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之碰龍吟於耳。素衣女子立在夜下眼眸明暗不定,靈力聚於手中隨時待發。木林深處,靈力撕咬之際電閃雷鳴,兩方劍法你爭我奪幾乎難分上下。只是夏舒有傷在身,未必能贏,若有不測柳靈鈴定會插手救人。
黑玄劍霸氣外露,揮舞之間劍氣化作無數條黑色閃電,宛如噬魂的小蛇糾纏在敵人的身側。縱使劍身以退,劍氣任在蔓延,所到之處留下明顯的灼傷。
而對方的劍薄如蟬翼,劍刃挽起時光澤一線宛如欲斷琴絃,劍氣震盪着空氣發出美妙的玄音。音傳四方,傷人心神,若有意釋放,就連站在遠處的太子妃也會波及。
兩人的身影縱橫在林木之間,劍勢快如流水,進退之間葉凋枝殘。對於再熟悉不過的敵人,要抵其招數輕鬆異常,但要更近一層卻又難上加難。
夏舒少年時劍技鋒芒難掩,父王爲他尋在紅枝過最厲害的劍客教他習劍,刻苦的練習加上過人的天賦,莫說兄長,就連趕超父王那樣的人物都是指日可待。
當他爲身邊的對手此感動無趣時,辛偌出現了。
初次交手,辛偌沒能在他劍下走過三十招。可是他能感覺到,少年的清曲劍法遲早會追上他,因爲敗劍的人並沒用正眼看向他。那種承讓對自負的夏舒來說簡直是種侮辱。“讓我是吧,好啊,以後我就纏着你!”當時的夏舒就是這麼報復辛偌的。
辛偌的祖上是巫山開國將軍,他創造了清曲劍法,又以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方式聞名於世。
細算清曲劍法從創世到今已有百多年之久,又稱爲將軍劍法。因爲繼承此劍法並將其發揮的淋漓盡致的辛家子孫,都無一例外會成爲巫山國的大將軍。
辛偌是巫山嬋丹將軍的最幼子,少時得令作爲公主的侍衛一同送進紅枝國,註定終止了他一劍天下的將軍夢。
初見少時辛偌,來到陌生國度的年幼公主怯怯的貼在他的身邊,眼眸裡雛鷹一樣的光芒難以掩飾他的惴惴。那份強作鎮定的堅韌讓小他幾歲的夏舒偷笑。
就算年幼的夏舒也知道,他們倆是巫山獻上的人質,高貴的囚奴。
對於辛偌來說,往後的日子只有一件事,練好清曲劍法保護公主。不求富貴、不求名利,只願公主能平靜的迎來故國的希望。可是偏偏有一位調皮到不分尊卑的七王子,擾亂他們的安寧,還硬要和他比劍法,那個人就是夏舒。
對夏舒來說,所謂的種族、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他能給予怎樣的吸引。比如在頭頂一飛而過的葉葉青,比如水公主身邊小侍衛的劍。
那是個怎樣的侍衛了?
他不愛交談,只會圍在水公主身邊,一雙明亮中帶着憂鬱的清澈瞳眸宛如琉璃
,挽起的劍風都帶着寒意。
這偌大的王宮將異族的水公主和他排斥在外,與宮廷貴族間的無趣交涉也讓他們顯得過分早熟。辛偌的劍變得越來越快,同齡王子中也只有夏舒可以阻下他的劍。就連那個水妃也用一張冰冷的臉將自己保護起來,可是就算這樣她也比任何一位同齡公主來得漂亮,所以夏舒調皮的給她取個頑號叫宮花。
他們總是形影不離,也不見兩人如何嬉笑談吐,但就是感覺他們有着難以言喻的默契。
十年!
當年紅枝與巫山的契約是十年,十年後水天姿回國。從八歲到十八歲,在成長中最重要的時段,她失去了她該有的笑容,堅強隱忍的承受異族人的不公待遇。唯一一次看到水天姿哭泣是在契約剛滿六年的時候,巫山使者前來拜訪,似乎有意帶辛偌離開,畢竟他是大將軍的兒子,他不是契約中的人。
夏舒也爲此想要和他道別,竟意外看到水天姿趴在辛偌身上痛哭流涕樣子。她瘦小的肩頭止不住的顫抖,衣袂裙襬上滿是落花,他們坐在園子的最深處,最寂靜的地方。
他們摟着一起,相依相扶。那一瞬間,夏舒莫名的一陣酸楚。也是吧,身在異國他鄉所忍受的痛,只有他們彼此最懂。
那天他聽到辛偌說,
——公主,你在哪我就在哪,我的清曲劍法只爲你而練。
後來辛偌就真的沒走。
所以,夏舒時而嘲笑好兄弟是宮花磨刃,刃上有香啊。
就這樣又是四年,十年之約以滿,水天姿回國。
兩年後,從巫山國傳來水天姿北嫁的消息。這是一場更久遠的異族之旅,也許就再也不會迴歸。
爲什麼會這樣了?
