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水玲落既心虛又害怕的張口結舌,垂下了頭,掩住了滿臉不比皇后好多少的憤怒神情。
她現在既得罪了皇帝,又得罪了皇后,可爲了暫且保命,她現在卻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不得不低聲下氣,不得不抱緊皇后這棵大樹。
因爲她現在,別無選擇。
燕煜此刻也將視線轉到了水玲落的身上,濃紫的眸子裡,再無昔日的半點寵溺憐惜之色,更未開口替水玲落求情紡。
與他而言,女人就是個工具,美貌的女人是他發泄的工具,聰明的女人是他傳宗接代的工具,而睿智的女人,則是他最需要利用的工具,譬如,水玲瓏甌。
水玲落當不得睿智,只是還算聰明,又很貪婪,故而,才既能輕易掌控,又能利用她達到些目的,所以,能用她的肚子生下的孩子,必然不會是個蠢物。
可,一旦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又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還盡會給他添麻煩……
想到此處,燕煜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好了好了,沒用的東西,看了就令人心煩!”皇后厭煩的別開了臉,神情有些意味深長的看向自己的兒子,“煜兒,這落姬既然此次是禍從口出,回了東宮以後,你就該好好調.教調.教她,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知道了?”
“母后說的是,兒臣謹記。”燕煜應聲,看水玲落的眼神有些冰冷。
水玲落不寒而慄的打了個冷顫,不敢對皇后的吩咐有任何的質疑,撐在地面上的雙手,幾乎要摳掉了地上鋪的鵝卵石,塗了好看的鳳仙汁蔻丹的指甲,片片折斷。
落姬落姬,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她如今竟落得了個東宮裡最低賤的姬妾下場!
她痛恨這個稱呼,比側妃二字更恨千倍萬倍!
姬妾,說白了,跟外面被男主子帶回來的妓.子沒什麼兩樣,比妾,甚至比暖榻丫鬟還要不如,簡直就像一雙破.鞋,隨時可被丟棄。
“現下夕妃和皇帝都在本宮這兒,本宮作爲中宮皇后,也作爲這中宮之主,自是不能坐視不理,所以今兒個的宴會,怕是就要你來主事了,煜兒。”皇后有些語重心長的拍了拍燕煜的手背。
“母后提點的是,兒子明白。”燕煜心領神會,不得不說,這會是一個名正言順與其他大臣打交道的最好時機,如果再能在期間找些‘機遇’拉近與某些大臣的關係,那就更好不過了。
至於這個機遇,倒是與皇帝辦這場盛宴的初衷有些不謀而合。
可以利益交易,可以聯盟這些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聯姻。
只能靜靜聽着的水玲落,一口銀牙險些咬碎在嘴裡,被咬破的嘴脣鮮血絲絲溢出。
好,真好,剛卸掉了她這個側妃,立馬皇后就讓太子立新的側妃,甚至有意立太子妃,還是當着她的面,把她視若空氣的自顧商量,實在是好得很!
燕煜皇后,你這對薄情寡義過河拆橋的母子,我水玲落必會讓你們後悔,你們今天對我所做的一切,對我所有的侮辱!!
“唔,明白就好。”皇后滿意的拍了拍燕煜的手背,然後厭煩的瞥了一眼未從地上站起極度狼狽的水玲落,視線隨之落到水玲落隆起的小腹上,神情稍緩,“來人,送落姬回東宮,記住,要好生看着,莫要再放出來惹事生非。還有,也別怠慢了,到底這肚子裡,還懷着我皇家的長孫。”
跟隨在皇后身邊的趙嬤嬤和吳嬤嬤稱了一聲是,便揮手示意幾個宮女太監過來攙扶水玲落。
聞言,水玲落身子微微一僵,雙手緊忙扶住了自己的小腹,任由宮女小心將自己攙起,不敢再有多餘動作。
皇后倒是滿意水玲落的不吵不鬧,倒沒再說些刻薄言語辱罵水玲落,懶懶揮了揮手,示意宮女嬤嬤趕緊把水玲落帶走。
這場戲,主角該散的都散了,徒留無關痛癢的配角,亦或是,毫無緊要的看客。
瞧了這麼一場一波三折,算得上是驚心動魄的好戲,二皇子燕卿神色卻依舊淡漠如初,像是隻瞧了一幕初陽美景,賞玩了一場百花齊放,屈指撣了撣衣袖,轉身準備欲走。
忽然,衣袖被一雙小手拉住,燕卿腳下一頓,轉頭,看向這冰肌玉骨般小手的主人,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玉雪可人的少女臉蛋,“你是?”
