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臣明白皇上的意思,出列道:“大將軍此言差矣,您如今悲痛欲絕的樣子,如何統帥三軍?”
“是啊!排兵佈陣最怕感情用事,您現在的狀態不適合指揮軍士啊。”
“聽說西邵福王是大將軍失散多年的兄弟,按照規矩,大將軍應當迴避纔是……”
“皇上!”木哲武打斷朝臣的話,磕頭道:“末將忠心爲國!對皇上忠心不二,請皇上明鑑啊!”
雲承離斜靠到龍椅上,如玉的手支着線條完美的下巴,那入鬢的長眉輕輕挑起,“木家歷代忠心耿耿,你也立下赫赫戰功,對朕也有從龍之功,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但越是如此朕越不能讓朝臣以爲朕偏袒與你。你就受些委屈,將虎符交出來,待到你處理完這些事情,虎符會交還給你的。”
事已至此,木哲武無話可說,但還是心有不甘的垂頭不語。
小喜子在皇上身後一甩佛塵,厲聲道:“大膽,木哲武,皇上如此仁厚,處處爲你着想,你這是要抗旨不尊嗎?”
“末將不敢!”木哲武從懷裡掏出虎符,雙手舉在頭頂。面色雖然平靜,但那手微微顫抖。
小喜子快步跑了下來,將虎符拿過去,跪在雲承離腳邊,雙手奉上。
雲承離懶懶的擡頭,拿過虎符,反正面都看了一遍,確定無誤,脣角上揚,道:“木大將軍就先休息幾月,等大軍凱旋歸來。”
“謝皇上體恤!”木哲武叩頭謝恩。
朝中一些與木哲武交好的武將,不由得心中唏噓:征戰多年、戰功無數的大將軍就這樣被架空了,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呢?
有些官員也幸災樂禍,有四大世家做後盾又如何?這天下可是皇上的!不是你四大世家的!現在還不是像條喪家之犬一樣乖乖交出虎符?
有的中立派、牆頭草則考慮如何與木家劃清界限,如何在這場兵權變革中撈到最大的好處。
木哲武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真的交出虎符,心裡還是百感交集。他極力做出不情願的樣子,不過是不想引起雲承離更大的猜忌罷了。有誰把帶了十幾年的十萬大軍交出去能痛痛快快的呢?
出了清心殿,木哲武重重呼了一口氣,對張丹道:“趁着我這大將軍的頭銜在,還有這個方便,去看看老太妃吧。”
進了寧安宮,木哲武被小太監引着到了正殿。
木太妃端坐在主位的貴妃榻上,雖然穿戴依然富貴,但原來發福的身形瘦削了很多,原來烏黑的頭髮,此時鬢邊也有些灰白。
“姑母!”木哲武哽咽下跪,“侄兒不孝!讓您老人家跟着受累操心了!”
木太妃扯出帕子拭淚,“傻孩子,一筆寫不出個木字,一家人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
木太妃身邊的嬤嬤忙上前將木哲武攙起來,“大將軍快請起,老太妃見到你平安歸來比什麼都高興。”
用伶俐的宮女擺了座,木哲武坐到椅子上,回過頭拭了拭眼角的淚。
木太妃見他形容憔悴,心疼的道:“你啊!肯定是日夜趕回來的吧?辛婷這孩子,年紀輕輕的就……可惜了啊!唉!”
木哲武眼圈又是一紅,低下頭。
木太妃看他這樣子勸道:“你也不必太傷心,日子還要過的。幾個孩子沒了母親也是可憐。家裡沒有當家主母也不行,回頭找個好人家的女兒,擡進門做個填房。”
木哲武擡頭,滿眼痛苦的道:“姑母,這些事暫且不要提了,侄兒……”
“我呸!”衛太妃扶着宮女的手擡步跨過了門檻,“你個老東西!我那外甥女屍骨未寒,你竟然就張羅着給這薄情寡義的小子娶填房?我沈家、衛家可有對不住你木家的地方?”
木太妃臉色一沉,懟道:“你不在你頤和宮裡養着,來我這裡作甚?!”
衛太妃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憤憤不平的道:“我是來爲辛婷那丫頭討個公道!”
“薄情寡義?公道?”木哲武有些怒了,誰給他公道?
衛太妃目光犀利,冷笑道:“怎麼?看樣子你還委屈了?剛纔你不是還要娶填房嗎?你說說這些年辛婷那丫頭做的如何?上上下下可有不妥的地方?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她!我……”木哲武覺得自己有苦說不出。
木太妃看到侄子挨訓,心疼了,揚聲道:“我木家也沒讓她受委屈啊!現在她撒手去了,他一個大將軍總得有正妻,木家總的有主母來主事啊!”
“呵呵呵!”衛太妃冷笑,“木家沒讓她受委屈?她一個江南弱女子,離家背井嫁到京城,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不是長媳卻擔着長媳的責任。上面受着繼婆婆的苛待,下面給養着衆多的妾室和庶出兒女。木哲武一年有九個月在外征戰,回來哪次不帶着女人?我那侄女說過一個字的酸話兒嗎?”
木哲武紅了臉,搶白道:“那些都是些玩意兒罷了……”
木太妃一個勁兒的給木哲武使眼色,讓他閉嘴。
衛太妃聞言冷笑道:“玩意兒?你是不知道女人的心思還是裝傻啊?你除了給了她正妻的體面可曾給她真情?恐怕那點子體面也是看着她身後沈家和衛家對你的支持的面子上!哪個女人不希望丈夫對自己全心全意?哪個女子願意自己的丈夫天天抱着別的女人柔情蜜意?哪個女子看着別的女子爲自己的丈夫生兒育女心裡痛快?你可知道自己的丈夫與別的女人顛鸞倒鳳,而自己卻獨守空房的滋味?!”
木太妃眼中閃過痛楚,低頭不語。她們同是女人,同是深宮裡的女人,同是一個男人的女人,這其中的百般滋味感同身受。
木哲武震驚,“怎麼會是這樣?每個府裡後院不都是如此嗎?”
衛太妃冷笑:“是啊,都是妻妾成羣,所以你認爲她做的都是理所當然,你就不認爲她心裡多苦多委屈!寵幸了這麼多妾室通房,生了這麼多庶出子女,恐怕你連一句體貼安慰的話也沒與她說過吧?”
木哲武頹然的靠在椅子上,他明白了,他明白和沈辛婷之間到底隔着什麼了。是心,是心!
就在他選擇原諒她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她。可是,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