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只是站在那裡,猶如泥塑木雕,猶如一個稻草人。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奔逃路上,卻突然冒出這麼個人,自然會引起木九久的警惕和懷疑。
“小心,那裡有人!”木九久勉力提醒雲沐風。
雲沐風順着她的目光望出去,眉頭微蹙道:“哪裡有人?沒人啊?”
“就在前面!”木九久欠身用手挑開車簾,還是看到正前方站着一個人。
身後似有馬蹄聲,聲聲而來,兩邊的樹林裡也有飛鳥被驚起。
駕車的陸乘風,似乎沒看到前面路中間有人,直接駕着車要衝過去。
馬鞭狠狠的抽下去,馬兒撒了腿的往前衝。距離那人,漸漸的近了、近了……
眼看就要撞到那人身上,只見那人身形一閃,就飄到了路邊,木九久扭頭朝着路邊那人看去,剎那間美眸瞪大。
那是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大雨之中,一樣的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他朝着木九久勾脣笑得詭譎,那雙半眯起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車廂裡的木九久。
“她!是她!”木九久驚叫。
“怎麼了?”雲沐風詫異凝眉,被她的驚慌感染,心裡也不安起來,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突然,一聲馬鳴,馬兒揚起前蹄,車廂被掀翻。
雲沐風抱緊了木九久從車廂裡滾了出來,身子重重落地,咕嚕嚕滾到路邊,若非他下意識的揪住一旁的樹,此刻業已落下一邊的懸崖。
木九久被雲沐風護在寬厚的懷裡,絲毫沒受到傷害。只是胸口的傷讓她不敢用力呼吸,空氣裡有雨水,嗆得她激烈咳嗽起來。
“九久!你沒事吧?”雲沐風以手掌抵在她的後心上,緩緩送入內力,讓她舒服一些。
木九久勉力擡了擡眼皮,視線越漸模糊。身上瞬間被雨水溼透,寒冷與疼痛,不斷侵蝕着她的清醒與理智。
穿着蓑衣的人漸行漸近,終於站在了她面前。嬌小的身軀,任憑雨水沖刷。
“你是在等我嗎?”木九久無力的問。
那人笑得涼薄,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上,浮現出瘮人的詭譎,“你覺得呢?”她俯身蹲下,直視木九久的眼睛,“你憑什麼霸着我的身子不放?捨不得這裡的榮華富貴和地位?”
木九久穩了穩心神道:“我沒有霸着你的身子,是上天的安排!要怪你怪老天去!”
一開始面對原主的指責她還有些愧疚,因爲心裡不願意離開這裡。但現在她覺得自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穿越到這裡,現在回去不回去也不是她能掌控的。爲什麼要任由她的指責?
“九久!你怎麼了?你在和誰說話?”雲沐風驚詫瞪大了眼睛,但在木九久的面前看不到任何人。
木九久長長吐出一口氣,“是這裡的木九久回來了,這具身子的主人。”
雲沐風眸中殺機頓現,怒道:“你是孤王的妻!誰敢!”
“可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有什麼區別呢?”她笑,笑得讓人心裡發寒,“那身子是我的,你抱的是我!”
雲沐風聽到了這句話,他的聲音都能把冰冷的雨水凍成冰溜子,“你回來試試?孤王保證毀了這身子!讓它化爲灰燼,讓你成爲孤魂野鬼!”
“那便消失!”她眸光狠絕,“以後,再也沒有木九久這個人!”語罷,她笑得宛若勝利者。
木九久冷笑道:“好!只要你放得下一切,我們可以試一試!”
她心裡是不想有兩敗俱傷的結果的,她不能對不起至始至終都把她當親生女兒的沈夫人。爲了報答沈夫人的母愛之情,她也會放原主一馬。但她實在是不想離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只能果決狠厲起來,暫時把她嚇走。
分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可看上去卻是極爲不同,一個色厲內荏,一個冷刀子。一個殺人不見血,一個見血方歸鞘。
原主眉目微沉,斗笠下的那張臉,突然冷到了極點,“我如今什麼都沒有了,還有何放不下的?”
木九久冷笑,“生亦何歡,死亦何懼。能來這異世走一遭,嚐到了家的溫暖,有了愛人,我也不枉此生了。倒是你,你真的確定能取代我的位置嗎?我死了倒也罷了,只怕我死了你也佔不了這身子,你甘心嗎?”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她冷冷的迴應,而後將視線移向了一側的懸崖,“你是自己跳下去,還是我來動手?”
木九久顫顫巍巍的起身,雲沐風忙扶住她。遠遠的,馬蹄聲不斷而來。
不知道是追兵還是援軍,或者另外一批想要自己死的人?那雨水夾雜着淒厲的風,冷得讓她脣齒打顫。
原主冷眼望着她,催促:“我能不能取而代之,就不必您擔心了,你還是快點決定吧!”
木九久輕嘆一聲,亦步亦趨朝着崖邊走去。想着,就這樣跳下去,能不能回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去?如果回不去,原主是不是死心了,回二十六世紀去?
雲沐風沒有意識的扶着木九久,也跟着朝懸崖邊走去。
木九久猛然回頭,看着這張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突然笑得涼薄,“跳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你不怕沒有歸處嗎?”
雲沐風本來沉浸在木九久的情緒裡,此時也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神色驟冷,眸中似要射出利箭:“不好!中了敵人的陣法!”
驀地,不知從哪裡冒出有很多人,快速圍攏上來,爲首的黑衣蒙面,手持利刃。雲沐風迅速將木九久護在身後,與那些人交戰起來。
木九久這才發現來人,心頭一震,但已經來不及反抗,背上重重捱了一掌。身子被推了出去,落下懸崖。如同折翼的蝴蝶,在萬丈深淵裡不斷的往下墜。
饒是她體輕,還有些輕功底子,但因爲傷還沒好,身體還很虛弱,強有力的地心引力,還是將她的身子不斷的往深淵撕扯。
她不想死,如今卻不得不死。耳畔是呼嘯的冷風,那是來自九幽地獄的冥曲,奏響了生命的曲終人散。
木九久想着,躲來躲去,最後還是不得不面對生死離別,也許這就是宿命吧!
閉上眼睛,生也罷,死也罷,總歸是到了末路。輕嘆一聲,此生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