“卿哥哥,我是胭脂香,小香兒啊!”俏皮的眨了眨杏仁大眼睛,胭脂香拉扯燕卿衣袖的小手,順勢挽上了燕卿的胳膊。
未等胭脂香的手臂完全
挽上自己胳膊,燕卿便將自己手臂抽了回去,淡漠的臉上有些發冷,“你們胭家的女兒,是不是都是如此的輕浮?真不知太傅大人,是如何教導你們的。”
言罷,便不再理會胭脂香,拂袖而去。
“卿,卿哥哥……。”胭脂香神情有些受傷,呆呆望着燕卿漸行漸遠的背影。
她是燕敏公主的伴讀,又備受太后寵愛,所以在宮中長大,從小就與幾個皇子哥哥感情頗好,尤其是卿哥哥對她最是照拂疼愛,然,自從六年前,卿哥哥被封王賜了府邸,搬出了皇宮之後,她就再沒有見過。
不過她卻從來沒有放棄過,也沒有忘記過卿哥哥,只想着等自己長大成人,長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兒,給卿哥哥一個驚喜。
然而沒想到,半年前卻聽到卿哥哥因爲貪污舞弊案,被皇帝剝奪了郡王封號,幽閉在了府中,令她心痛難過了許久,以爲再無相見之日。
哪曾想,前日皇帝卻廢除了幽禁,還給了卿哥哥清白,尤其聽說爲了卿哥哥生辰,今兒個還在皇宮設宴羣臣。
她簡直欣喜若狂,還早早起了,特意打扮了一番。
可誰知,卿哥哥竟給她這樣冷漠疏離,甚至有些厭惡的反應……
越想越是難過,胭脂香不禁眼眶溼潤,掉起了眼淚。
“香兒,別難過,”視線一直悄悄停留在燕楚背影上的胭脂雨,在一旁將自己的妹妹所作所爲全都收進眼底,連忙收了眼底對燕楚欲言又止的痛色,移步走到了胭脂香身邊,抽出袖中絲帕,爲胭脂香輕輕擦拭起了眼淚,“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二皇子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更何況,今天發生瞭如此大事,二皇子必定心情也是不好,總歸你如此接近他,多少有些唐突和冒失了。”
她畢竟是胭脂香的親姐姐,自己妹妹那點心思,她豈會不知。
“那,那卿哥哥會不會討厭香兒了?”胭脂香一把抓住了胭脂雨的手,面露憂色,“那香兒要怎麼辦,怎麼辦啊姐姐!”
“聽說待會在宴會上,有個表演節目,我們香兒舞跳的那麼好,二皇子瞧了,一定也會喜歡的。”胭脂雨柔聲安慰。
“真的麼?”胭脂香嬌羞的紅了臉頰,自信一下子恢復過來,露出期待嚮往的神情,手指不斷絞着。
“哎呀,你這兩個死丫頭,現在還有心情兒女情長!”吭哧走來的竇簫嵐恨鐵不成鋼的一戳兩個女兒的腦門,“今天沒把那四丫頭弄死,你知不知道她是要報復的?是不會放過我們娘三的,你們知不知道啊!”
提及此事,竇簫嵐真是又恨又惱。
只恨她們都是些臣婦臣女,適才那樣的情形,根本就沒有她們插嘴的資格,哼,不然她一定要把所有的屎盆子都往四丫頭那小狐狸精頭頂上扣!
現在好了,人沒弄死,還偷雞不成蝕把米,就連皇后娘娘也吃了虧,要不是她這個皇后姐姐應變及時,指不定還要再鬧出什麼幺蛾子。
“母親,四妹妹好歹也是您一手帶大的,您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胭脂雨有些責怪的看向竇簫嵐,“幸好四妹妹沒事,要不然……。”
“好了姐姐,你就別替那小狐狸精說話了,你怎麼就忘了她害我們的事了?你就是太善良了,太好欺負了啦!”胭脂香不滿的撅了撅小嘴。
“你妹妹說得對,你就是太好欺負了!”竇簫嵐生氣的瞪了一眼自己的長女。
“好了好了,這事就不提了,今兒個我們是來參宴的不是。”胭脂雨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一手圈上自己母親的手臂,一手晚上自己妹妹的手臂,扭頭對自己妹妹眨了眨眼睛,“宴會時辰可是要到了。”
胭脂香心領神會胭脂雨眨眼的意思,頰上一紅,“對,對啊,我們快些去吧,莫讓父親好找……。”
回府馬車上。
馬車上有一精緻小食桌,桌上放有幾碟子乾果點心,還有時令的水果,攏了攏披到身上的毯子,胭脂雪挑了一隻時令貢橘,在手中慢條斯理的剝着,“王爺,皇上可是你請去華清宮的?”
