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桑榆含羞帶怯的悄悄拿眼瞥了花想容一眼,然後又很不好意思的迅速把頭低了下去,沾滿了糖汁的肥嫩小手手,特矯情的就往花想容的胸口上一推,“矮油~蜀黍你真壞啦,說倫家系小妖精還不算,介麼做賊心虛系還想對倫家幹嘛啦~頦”
本來這麼屁大點的一個倒黴孩子那麼一推是沒多少力氣,是根本就不可能推到花想容這樣一個大人的,可偏偏花想容被她這麼一推,身子一晃,險些就從屋頂上掉下去了——
穩定好搖晃的身體後,花想容就開始仰面淚流問蒼天,“這到底是哪位大仙大神啊……怎麼就教出了這樣的倒黴孩子啊啊啊——”
看着花想容一副快要被自己逼的都想直接從屋頂上跳下去自盡得了的樣兒,小桑榆很是充滿同情心的聳了聳肩,然後安慰的拍了拍花想容的臂膀,“***.年,憋介麼絕望,花花世界還在等着你喲~”
“……。”花想容無語凝噎,已有哽咽之聲。
特麼的,他怎麼就這麼感動的想哭呢?
廢話說完,就該言歸正傳了,小桑榆眼珠子一轉,烏秋秋的大眼睛別提多水靈動人了,只是誰也沒瞧見,她眼睛底下埋着的奸詐狡黠夥。
“蜀黍~你幾道豔王系誰不?”小桑榆偏着小腦袋,衝着花想容一臉天真無邪的問。
花想容不疑有他,看這小惡魔終於從那令他想死的話題轉到了正經問題上,趕緊鬆了一口氣的回答,“知道啊,叔叔的主子唄!不過是燕王,不是豔王!”
什麼豔王的,爲什麼什麼好話從這臭丫頭的嘴裡一說出來,就全都變了味呢?
還是變得怎麼聽,就怎麼猥.瑣的味兒!
而且他怎麼都覺得不是這丫頭口齒不清才這樣說話,好像根本就是故意的——
“哦~”小惡魔無邪一笑,點了點小腦袋,“原來蜀黍系豔王家滴狗狗呀!”
“……。”花想容欲哭無淚,爲毛這丫頭說着這樣難聽的話,卻還能笑的像個小仙童啊!
佛祖啊,你老人家簡直就是罪過啊有沒有!
“蜀黍蜀黍~”小惡魔又突變畫風,兩眼含淚,肉嘟嘟的小手輕輕的拉扯起了花想容的袖角,“闊不闊以幫小桑桑一個忙……。”
實在沒法適應她快速變幻的花想容,真想這一刻戳瞎自己的雙眼,明明覺得怎麼都不對勁,卻偏偏因爲這小惡魔可憐兮兮的樣子而心軟的一塌糊塗,幾乎都沒有過什麼思想掙扎,就情不自禁的點頭了,“你說!”
答應完後,他就立刻後悔了,但是看着那孩子看過來的溼漉漉的大眼睛,他哪裡還說得出反口的話?
以後這些小屁孩,不都要鄙視他了!
小桑榆很高興,立馬扔了手裡的糖糕,然後爬起身,一個勁兒的衝將到了花想容的懷裡,肉嘟嘟的小手抱着花想容的臉就是一頓猛親,“蜀黍你好好哦~桑桑愛屎你了啦~”
要是擱在平日裡,被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這樣親暱,花想容一定一顆心都化了,而現在,他居然一點都不感動,也不高興,他就覺得自己難得露在面具外的下半張臉上沾滿了糖汁真的好不舒服,他真的一點兒都不希望這孩子愛死他了……
還有,他怎麼就有種自己即將就要大禍臨頭的感覺……
“我說桑榆啊……你你……你到底想要叔叔幫你什麼啊?”覺得自己都快不敢問的花想容,還是揣着一顆撲通亂跳不安的心,給小心的問了出來。
小桑榆大眼晶亮,咧嘴笑了起來,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一口潔白貝齒,“其實也沒神馬啦,幾系倫家真滴好崇拜豔王哦~倫家好想見見他哦~”
“其實你早就……。”話說了一半,花想容趕緊住了嘴,面露後怕的表情。
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他就把早上王爺和這小惡魔之間的‘恩怨’給說出來了!
