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凌煜捏了捏她明顯瘦下來的小臉蛋,道:“都瘦了!”
手感都不好了,想起肉嘟嘟的顧薇,他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感覺升起來,暖暖的、甜甜的。
將衣袍脫下來,蓋在雲凌婉身上,輕聲哄道:“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早上說不定就有水喝了。”
“嗯!”凌婉點點頭,眼皮重重地擡不起來。受了驚嚇,又走了這麼多路 對於一個十歲養尊處優長大的女孩兒來說真的是很累了。
周安對珠兒道:“你也睡一會兒吧,我來守着,我困了再叫你。”
珠兒警惕的瞥了一眼好像已經睡着的蘇天蔭,點點頭。
周安將外袍脫下來,蓋在珠兒身上。
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到洞口守着。
冷風吹過山林,發出駭人的呼嘯聲。不知什麼鳥發出嘹亮的叫聲,在遠處的山澗裡迴響。
月亮漸漸的升上樹梢,遠處的山頭上傳來野狼對月嚎叫聲。嚇得林中覓食的小獸都四散而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山洞內火光跳躍,四人靠坐在山洞壁上,都發出清淺的呼吸聲,好像都陷入了沉睡。
可蘇天蔭的眼睛微微睜開,定定的望着對面相擁在一起的兄妹倆。目光裡沒有了平時的玩世不恭,是一種複雜難辨的神情:有羨慕、有自嘲、有嚮往、有落寞……
父疼母愛、兄賢妹恭,多好的生活啊!出來折騰個啥?
他是在天牢裡出生的,母親當時就血崩死了。父親把他當成唯一的血脈和繼承人保護、教養。可是,就是沒把他當過兒子疼愛,父親疼愛的是那個男寵玉茗兒。
從小把他扔給奶孃、宮女、太監、太傅、師祖,他有娘生、沒爹教的活到十歲。那個爹竟然想禪位於他,自己帶着玉茗兒去逍遙快活。
他十歲當皇上,若是活到七十歲,就要當六十年的皇上。這麼一算,覺得自己好苦逼。他纔不要乖乖地認命呢!
於是,他就不聽話好好學習了,時常偷跑出去山裡、江裡的折騰。天不怕地不怕,帶着侍衛到處闖禍,反正他是太子,闖多大的禍都有人收拾。
果然蘇文清覺得他叛逆還需調教決定再多當幾年的皇上,而且對他關注疼愛起來,甚至親自教導他。
可是,已經晚了,他已經感受不到愛了。
可是去年,父皇又要去海洋的另一邊,去見識一下紅毛鬼子的家鄉,這一去要好幾年。這意味着又要把西紹扔給他。
他們去逍遙自在憑什麼讓他一個孩子當牛做馬?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他也向往自由自在的天地!
他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娘若是給他留下個兄弟姐妹作伴也好啊,總好過像個遊魂野鬼般孤零零的在這世上飄蕩。
雲凌煜的眼睛也緩緩睜開,撇了一眼長長睫毛上掛着淚滴的蘇天蔭,又若無其事的閉上眼睛。
這個蘇天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看樣子並不是如傳說中的那般荒誕不羈、離經叛道。
碰到他肯定是巧合,後面的相遇也是巧合嗎?如果不是,他想做什麼……
雲凌煜想着想着也進入假寐狀態,他彷彿又回到山路上第一次殺人的地方,鮮血噴涌而出,濺在臉上的感覺滾燙滾燙的。
場景一轉到了樹林裡,他揮舞着劍,腦子裡就只有殺殺殺!他揮劍砍下一個山匪的半邊腦袋,那山匪卻還能與他對戰。鮮血和着腦漿從腦殼裡汩汩流出,眼珠子突出來耷拉着,脣角卻露出詭異的笑容……
“啊!”他激靈一下,睜開眼睛。
懷裡的凌婉呢喃一聲:“珠兒,端茶……”
然後吧唧吧唧嘴,往雲凌煜懷裡拱了拱,又接着睡。
珠兒早已警覺的睜開眼睛,見主子們無事就起來,換周安回來歇一會兒。
雲凌煜小聲道:“看看有沒有露水。”
珠兒立明白了太子的意思,眼睛一亮,道:“是!”
蘇天蔭也醒了,站起來伸了伸懶腰,神情莫辨的看着雲凌煜,道:“第一次殺人是這樣的,害怕、噁心、怕血、噩夢……,習慣了就好了,習慣了你會淡定的就像殺了一隻兔子。”
雲凌煜一點也沒被看穿的窘迫,溫潤淺笑。
他的臉上沾着塵土和血漬,衣服也皺巴巴的,上面也沾滿了血漬和污漬。
但絲毫不影響他的魅力,清貴高雅、溫潤如玉……
如此的隨遇而安、淡定自若,這讓蘇天蔭有些小嫉妒,吊兒郎當的道:“我去尿尿!”
呃!好歹也是一國太子,怎麼用這麼粗俗的字眼兒!
懷裡的雲凌婉秀氣的打了個哈欠,喃喃道:“都沒喝水,他哪來的尿啊!”
雲凌煜動了動發麻的胳膊,伸手捏了她的臉一下,“你太任性了,不與爲兄商量就擅自約陌生男子同行,到了律鎮爲兄再罰你。”
“啊?!”凌婉一下子醒盹兒了,蹦起來辯解道:“可是,倫家還是小孩子!小孩子好奇心都大,你難道不好奇他爲何不怕我的毒嗎?”
“男女七歲不同席,你都十歲了!還百無禁忌!”雲凌煜腦海裡又浮現出顧薇那張巧笑倩兮的臉,過了七歲生辰,顧薇就不曾與他拉過手,就不曾與他同榻而坐……
凌煜雖然還是那溫潤的語調,但凌婉還是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他是真要罰她,立刻換上一副狗腿的表情,蹲下給他捏被她壓麻了的手臂。
用含糖量極高的聲調道:“哥哥~,人家知道錯了,不要罰人家了啦~”
太子哥哥的懲罰方法得顧丞相的真傳,絕對比父皇的罰站背書、母后的蹲馬步要讓人記憶深刻。
“把爲兄拉起來!”雲凌煜伸出手。
雲凌婉立刻乖巧的把雲凌煜拉起來,狗腿兒的給他披上外袍,小臉笑成一朵花兒,道:“哥哥,是要出龔嗎?”
大眼睛還配合着忽閃忽閃的眨着,可惜上面的眼屎不忍直視。
“眼睛上有眼屎……”雲凌煜毫不客氣的丟下這句話,就出了山洞。
木哲文可是蘇文清的師傅,蘇文清這些年經常帶着玉茗兒四處遊玩,一離開西邵就把木哲文弄回去看着蘇天蔭和西邵。有這樣的師祖,蘇天蔭能怕一般的毒藥嗎?
雲凌婉嘟着小嘴跺了一下腳,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這才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