皇帝及時趕到華清宮,這絕不是巧合,也不像是燕陌燕卿他們鼓動去的,燕煜更不可能,呵,只怕燕煜還是皇后讓拖住皇帝的參與人呢。
而正與燕卿等人商議朝事的皇帝,更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到華清宮來。
且能讓皇帝如此大陣仗,帶着幾個皇子一同來的,怕也只有燕楚這個皇帝最寵愛的皇長子了。
可
,燕楚這傻子莫名其妙讓皇帝恰時趕到華清宮,怎麼說,都讓她覺得有點兒……怪怪的。
手肘撐在桌上,掌心託着腮,燕楚專心的觀賞着自己王妃娘子那剝橘子的極其賞心悅目的纖纖素指,聽到這個問題,覆密濃黑的睫毛眨了眨,語氣恢復了往日的一派無邪傻氣,“對啊,楚兒找不着去母后那兒的路了,所以才拽着父皇一同去的哦。”
她就知道……胭脂雪扶額,“敢情你的父皇就是給你帶路的?”
那可真是巧,巧得很呢!
燕楚點頭,歪頭瞧胭脂雪,“對呀,不可以嗎?”
“可以……。”長嘆一口氣,胭脂雪是徹底的服了,捏下一片果肉鮮嫩的橘瓣,遞到燕楚嘴前,神情突轉認真,“王爺……很喜歡皇后?”
天下間,恐怕沒幾個子女不喜歡自己父母的。
明知這話問的愚蠢,她還是忍不住的問了。
因爲,皇后已經是她不可不除的敵人,所以她的心底莫名涌起一種擔憂的念頭。
如果殺了這傻子的生母,傻子會不會恨她?恨到會想殺了她,替母報仇?
燕楚一怔,確實被這個問題問到了,剎那後,恢復過來,搖搖頭,又點點頭,表情是抑制不住的罩上淡淡的悲傷。
也許是因爲她問的過於認真的關係,以至於,他突然不想對她說謊。
他對皇后的情感,確實,又愛又恨。
從來都沒有人能抉擇自己的父母,如果可以,他,寧可不要。
處的久了,加上胭脂雪本身就是個敏.感的人,所以,即便燕楚的反應和表情不是很明顯,她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了,他不言而喻的悲傷。
“來,張嘴。”她微微一笑,轉移話題。
皇后對燕王的事蹟,曾在深宮中,她也略有耳聞。
自打燕楚出生,皇后就將他扔給了宮女太監,任其自生自滅,不聞不問,好不容易長大了點,卻事事拿他是長子一說,屢屢苛待,活的還不如一個太監。
等燕煜出生了,皇后就更加的變本加厲,才八.九歲的燕楚,就被趕去了軍營服兵役。
她現在倒是終於明白了這皇后的用心,分明,就是讓燕楚給燕煜打天下。
燕煜自小錦衣玉食高榻軟枕,燕楚卻自小野菜窩頭衝鋒陷陣。
這樣的雲泥之別,令她都懷疑,燕楚是否是皇后的親兒子。
燕楚乖乖張嘴,將橘瓣兒吃進了嘴裡,清新甘甜的味道,從味蕾一路蔓延到冰冷的心臟,嘴裡再無半點苦澀,心尖泛起絲絲甜蜜。
“娘子……。”他側目瞧她。
這個女人,也一樣教他又愛又恨。
“唔?”胭脂雪偏頭望向他。
墨眸一眯,燕楚身子一傾,大手扣住胭脂雪的下巴,輕輕吻住了胭脂雪有了些暖色的脣。
她脣的微涼,令他有些不滿,伸出滾燙的舌尖舔了舔,試圖將她的脣溫暖。
在華清宮時,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胭脂雪有些毫不設防,就這樣成功被燕楚偷襲,但是……她是清醒的。
也許是今天吻的次數太多了,她有些習慣了,又或許……這樣的感覺並不壞。
所以,她沒有推開他,沒有抗拒。
燕楚知道此刻的她無比清醒,原本是做好了會被她揍,會被她推拒的打算的,沒想到。
這令他着實欣喜若狂!