早上那一出,現在那可是禁.忌之言啊,誰說誰倒黴,他還不想死哇!
“嗯?”小桑榆不明所以,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花想容趕緊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地,“沒什麼,哈哈,沒什麼——你不是要見王爺嘛,再等等吧,我想到了深夜,王爺也該回來了!”
小桑榆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感到高興,一臉鬥敗公雞似地垂下了小腦袋,“內麼晚哦……。”
“沒辦法,咱
家王爺他忙着去看老情.人兒唄!”看這剛纔還很有精神的小傢伙這麼失落,花想容毫不設防的就把自家王爺今天的動向就給和盤托出了,想借此用來安慰小傢伙,卻沒想到。
“老情.人麼……。”沒有人看到,此刻小傢伙低垂的笑臉上,那絕對比壞弟弟好不到哪裡去的惡魔笑容。
花想容點頭,談及此事,忍不住有點兒小激動,“嗯,叔叔聽叔叔的叔叔說,那可是咱王爺的初戀呢!說不定咱王爺今天就是去搶親,搞不好會把新娘子帶回來呢!”
越說越興奮的說到這,花想容一把小桑榆抱在了懷裡,“桑榆要是喜歡,叔叔待會兒就帶你去看新娘子好不好?”
他知道小孩子都是最喜歡熱鬧的,所以肯定喜歡大人成親鬧洞房什麼的吧!
果然,就見小桑榆不住的點頭,“嗯嗯,喜歡……桑桑最喜歡了呢……。”
“是嗎,那太好了!”爲此主意能順利將小傢伙興趣轉移的花想容,十分高興的抱着小傢伙起了身,“好了,那我們現在去廚房拿桂花暖鴨吃,邊吃邊等新娘子吧!”
當然,如果此時此刻,花想容看到了小傢伙低垂的小臉上那邪惡的小表情,估計是再也高興不起來的……
回程的馬車上。
沒有一刻,讓水玉覺得這樣恨不得自己能真的乾脆暈過去的好。
馬車明明四平八穩,明明她現在是個男子,燕楚這個不要臉的居然把她這樣一個大男人還繼續的抱在懷裡,就當小孩子似地護着,簡直就是有病!
現在,她每每吸一口氣,滿嘴滿腔甚至是滿肺腑裡,都是這混蛋身上該死的熟悉味道——
而且耳邊都是他胸膛傳來的,強力有勁的心跳,在這樣下去,簡直都快震破她的耳膜了——
這對她來講,現在呆在他的懷裡,簡直比呆在地獄裡還要折磨人!