難道,從他們離開巫山起,就被放棄了?
也許……是的吧。王室都是這樣冷血,儘管美麗的水公主曾經在年幼的時光裡深情的表達過——
過了這十年,我們一定會在自己的過度幸福的在一起。
辛偌……我想嫁給你。
劍勢已經快得難便身影,辛偌無數次的將清曲劍法的第一招,展示在夏舒的面前。對夏舒來說,清曲劍法的第一招劍法平平,攻其周身。只要對接得當就可阻住劍鋒,對於熟知自己劍招的人辛偌也避免使用易被拆招的劍法。
而今天他卻將這第一招輪番的使用,越用越快,音波的震動在同一頻調上越發強烈,宛如從細小的波線變成粗利的鋼繩。這種程度換做平時的夏舒也能抵擋,可是他現在身上有傷,音波帶着靈力震開他的傷口,一直傳進血脈,氣血翻騰。時間越拖久,清曲劍越發的快,夏舒的身體卻逐漸的反應遲鈍。
清曲劍發第一
招,最後一式,辛偌巧勁撥開對方的黑刃,趁短暫的空隙一掌擊在少年的心胸。頓時夏舒氣血上涌神識混亂,等到清醒時劍風掃過脖頸點在靜脈旁,還帶着低低的微吟。
他居然輸了!
夏舒哼笑。實質上傷不傷倒是小問題,也許是他們的路太不一樣,才導致了被譽爲天才劍手的七王子怎樣也不會有他那樣的覺悟。不過依舊一副無所謂的頑固樣,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道,“早說過了,要殺太子妃就先殺我。”
持劍的人明顯比他成熟許多,肅殺眼眸添了許多哀傷,靜默片刻最終還是收劍,“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似乎是意料中的滿意答案,夏舒索性順勢倚在樹下,撇開了話題,壓低了聲音,“辛偌,水天姿是真流產吧?”
對方沒有說話,卻感覺到他在極力壓制着殺氣。
被威脅的人也不在意,繼續自顧自的說着,“也對,在那個智慧過人的男人身邊,下手的對象又是他最愛的人,不這樣也不行。”
“我不知道水妃會用這種手段。”辛偌沉聲開口。
“知道了你打算怎麼做?”全然不過好友的痛楚,七王子略帶嘲諷的笑了笑,“她是故意瞞你的。”
年輕持劍的侍衛陷進沉默。是啊,知道了要怎麼做?是不顧一切的阻止,還是任由她走向痛苦了?
“她把艱難的決定留給了自己,不想讓你有負罪感。”夏舒擡起頭,看着被濃烈的夜色包裹的男人,勸道,“你和水天姿聰明有限,穆子君要比想象中可怕,他善良的對待周身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任何世事不會侵犯他底線的情況下。因爲除了太子妃他不愛塵世間的任何東西。若有機會還是離開吧。”
轉瞬又想到其他,又加了句,“雖然不知道巫山的王給你傳達了怎樣的使命,不過只是第一步就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日後的路你們都做好覺悟了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多說無益。”似乎被觸及到什麼,辛偌突然沉下聲音,不願跟多嘴的人囉嗦,在殘葉裡轉身。
“辛偌。”面對自小一起的人,夏舒不放棄的叫了一聲,“如果你們什麼時候有了青空和太子妃那樣的勇氣,那麼就用黑雀來找我,你們的幸福道路會比通往琉璃州的他們更容易。”
堅韌的話語讓黑夜中的行者顫了顫,然而身負不同背景與使命的他們,是在用不同的目光去審視前面的道路。
“謝了。”那人低語,堅毅的背影融入漆黑的森林中。
夏舒略帶擔憂的看着好友消失的方向,心下嘆了口氣。突然右側響起疾步而來的聲音,受傷的少年懶洋洋的深吸了口氣,“真慢,靠你來救早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