許是太高興了,燕楚原是輕柔的動作變得有些急躁,在胭脂雪的口中,似有狂風驟雨的節奏。
胭脂雪除了被鬼面強.吻過,就再沒有什麼接吻經驗,連基本的換氣都不會,然,被燕楚如此猴急的對待,險些背過了氣去。
許是燕楚這樣的攻.勢過於猛烈,以至於胭脂雪的腦海裡,莫名浮起了似曾相似的感覺。
被鬼面強.吻的感覺。
一個感覺起,就像一根線頭一樣,將太多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摧枯拉朽般,一一牽扯了出來,尤其……是出嫁前一.夜發生的所有事情。
雙目一瞠,胭脂雪猛地推開了燕楚,大口的喘.息,破天荒的不知所措。
她已經是不潔之人了,怎麼能對這個傻子……
“娘
子……。”被推開,砰的撞在了馬車壁上的燕楚,心下又生了火氣,面上卻是受傷和委屈不解。
氣氛不是一直很好麼,這個女人又在鬧什麼?
還有,她那表情是什麼意思,他又不是偷.情的情.哥哥,他是她的夫,做這些親.密之舉,不是理所當然的?!
咱情商頗低的燕王自然不想明白,自己會是造成自己王妃心理陰影的罪魁禍首。
瞧見燕楚神情受傷,胭脂雪正要開口解釋愛撫,哪想到,剛一張嘴,便難以忍受的不住乾嘔,“嘔……。”
見狀,燕楚的臉一下子就陰沉了下去,緊抿着脣,雙拳緊握在袖中,強忍住不與她辯駁,不打死她的衝動。
她這是什麼意思,覺得他噁心?
還是她!
想到前者,燕楚臉色越加不善,想到後者,他差點捏斷了自己的手指。
他與她發.生.關.系不過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怎麼也是不可能會有孩子的,那隻能說明,只能說明……
她肚子裡懷了別的男人的野.種!
想到此,再也顧不得什麼癡傻形象,傾身上前,惡狠狠一把揪住了胭脂雪的衣領。
然,正要開口質問,胭脂雪卻驀地眼前一黑,竟昏死了過去。
馬車有些顛簸,害的胭脂雪差點就要滾落座下,幸而燕楚眼疾手快,一把拽過她的衣襟,將她整個人拽進了自己的懷裡。
“娘子,你怎麼了?”輕拍了拍胭脂雪的臉,燕楚滔天的火氣瞬間熄滅,只有焦急。
已經不省人事的胭脂雪自是再無半點的反應。
“趕快點,速回王府!”此刻已是顧不得自己的癡傻形象會不會招人懷疑,燕楚衝着車簾外趕馬車的車伕發出一聲暴喝。
原先悠哉趕着馬車的車伕現下聽到自家王爺自三年前就一直憨傻天真的聲音,此時竟如此洪亮且威嚴十足,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愣。
車內的燕楚見車伕竟沒有半點動靜,氣的登時一腳朝車伕踢了過去。
腳上帶起的勁風捲起了車簾,毫無保留的全踢在了車伕的大屁.股上,將一身肥膘圓滾滾的車伕整個人竟呈拋物線般踢飛了出去。
隨後,趁皇帝派在身邊的隨身護衛隊的視線和心神都聚在飛出去的車伕身上時,燕楚指尖彈出幾道劍氣,直擊馬臀。
馬兒吃痛,仰首揚蹄嘶叫一聲,隨之,便瘋了般的在街道上狂奔了起來。
幸而回王府的路程已經不遠,且一路都是官道,並無什麼人煙,不然,這瘋了般的馬怕是要撞到踩死了人不可。
馬匹雖瘋,卻瘋的很有目的性,直奔燕王府。
那平日還需一盞茶功夫纔到的燕王府,竟生生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當瘋馬奔來,着實是把府門前盡職恪守的侍衛們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不過侍衛們並不慌亂,且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紛紛迅速抽出了刀槍,屏氣凝神,要將已經快要奔至面前的瘋馬斬殺。