偏偏該死的軟骨散,藥效被酒催化以後,居然藥力那麼強,還那麼持久纏人,別說拿內力去逼它出來,現在根本是連內力都提不起來——
要命的是,這樣的節骨眼兒上,她的腦子裡居然還要亂入什麼自家兒子真棒真聰明居然能煉出這樣厲害的藥粉之類的念頭……
唯一令她感到慶幸的是,燕楚除了抱着她以外,就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有多餘的話了,雖然無法睜眼看着他在想什麼,但是她卻怪異的會知道,他現在正在冥想着什麼,而並非是在睡覺。
誠然,燕楚的確是在想着什麼,眼睛一直放在車窗上,不知是不是在欣賞着風過時,吹起的車窗簾子外的,偶爾展露的風景。
眼睛一眨不眨的,很認真的樣子。
直到馬車在燕王府門前停下,直到這車窗簾子再也不會被風吹起,他纔將視線幽幽迴轉,緩緩的落在了水玉恬淡的睡容上。
視線就這樣停頓了片刻,最後,是在他嘴角微微揚起時,視線才終於放開了她,去投向了車簾子上,“秦叔。”
明明不能睜眼去看,水玉卻依然能敏銳的感覺到他剛纔緊盯自己的視線,雖然沒有覺出什麼來,但她總覺得很不妙,非常的……不妙。
待他視線終於離開自己時,她終於纔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外頭早就恭敬候着,其實內心已然充滿焦躁的秦管家在聽到車裡傳來的這聲自家王爺的輕喚後,也是一顆心稍稍放下,緊忙伸手去將車簾掀開,想看去不敢看的,時不時的把眼睛往車裡頭瞥,“王,王爺……。”
燕楚不是瞎子,秦管家那怪異的眼睛動作實在是太明顯,自然輕易就發現了,這讓他覺得特別奇怪,這秦叔從郡主府裡回來的一路上,就沒正常過,“秦叔,你到底怎麼了?”
秦管家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地,“沒,沒有。”
燕楚眉峰一蹙,足足直勾勾的盯着秦管家看了片刻,面無表情,緋眸微眯,薄脣緊抿,臉皮繃得實緊。
秦管家這樣的經歷過無數風雨的老人兒都被盯得實在不舒服了,最終垂下了頭,但是,卻沒有多說一句。
燕楚見之,眉角一挑,以他對秦叔的瞭解,知道他這分明是不可能妥協的意思了。
雖然他是王爺,是主子,但是在他眼裡心裡,一直都把秦管家當長輩尊敬。
既然是當長輩來待,那自是沒有一個晚輩去逼長輩一說的。
於是,良久的盯梢以後,即
便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燕楚也就沒有逼迫的意思,開口轉移了話題,“本王有些累了,讓他們過來。”
秦管家如蒙大赦,應了一聲,趕緊叫周圍的親衛過來,將燕王攙扶出來。
親衛們趕緊放下了手裡的兵器,來了兩個身強體壯的,垂首恭敬的侯在了一側。
萬事俱備,秦管家目光落到了燕楚懷中的水玉身上,眉心皺了一下,猶疑的開了口,“王爺,還是讓親衛先把公子抱出來吧,不然您不方便下來的。”
然,他的提議,再一次沒有得到燕楚的首肯,燕楚是沉默了一下之後,這才目光冷然的落在車前的兩個親衛身上,“只准扶着。”
兩個親衛就算沒有對視燕王的眼睛,卻也被燕王冷然的視線看的背脊生寒,連忙不敢怠慢的應着是。
秦管家則是無語凝噎,怎麼看着自家王爺那般抱着那個什麼公子,就怎麼個不舒服,對自家王爺從來沒什麼逆反意見的他老人家,此刻的內心是沸騰的。
不讓別人抱是防着,是禮教,怎麼王爺你自己就做不到呢!
