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回房間,已是月上中天的時辰了。
將蓋在凝兒身上的被子掖好,蕭菀閉上眼睛,腦中閃現着剛纔的一幕幕,最後壓下心底的情緒,趴在牀邊,睡了。
第二天。
嘩啦一聲,涼意從四肢百骸傳來,蕭菀猛然睜開眼睛,滿眼的陽光,面前站着一位陰沉着臉的嬤嬤。
目光一低,蕭菀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地上,身上還被水淋了個透。
正要撐着手站起,那陰沉着臉的嬤嬤卻在她耳邊冷冷出聲,“王爺吩咐了,從今以後,凝兒的活都由你負責,今日你遲了一個時辰,耽誤了幹活,按王府的規矩,這一天的飯就免了!”
蕭菀沒仔細聽嬤嬤的話,有些漫不經心。
見蕭菀一臉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的樣子,嬤嬤一聲戾喝,“還待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快給我去幹活!”
說完,嬤嬤踢了一下蕭菀的膝蓋,力道不重,卻是鑽心的疼。
掀眸,蕭菀看了一眼那嬤嬤,復又沉下了眼,輕輕嗯了一聲,從地上站起。
剛要跨出房門,身後卻有微弱的聲音傳來,“公……公……”
轉頭,凝兒正倚在牀邊,有氣無力的喚着她。
蕭菀想說話,那嬤嬤又是一聲戾喝,“仵在這裡做什麼,再不去幹活,明天的飯也別吃了!”
目光一掠那嬤嬤,蕭菀終什麼也沒有說。
眉角的傷口已經幹了,血漬凝在周圍,形成一道暗紅色。蕭菀昨晚裹在頭上的的布條扯下,輕輕嘶了一聲,將那布條扔了,一身溼淋淋的便去幹活。
凝兒自從來了王府之後,每天要劈一個時辰的柴,還要洗兩個時辰的衣服,之後打掃院子,王府裡的下人欺負她是亡國奴,便將所有髒活累活推給她,凝兒也不敢吭聲,生怕出什麼差錯。
蕭菀去劈柴,劈了一會兒便有丫鬟走了過來,指着她身後堆成人高的柴道:“正好你也不用吃飯,便將這些都劈了吧。”
蕭菀道:“我只劈一個時辰的柴,待會兒還要去洗衣服。”
“讓你劈你就劈,哪來那麼多的廢話!”丫鬟睨她一眼,眼中盡是不屑。
稍即,丫鬟端着姿態走了,蕭菀看着那堆成人高的柴,目光暗了暗。
一個時辰之後,蕭菀去洗衣服。
二個時辰之後,蕭菀去掃院子。
日頭正毒,蕭菀身上原本溼淋淋的衣服現在已經全乾了,她從昨晚到現在便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腦腦昏昏沉沉,快支撐不住。
倏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尖銳的聲音響起,“不是讓你把那些柴都劈了麼,留着那些柴,是想讓我給你劈麼?!”
轉頭,蕭菀只見先前那丫鬟向她怒氣衝衝走了過來,指着她的鼻子罵道:“我看你這模樣,是連明天的飯都不想吃了,既然這樣,那乾脆什麼也別吃了,今天不把這些活做完,你就別想回房!”
蕭菀忽略她的話,徑自掃
着自己的地。
“我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沒有,啊!”蕭菀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讓丫鬟甚是來氣,拿手戳上蕭菀腦袋,一句一句賤骨頭的罵。
“不過是個亡國公主,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看了,今天你要不把這些活幹完……啊,放開!”丫鬟叫了一聲,戳着蕭菀腦袋的手指正被蕭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往後辦。
蕭菀對楚穆忍讓,那是因爲楚穆有讓她忍讓的資格,她對這個丫鬟一忍再忍,到現在這個丫鬟終於觸及她的底線,若再忍下去,那她才真是這個丫鬟話裡所說的賤骨頭。
光影流轉,照的蕭菀下頷薄透如玉,她目光清淺看着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你個賤人,快放開我!”丫鬟叫道,根本不理會蕭菀的話。
蕭菀手上用力,“我再問你一遍,你叫什麼名字,嗯?”
臉皮漲紅,手指頭好像要被蕭菀折掉,丫鬟啊啊大叫,急促道:“梅……梅,香兒……”
“你叫香兒?”蕭菀皺眉。
點頭,香兒痛極,臉色青一塊紫一塊。
蕭菀不作聲,隨後鬆了手。
香兒喘着粗氣,撫着通紅的手指,陰狠的瞧着蕭菀,恨不得扒了蕭菀的皮。
“賤人,你給我等着!”香兒撂下話,即而沒了蹤影。
她讓蕭菀等着,蕭菀便會等着?
