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掬了一把老淚,道:“你自己看信吧。”
雲沐風低頭,將神女幽瞳戴到手上,然後顫抖着手指將信箋打開。她的字跡不算清秀,偏向於男子般的蒼遒有力。
“小沐沐,等着我,等着我們的孩子。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把我們的孩子撫養成人。我捨不得你,捨不得孩子,可是這似乎由不得我……”
雲沐風讀着信,潸然淚下,他能感受到來自於她的悲傷與難捨,寫這封信的時候,是怎樣的肝腸寸斷。
來自異域時空的轉換,一不小心出現在這個時代裡的女子,本來有一顆冰冷的心,但遇見他,這命裡的剋星,宿命中的緣分。他把這顆冰冷的心徹底捂熱了,於是她亂了方寸,明知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爲了那溫暖而飛蛾撲火。縱然粉身碎骨,亦無怨無悔。可是緣分有起便有落,緣分要盡了,她自知無力留下,也不想他爲此而做出傻事,只想他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小沐沐,我已經感受到了身體裡異樣的波動。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生命與靈魂的剝離,讓我變得越發焦灼。小沐沐,我什麼都不怕,唯獨當你說愛我的時候,我回應不了你;我們的孩子找孃親的時候,我抱不了他;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天下我都可以踩在腳下,唯獨算不住這老天爺的命中註定。若有機會還能回來,如你對我還有不捨,我們再續前緣。帶着孩子等我……”
雲沐風把信捂在胸口,木九久最近的表現本就反常,他也知道她心裡藏着事,所以他儘快回來,一刻都不敢耽擱。
可有時候偏偏是最親近的人,往往被設計的時候最是難以察覺。她有心要留個局,他又如何防得住?明明說好了要等他回來的,可爲何卻突然要走呢?
再大的風險和困難,不能兩個人一起面對嗎?爲什麼不肯給他一次承擔的機會?
“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此後,你便是她的命。她是這樣七竅玲瓏之人,什麼都想到了,什麼都看透了。”安王低低的哽咽,輕嘆一聲,“若你信她就等着吧!她爲你付出的,值得你爲她等待。”
這大概是安王頭一回看一個大男人哭得這麼撕心裂肺,雲沐風抱着那封信,像個失去心愛之物的孩子,嚎啕大哭。
不!他一定要找她回來!
“你把她藏到哪裡了?”雲沐風像扯小雞仔似的扯過安王的衣領,“你一定知道她去了哪裡!”
安王緩緩搖頭,“她那樣一個七竅玲瓏之人,你覺得她會把去處告訴我嗎?”
雲沐風心中有一種預感,這次他要真的失去木九久了,眸光中閃過絕望,悽然道:“孤王一定會找到她!無論她上天入地!”
突然雲沐風感到周圍陷入一片無聲的死寂之中,安靜得讓人瘮的慌。就好像九幽地獄,透着絲絲邪風。
雲沐風單手扶額,他也不是鐵打的,此時已經心力交瘁。安王給陸乘風一個眼色,陸乘風立刻放開韓瀟,上前扶住雲沐風,將他扶至塌邊躺下。
雲沐風腦子裡有些莫名的混沌之象,如同置身薄霧之中,迷茫而不知路在何方。那種恍恍惚惚的感覺,似曾相識。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讓他恐懼。
他覺得喘不過氣來,整個人輕飄飄的,踩不到地面,而後也跑不出這迷霧籠罩的世界。額頭,有薄汗不斷滲出。他的身子,止不住顫抖,眉心緊皺。
陸乘風當下一愣,隨即俯身,“主上?”
雲沐風沒有應答,眉心輕輕顫抖。
陸乘風心中隱約有些異樣,故而又低低的喚了一聲,“主上?!你沒事吧?”
雲沐風仍舊沒有迴應,陸乘風當下急了,惶然去探雲沐風的鼻息。好在還有氣,只不過陸乘風分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以雲沐風的武功,稍有風吹草動都會第一時間察覺,可是陸乘風如此呼喚他都沒有醒,可見不是睡着,然則也沒有發燒。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暈了?其中不免有些讓人生疑。雲沐風的身體狀況一直很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暈倒。
陸乘風快速扣上雲沐風的手腕,脈象有些亂,有點類似着火入魔的情景。可督主慣來清心自持,不可能走火入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邊的安王眸光閃爍了一下,隨即關切的道:“你們主上想必是傷心過度,氣急攻心,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
陸乘風忙道:“安王說的是!”
韓瀟此時也顧不得自殺了,忙爬起來去請大夫。
大夫來了瞧了老半天,嘴脣哆嗦了老半天,才囁嚅道:“睿親王無恙!”
“若是無恙,爲何久睡不醒?”陸乘風冷然,手中的冷劍握得咯咯作響。若不是這大夫是安王府裡的府醫,他早就一劍結果了他了。
大夫撲通一聲跪下,“小人真的沒有撒謊,身上無病痛,體內無隱疾,這脈象雖然有些紊亂,可確實無恙啊!”
陸乘風凝眉,“這麼說,不是突發疾病?”
大夫連連搖頭,“不是,絕對不是。”
“那是怎麼回事?”陸乘風也摸不着頭腦,求助似的看向安王。
安王垂眸,淡然道:“許是太傷心了,心力交瘁所致,睡一覺就好了。”
陸乘風覺得安王的表情太平靜了,有些不信他的話。好端端的,長睡不醒,這是鬧的哪門子鬼?
驀地,大夫瞪大眼睛,“大人,睿親王是不是撞邪了?”
“滾!”陸乘風一聲怒喝。
音落,大夫連滾帶爬的跑出房間。
“撞邪?”陸乘風蹙眉琢磨,難道真的是撞邪了?好端端的,沒有病因,突然暈厥,久睡不醒。倒吸一口冷氣,好像是這麼回事。
可主上自有佛祖保佑,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撞邪?如今皇命不可違,必須速速回京。千機閣也需要他主持大局,事到關頭,羣龍不可無首,是故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