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兩個親衛壯實,力氣又大,水玉瘦小,所以幾乎是不費什麼吹灰之力的就把水玉給攙扶出了馬車,只是。
……水玉的纖瘦就像一根無風自擺的柳條一樣,現下兩天軟綿綿的腿根本不聽使喚的能支撐她的身子,所以整個身子總是會往地下軟倒下去,這讓兩個親衛着實的看着都難受。
可偏偏吧,王爺人在那裡被人攙扶着下車,眼睛卻一直像老鷹一樣冷冰冰的盯着他們倆,不,確切的說是他們倆的手,就算他們很想去攙住這位柳條公子的腰,那也是萬萬不敢啊……
“快點。”燕楚略顯着急的催促又過來的兩個攙扶自己的親衛兵。
兩個人似乎被嚇到了,差點嚇得手上一抖,默契的直接就把王爺給這麼脫手扔地上了。
可是沒辦法,旁邊卻是有個虎視眈眈的秦管家盯着,對於骨子裡天生將領服從的小兵性子,他們這會子就是把自己跟命一樣同等的兵器給扔了,也絕對不敢在秦管家這個總兵的眼皮子底下,去把王爺給扔了……
於是乎,燕楚只是過程有驚無險,最後還是萬無一失的回到了他那快坐了將近四年的輪椅上。
一坐到輪椅上,燕楚就沒把兩個親衛當一回事了,連忙自己動手推動輪椅,甩掉了兩人,忙到了被另兩個親衛攙扶着的水玉跟前去。
到了三步之遙的距離時,他就已經不耐煩的朝水玉那廂伸出了雙臂。
也不知道是怎的,一直無力的連眼皮子都不能動一下的水玉,這會子居然有力氣動了一下眼皮,長睫微顫的微微張了一小下,就像垂死的黑蝴蝶輕輕顫抖了一下翅膀。
也就是這樣稍稍睜眼的瞬息,恰好就把燕楚朝自己伸出雙臂的一幕看進了眼中。
瞳孔一緊,心臟一揪,呼吸一窒——不知爲何,這將近四年的酸楚,竟沒來由的,一股腦兒的全冒了出來。
因爲實在無法承受這樣的痠痛,眼淚……便淌了下來。
現在全身上下里裡外外都是那樣的無力虛軟,偏偏,這淚水卻來的如此的猛烈和洶涌,一發不可收拾,令她自己都招架不住,難以收場。
她真的,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和這個男人再有半點的牽扯了……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她纔剛一回來,就冤家路窄的碰到了他,爲什麼她只是參加一場婚宴,卻還是會碰到了他?
爲什麼,爲什麼他就是不肯放過她,爲什麼她明明已經換了一個身份,他卻還要像個夢魘一樣糾纏上她?
這場她早就想甦醒的噩夢,究竟她什麼時候才能甦醒,什麼時候?!
燕楚是個眼尖的,一下子就看到了水玉臉上淌下的兩行清淚,也不知爲何,在這一瞬間,他的一顆心,就好像被一隻手狠狠的捏住了一樣,痛的他呼吸不能。
“混賬,你們在幹什麼!”衝兩個親衛咆哮一聲,他將輪椅狠狠向前一推,遂伸出一雙長臂,將水玉近乎是搶奪一般的搶到了自己的懷裡。
待將水玉奪到懷中時,他繼續讓她坐在了自己的雙腿上,右手一邊護犢子似地緊緊圈着水玉的腰身,左手則一邊拍起了水玉的背,就像哄孩子似地,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低喃,“沒事了,乖,不哭。”
明明這個人是個魔鬼,明明他是自己避之不及的災難,可他的話,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像是有魔力一樣,神奇般的令水玉的淚腺,停止了淚水的涌動。
這讓水玉感覺到很不可思議,而驚奇的過後,便是更上一層樓的怨懟。
怨他,但更恨自己的無能。
自己不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阿貓阿狗,自己怎麼能夠還這樣奴.性的聽他的差遣,怎麼骨頭裡就這麼自甘下.賤?
這樣的痛恨自己,痛恨的想放聲大哭,然,這會子她卻是怎麼也哭不出來了……
眼見水玉果真停止了眼淚,燕楚莫名的笑了,心情說不出的好。
“下去自領二十杖。”含笑撂下這話,擡手揩掉水玉臉上殘留的淚痕,他便抱着水玉,推着輪椅,徑直往府內而去。
被這突如其來一波三折的轉變,而驚得徹底傻在當場的兩個親衛兵都蒙了。
直到揉着抽痛的額頭的秦管家到了他們身邊,一腳一個,踹在了兩人的屁股上,險些被踹的栽倒到地的兩個人,這才堪堪清醒過來。
但是兩個還是很懵,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爲什麼就這麼遭來了這樣的飛來橫禍了?更令兩人無法解釋的是,明明兩人現在明明被罰了,怎麼在看到王爺久違的笑容之後,就特孃的一點也不想喊冤了呢?
