般人聽到這個故事,不是都會覺得,是我母親癡傻,放棄了大家小姐的生活,跟着一個教書先生過苦日子。”
“看得出來的。”她指了指假花,道:“你說你父親是個古板的人,可大家小姐,應該不會折假花吧?你父親愛書,但我看房子裡,這種費心費時間的小物件,比書,要多多了。”
第五輕凡一愣,脣角的笑意更深,“餘藝,你果然很不一樣。”
“怎麼這麼說?”
“除了我,你是唯一一個來過這裡的人。”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了。”餘藝沒聽出他話中的深意,還在四處打量,喃喃道:“我以前喜歡大房子,但現在一看,住的暖不暖,和房子的大小,根本沒有關係。”
“是看和誰在一起?”
“是啊。”餘藝笑了笑,昂起頭,看着天花板上懸掛的老式吊燈,喃喃道:“教授,我不懂愛情,但我覺着,愛情這種事,是衝動又盲目的。沒什麼理由,一但要是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所以,我真的很羨慕你的父母,他們縱使到了天上,也是會幸福的。”
第五輕凡看着她,輕聲道:“餘藝,謝謝你,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
“教授,我今天跟你學習到了不少。”
餘藝起了身,長出了口氣,喃喃道:“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願意爲他放棄一些東西,也是,這世界上,那有什麼盡善盡美啊。”
她揉了揉眼睛,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笑道:“相框,能給我看看嗎?我真好奇,教授小時候長什麼樣?是不是已經是個小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