轉頭看一眼打掃好的院子,蕭菀頭也不回的離開,去了廚房。
公司裡的勾心鬥角,早將蕭菀從一個小姑娘練成白骨精,香兒那點小心思,蕭菀看的一清二楚,她不忍,自然已想到善後的辦法。
剛剛一腳踏進廚房,蕭菀便被一個婆子喊住,“你,過來將這茶送去正堂。”
蕭菀轉頭,只見一個婆子在擺弄着三隻茶盞,熱水灌進茶盞,茶盞裡頭的茶葉被衝起,旋成碧綠的顏色。
蕭菀走過去,婆子將茶盞擺上端盤遞給她,“仔細着,這是王爺和貴客要喝的。”
蕭菀睨了一眼那婆子,接過茶盞道:“婆婆,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墊墊肚子,我餓的緊。”
婆子本想吼她,又見廚房裡沒什麼人能給她使喚,若是將蕭菀吼走了,這端茶遞水的活找誰幹?
陰着臉色隨便從手邊抓了一些糕點塞給她,婆子道:“趕緊給我送去,若是怠慢了,有你的好看!”
蕭菀笑笑,收好糕點,端着茶盞便退了出去。
劈柴那會兒,蕭菀就聽路過的丫鬟說今日王府有貴客來,本想安安靜靜的渡過這一天,然而剛纔她與香兒起了爭執,如果不想個法子全身而退,香兒定會找她麻煩。
時值晌午,若有貴客來,最忙的就是廚房,廚房人多,她在這裡,香兒也不敢對她怎麼樣,不過現下她得了送茶水的這份差事,倒比起待在廚房裡要好的多。
掏出婆子給她的糕點,蕭菀塞了幾口,糕點下肚,身上的難受勁終於緩了緩。
正堂。
聶宣
坐在桌邊,道:“王爺打算如何處理那些晉國餘孽?”
未聽楚穆回答,坐在他身旁的聶華容便開了口,“哥哥,今日好不容易來王府一趟,談這些國事作甚。”
聽見自家妹妹如此說,聶宣溫潤一笑,“華容說的對,今日晴空萬里,自當把酒言歡,怎讓國事掃了興致。”
兩頰迅速升起兩團慍紅,聶華容執起酒壺給楚穆和聶宣各斟了一杯酒,只道:“王爺與哥哥喝酒,華容且當一回侍婢,爲王爺和哥哥斟酒。”
杯滿,酒香濃醇撲鼻,繚繞着迷醉的氣息。
酒杯在楚穆手中晃了一圈,裡頭的東西卻是半滴未沾,聶宣道:“除卻剛纔那一杯,王爺今日似是不想飲酒的樣子?”
“受了些傷,大夫說不宜飲酒。”楚穆答道。
楚穆要不提,聶華容差點忘了,剛纔進府的時候,她便見楚穆額上裹着白紗,似是受了傷。
女兒家問來問去總歸不好,原以爲哥哥會幫她問,哪想聶宣卻未曾開口提及,到了這時,聶華容有些忍不住了,問道:“王爺這是怎麼受的傷?”
楚穆眸光微斂,“無妨,一個粗賤的下人弄的。”
“是哪個粗賤的下人這般不小心,定要好好嚴罰纔好。”
蕭菀端着茶盞未及正堂,遠遠便聽見那一句粗賤的下人,腳步一滯,蕭菀垂下眼睛,復又動了起來。
踏進正堂,蕭菀正要上茶,眸中卻猛然映入聶宣的輪廓,心頭像是被什麼擊中,身體僵硬的站在那裡。
聶宣。
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的感覺,讓她連反應都不及,蕭菀盯着的那張輪廓,手中的茶盞停在半空,連呼吸都是阻塞的。
“你怎麼不上茶?”聶華容斜睨着蕭菀,聲音不悅。
耳邊聽着聶華容的話,她明白無這個聶宣無論是她曾認識的聶宣還是和聶宣長的像,她都不該在此時有過多激烈的情緒,然而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她開始發抖,疼痛與悲憤交加,擰成錯亂的線,將她勒的快要窒息。
“你聽不見我的話麼,怎麼不上茶?”聶華容皺眉,視線全部落在蕭菀身上,不悅之極。
至此,楚穆和聶宣均轉過了頭來。
這麼近的距離,他的輪廓一絲不漏的映入她的眼簾,蕭菀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聶宣’就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聶宣。
試圖平穩住的自己的呼吸,蕭菀努力移開目光,將手中的茶盞端了上去。
“王爺既然不宜飲酒,那華容就以茶代酒敬王爺一杯。”聶華容執起面前茶盞,朝着楚穆一笑。
餘光一掠即將要退下去的蕭菀,楚穆方碰上茶盞外壁,突然用力一掀,那茶盞砰的一聲碎落,茶水濺上地面,發出滋的一聲。
聶華容輕輕啊了一聲,只聽楚穆開口,“你站住。”
聲音很淡,但卻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威嚴,蕭菀知道,楚穆這話是對她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