看到兩人還在愣頭愣腦的對着燕王離去的背影發呆,秦管家恨鐵不成鋼的怒吼一聲,“還不快去領罰!”
小兵就是小兵,最怕的就是訓練教官的總兵大人,就是這樣的一吼,兩人二話不說,腳底抹油逃命般的直衝王府裡邊兒的刑司房跑去。
其它幸災樂禍的小兵,都忍不住把嘲笑憋得噗噗作響。
聽到聲兒的秦管家滿臉鐵青的橫了剩下的那波親衛兵一眼,“都滾,現在,立刻,都給老子滾!”
一衆親衛兵不敢遲疑,瞬間聽話的一鬨而散。
門前無人了,可秦管家的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而美麗起來,瞧着已經進了府院,幾乎都要看不見了背影的自家王爺,長長的一口濁氣,緩緩吁了出來。
回到府裡邊兒,燕楚幾乎是沒有過多思索的,就帶着水玉,往南苑的那幢空置了許久的主屋而去。
燕楚這會子的心情是莫名的複雜,但愉悅和飛揚居多,這樣的樂不思蜀,令他的敏銳程度,似乎大打折扣了不少。
不然也不會沒發現,自己的身後,有一條尾巴,已經跟了他一路。
這條尾巴似乎偷偷摸摸的,很小心的一直保持在二十步開外的恰好距離,一路的尾隨其後。
“蜀黍……爲行麼不能堂堂正正的去鬧新娘子嘞?”被花想容用外套完全裹住了的小桑榆,只露出了一雙烏秋秋黑亮亮的大眼睛在外面,隨着很低的說話聲,靈動的眨巴着。
一手抱住懷裡的小傢伙,防止小傢伙掉下來的花想容,此刻另一手上折了一枝很大的芭蕉葉,自以爲很完美的把自己這個人完全的隱藏在了芭蕉葉後,兩眼一直緊盯着前面二十步開外的燕王,時不時的在芭蕉葉後探頭探腦,“噓~憋說話,這是叔叔的策略,你個小孩子家家的不懂~”
作爲孩子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帥叔叔形象,他花想容當然不會傻到很慫的去告訴這女娃兒,叔叔其實是怕自家的王爺大人……
真要是這麼認了,以後在孩子心中的高大形象,可不得徹底崩塌了哇?
小桑榆趁着夜色,在花想容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小嘴,大有不屑的意味,不過倒是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了,露在花想容領口處的兩隻烏秋秋的大眼睛,此刻也開始全神貫注的望向了燕王遠去的身影,目光時不時的,想往燕王懷中的那個所謂被搶來的初戀新娘身上看。
哼哼,她倒系要好生滴瞧瞧,到底系哪鍋不要臉滴狐狸精,敢勾.引她的負心爹,害的負心爹把她滴好孃親都給忘到屁股後頭了!
可素,這笨蛋花蜀黍手裡的芭蕉葉老是擋住太重要的部位,讓她根本就瞅不見呀!!
也不知道爲什麼,此刻正在爲呆會兒犯愁的水玉,突然心裡就莫名打了個凸,她敏銳的神經,分明就覺出了有人似乎想要對自己不利的危險信號——
但是她很清楚,覺出的這個危險信號,絕對不是從燕楚身上散發出的,畢竟兩個人現在如今親密無間的貼在一起,他要是有什麼不懷好意的舉動,她早就已經感知到了,且那危險信號非常的強烈,卻又時隱
時現,非常地奇怪!
尤其,這危險信號是自打她進了燕王府以後就有的,然,現在身爲水玉的他,就再也沒有和燕王府上的任何人有過任何的往來,她根本沒有可能會得罪燕王府裡的人——
那麼,這就更奇怪了!