然,待瘋馬眼見就要奔到府門前時,卻忽然揚蹄仰首長嘶了一聲,就這麼停下了來勢洶洶的馬蹄,再沒有前進一步。
侍衛們瞧得着實發懵,但應對的架勢和手裡的兵器,仍沒有絲毫要鬆懈的意思。
就在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交匯眼神後,打算上前盤查這輛分明就是王爺王妃今日坐去皇宮的,爲何沒有了車伕,且還這麼瘋狂的馬車時,馬車的簾子,突然被掀了開。
礙於府內有太子和其它國家安插的眼線細作在,抱着胭脂雪的燕楚又恢復了那麼憨傻模樣,頗爲狼狽的鑽出了馬車,一臉的眼淚,看起來竟比梨花帶雨的女子還要楚楚可憐幾分。
“嗚嗚……娘子昏倒了……娘子病了……楚兒要大夫……楚兒要大夫……。”哽咽一邊說着,燕楚一邊淚眼汪汪的瞅向府門前的侍衛們。
王府的侍衛不同尋常的大宅侍衛,他們大多都是跟隨燕王當年征戰沙場生死相隨過的士兵。
現下,他們看到自己以前奉若神明般的燕王如今哭的像個孩子,又是難過又是心疼,再看燕楚懷中緊擁的王妃確實雙眼緊閉不省人事的樣子,自是不敢怠慢耽擱,其中當即就有反應迅速的轉身跑進了王府,去尋秦管家找府內專爲王
爺設置的醫館大夫。
留下的人,則對燕楚施予好言安撫和勸慰,“王爺,您辛苦了,不如就讓屬下們將王妃扶進府吧?”
他們還真怕王爺的毛手毛腳,會把王妃磕着碰着壞了,屆時王妃若醒了,若知他們一個個冷眼旁觀不管此事,怕是第一個不會饒了他們。
燕楚聞言,眸子微微一眯,狠瞪了幾人一眼,將懷中的人兒摟的更緊了幾分,利索的跳下了馬車,直往府內疾走,生怕有人跟他搶似的,“哼,不要!娘子是我的!”
這些兔崽子真是活膩了,竟敢試圖碰他的女人?
幾人被燕楚瞪得有些背脊發毛,又見燕楚如此‘護犢’,便也只好妥協,罷了這個好心沒好報的念頭,只得尾隨在燕楚身邊的前後左右,以免燕楚會傷到胭脂雪。
然而,幾個侍衛們的一路保駕護航確實是多餘的很,燕楚抱着胭脂雪就跟抱着極其珍貴的寶貝一樣,半點磕着碰着也無,毫髮無損的抱進了主屋裡,小心翼翼的擱在了軟榻上。
秦管家辦事就是利索,燕楚前腳纔將胭脂雪安置好了,後腳秦管家便帶着大夫來了。
需要大夫的時候是一回事,看到大夫來了之後,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看到熟悉的林大夫那張老臉時,燕楚才猛的想起來,在車上時,胭脂雪昏倒的前一刻的‘激烈’反應。
萬一……她是真的有了野.種,那該怎麼辦?定是不可能會逃過林大夫的經驗的。
一念起,燕楚猛地將胭脂雪又重新納進了自個兒懷裡,像個賭氣的孩子,警戒的看向林大夫,“你你你,你別過來,不准你搶走我的娘子!”
林大夫倒是習以爲常,從袖子裡掏出了幾顆糖炒栗子,逗孩子似的對燕楚笑道:“王爺,您放開王妃,讓微臣替王妃醫治,這些您最愛的糖炒栗子,就都是您的了。”
相較林大夫,秦管家有些怔忡,眼帶不解的望向了燕楚,“王爺?”
只有他和阿容清楚的知道王爺腦子清楚得很,可是他現在卻不知道了,王爺既然冒了那麼大風險,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將王妃帶回府中,明擺着就是着急王妃的安危,可爲什麼現在大夫來了,王爺爲何還要故意阻攔林大夫?
作爲忠心不二幾十年的貼身老奴,自家王爺究竟是故意還是不得不作出樣子演戲,秦管家是看得出來的。
看着林大夫手心裡散發着幽幽香味的糖炒栗子,燕楚的內心是糾結的。
萬一這個死女人真有野.種了,他的尊嚴和臉面以後要往哪裡放?