沒等水玉把這突如其來的危險感知給分析明白了,燕楚已經帶着她到了主屋前,略一遲疑下,推門而入。
也不知道是這間屋子還常年有人居住的關係,還是因爲門軸經常上油的關係,被推開的門,竟然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只是細微的摩擦聲。
原來這府裡的屋子都是有門檻的,可是自三年前,燕楚沒能再站起來以後,幾乎是所有屋子的門檻,全都被拔掉了,故而,現在推着輪椅進去的燕楚,沒有半分的阻力。
很快到得屋子裡,但見屋子裡的陳設還如當年一樣別無二致,就連屋子裡的氣息,都是一模一樣的。
即便現在的水玉無法睜眼看見眼前的一切,但是她卻能清楚的聞到,那熟悉的味道里,是她經常烹煮的霧頂嵐山的幽淡茶香,還有,她令花房經常送過來的新鮮的山茶花香氣。
鼻子,是人類記憶最持久,也是最敏.感的感官。
幾乎在嗅到這屋子裡熟悉的氣息的那一瞬間,水玉覺得自己彷彿一下子就墜入到了記憶的紅河裡,一下子,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他們新婚燕爾的時候……
雖然那時身負深仇,但在這個屋子裡,她似乎總能忘記太多的煩惱和憂傷,總能在這裡的每一天裡,找到一絲別樣的快樂……然而她知道,這些愉悅並非是這間沒有生命的屋子給的,而是,這個屋子的主人,燕楚。
她的小傻子……
彼時,她的小傻子賦予了這間屋子無上的生命力,她的小傻子賜予了毫無防備的她,無上的快樂,無上的幸運,和無上的幸福。
所以,當時被遺世孤立千穿百孔的她,纔會那樣的沉溺其中,而無法自拔。
甚至於,還總是自欺欺人,竟然真的會把一個曾經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神將,當成了一個容易被人暗害的弱者,一個輕易變成了傻子的笨蛋。
當初,如果她只要再往下深想一點兒,一切的迷霧和虛幻,都能被撥開。
可她,卻沒有選擇這樣做,沒有選擇,踏出這一步,寧可深陷其中,也不想抽身。
呵,以至於,當真相和現實,被那樣無情的披露在她的面前時,她會那樣的驚慌失措,她會那樣的忐忑不安,會在那個雨夜,親耳聽到他與胭脂雨在這纏.綿悱惻時,會那樣的痛心疾首……就像個她曾經最看不起的懦夫一樣,狼狽的逃走了。
其實現在想來,當時比起怨懟燕楚的欺騙和背叛,她更怨懟的,始終是自己。
因爲那樣被揭露的事實擺在眼前,就像明晃晃的嘲笑,在毫不猶豫的諷刺着她的愚蠢和可悲,像條可憐蟲一樣,需要在燕楚所給予的騙局裡,才能呼吸存活。
她無法面對自己又在一個男人的手裡轉動的事實,所以她寧可滿身傷痕的逃走,也不願意在繼續呆在他的身邊,她需要安靜的找個地方舔舐自己的傷口,整理好這紛亂的情感,甚至,冒着大仇將報的關鍵時刻,任性的做了這樣愚蠢的決定。
後來爲燕楚尋找那些藥材的時候,她忽然漸漸的想明白了,原來她是在爲愛妥協,原來她是在想用這樣的方式,重新用新的姿態,回到他的身邊。
是的,不再是單純的爲他解毒而找尋這些藥材,而是,爲了取締胭脂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挺着大肚子,冒着極高的生命危險,而親自專程爲他尋藥。
因爲她要讓他燕楚牢記,是她胭脂雪賜給了他第二次的生命,不是她胭脂雨!
所以往後他的命都是她胭脂雪的,與胭脂雨再無瓜葛,他燕楚以後的生命裡,只能有她胭脂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