這林大夫又是父皇的人,萬一被他看出來後,稟報給了父皇,只怕……這死女人就要小命難保!
但是,他又矛盾的很希望,讓林大夫來證實,自己現在的想法都是臆測,她沒有懷上別人的野.種,她沒有背叛自己……
“王爺,這可是剛出鍋的,怎麼,您現在是不愛吃了嗎?”林大夫一臉狐疑的問。
燕楚正要開口,秦管家忽然插了話,“王爺,王妃現在病了,需要看大夫。”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燕楚還想打算的推諉之詞堵在了喉嚨,垂眸,見懷中的胭脂雪已經面色雪白,沒有半絲血色,攬在她腰間的大手能透過衣裳,清晰的感覺到她現在肌膚有多麼的冰冷。
管家說的一點不錯,她現在需要看大夫,需要快些換下溼衣服。
暗暗一咬牙,燕楚只好不捨的將胭脂雪重新放下,擡臉,扭頭看向身側林大夫時,可憐兮兮的眨了眨眼睛,“木頭伯伯,一定要治好楚兒的娘子哦……。”
仍舊不願習慣燕王對自己如此稱呼的林大夫,麪皮抽搐着答應,“微臣定當盡心盡力治好王妃……。”
放心地點了點頭,燕楚便給林大夫挪了地,蹦跳到了林大夫身邊,先將林大夫手裡的糖炒栗子奪到了手裡,而後躲到一旁的桌邊凳子上坐下,剝着栗子滿足的吃了起來。
把有食兒吃,就可無憂的孩童模樣,學了個十成十。
見燕楚原來還是老樣子,林大夫自是將之前的狐疑拋到了九霄雲外,開始靜下心來,爲胭脂雪把脈。
“王妃,得罪。”給胭脂雪作了一揖,林大夫一面施施然往秦管家搬來的太師椅坐下,一面拉過胭脂雪的手腕到榻沿上已經擱下的脈枕上。
剛一觸及到胭脂雪的皓腕時,林大夫有些微怔,低斂的
老眼不禁掀了掀眼皮,視線掃過睡容沉靜的胭脂雪。
這樣的冰涼,太不像一個活人才該有的溫度。
就算浸泡過了寒冷的春水,那肌膚該尚有餘熱也會一點點的浮上肌膚表層,不可能一星點的熱氣兒也無。
滿面凝重的林大夫趕緊將手指搭上了胭脂雪的皓腕,一手慣性的捋着山羊鬍須,老眼低垂,屏氣凝神的號起了胭脂雪的心脈。
旁桌的燕楚雖看似像個沒心沒肺只顧吃栗子的傻小子,可視線,總是有意無意的再往林大夫這頭瞟。
得見林大夫臉色沉重的那個剎那,咔的一聲,燕楚一不留神便將一顆栗子在指間連同栗子殼也捏的稀碎。
秦管家蹙眉,扭頭看了一眼燕楚。
原先他只是覺着王爺對王妃有些興趣,沒想到,卻已經到了如此在意的地步……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是否在乎,永遠都不是浮於表面的關心和寵愛,而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緒,纔是真性情。
撲通一聲,林大夫突然起身,朝旁桌的燕楚跪倒在地,一臉哀色,“王爺,王妃她……已經殯天了。”
聞言,燕楚仿若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怔了,一動不動。
“什麼?!”秦管家也是大驚,“林大夫您可確診?!”
林大夫一一道來,“王妃心脈已經停止了搏動,呼吸也無,身體已經僵冷多時,早就……。”
“不可能!”燕楚猛地站了起來,表情近乎猙獰的看向地上的林大夫。
從未見過燕楚有過如此可怕模樣的林大夫,不由一滯。
秦管家見勢不對,連忙拎起林大夫的衣領,將林大夫硬生生給拖到了門外。
“王,王爺他,他這反應……。”驚魂未定的林大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明所以的望向了秦管家。
往前死了十一個也是如花似玉的燕王妃,也沒見王爺怎麼樣啊,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如今這是……
“這你就不知道了,王爺對這王妃可歡喜着呢,現在你冷不丁的告訴王爺王妃死了,王爺自是一時難以接受。”秦管家抹了一把額上冷汗,臉不紅氣不喘的爲燕楚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