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遙山羣,古林的外圍。
已是入秋時節,樹上的三三兩兩的落下,西方的殘陽紅得悲壯,此情此景落入畫中又會引起多少人的幾多傷感。
參天的古樹下,有人靜靜的佇立,長衣刺繡,身姿皓皓,宛如落入葉堆裡的暖玉。
他在樹下站了一個黃昏,寬大的衣袂在秋風裡微微晃動,金扇握進手中在衣袂的邊緣若隱若現。好像有什麼牽掛纏繞了他的心,使他默默的出神,錯過了美麗的夕陽風景也不只覺。
不知過了多久,黃昏的殘輝還未全部消逝的時候,突然刮來一陣異樣的長風,涼意透徹。
樹下的太子回過神,金扇在袖內打開一骨,目光清冷。
樹葉紛紛而下,奇怪的是,那些葉片的尖端幾乎指着同一個方向——河岸。
剛剛的風裡帶着一絲陰鷙的靈力,很明顯,那些樹葉就是佈置在周身不便出來的下屬,發出的情報。
穆子君略有所思,打開的扇骨重新合上,斟酌片刻還是向河岸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
身後響起溫柔的呼喚,太子轉過身,表情自若,“水妃,有興趣和我去河岸散散步嗎?”
水天姿心頭一緊,不由得掂量起幾日前的事情。
那是在黃昏的末梢。
光影昏暗,河流山川都蒙上了一層灰濛濛又泛着金色的輕紗。鳥雀入巢,風止樹歇,自然的精靈都寂靜下去。日與夜的交際處,帶着一種哀嘆的風情,糅合成暗色調的山水畫。
流水旁,卵石上。水天姿羅曼拖地,身形妙曼雍容,精緻華貴的雲簪步搖、金釵玉嵌將青絲高高盤起,眉目間成熟端莊。對面的男子黑衣銀邊、勁裝長劍,微低着頭站在那裡,表情平靜,目光卻帶着一絲波瀾。
“太子妃沒死嗎?”女子先發問,語氣裡散着冷豔,男子沉默,似有歉疚。
“你會殺不了她?”水天姿繼續問道,並無責備之意,只是疑慮,口語深處甚至有一絲關懷。
“不是。”男子終於開口,表情有些複雜,猶豫片刻後還是低聲開口,“遇到他了。”
“誰?”
“夏舒。”
“他!”水天姿有些動容,記憶裡浮現出一位俏皮的少年——紅枝國的七王子。
那個人可不陌生,當年在紅枝國做人質的時候可沒少受他照顧。那還真是個怪異的王子,還有他身邊的師傅,一身綠衣燦笑,總是跟他的徒兒吵吵鬧鬧。
水天姿搖頭苦笑,回憶裡往日的種種,那些時光都一逝不反,也沒什麼好留戀的。更何況王室間除了利益什麼也沒有,包括友誼。想到此容顏又瞬間暗沉下去,囑咐道,“下次見面,不用留情。”
男子隨聲抱拳行禮,恭敬領命。
這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見面,消逝的黃昏如願的掩飾了他們的身影。
“哼,潛到北古國沒做出什麼動靜就被追殺,真是讓人失望。也不知是爲了什麼計劃,那個夏舒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語氣裡明顯帶着輕視,不顧昔日好友交情,無忌的批駁着。
“他來到這裡並沒有什麼計劃。”勁裝男子也沒有任何想庇佑的意思,直言道,“紅枝國內亂,他來是爲了找尋被迫逃到北古國的大王子夏之簫。”
“竟有這種事?”水天姿滿腔憤怒,拂袖斥道,“真是一羣沒有的廢物,枉費父王煞費苦心跟他們秘密結盟。”
可能是勾到了某些痛楚,這個本該無憂無慮的女子顯得有些過分成熟,言語眉目間竟有着男子的銳氣。
身後氣息一直平穩的男子眼底飄過一絲哀傷,垂下眼簾,再擡起,依舊是恭敬的模樣,“要不要和王聯絡?”
“不用。”女子擡了擡手,衣袂輕抖,空氣裡襲來一陣淡香,“這麼大的事父王不會不知道,既然沒有通知我們,那就表示還用不到我們。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太子妃,只要將心放到她和太子殿下身上就可以。”
“是。”男子再次抱拳領命。可能是一股恨意催發了靈力,陡然發現有人向此靠近。
“誰?”一聲大喝,迅速上前一步擋在女子的前面,俊眉收斂,靈力四射。
“是我,辛侍衛不用緊張。”來人溫和的話語裡帶着不可抗拒的壓迫,看不清臉,暗色的光影只能勾拉出他模糊的身形,但這就夠了。
“太子殿下。”辛偌慌忙下跪行禮。身後的水天姿欠了欠身,神態安然,“太子殿下。”
“辛侍衛也跟來了,真不愧是水妃的忠實護衛,連我都不放心麼?”穆子君走近,英俊的臉上笑容平淡,金扇握手,這是無法掩蓋的王者氣息,走到哪都散發着光芒。
辛偌不語,依舊單膝跪在地上。
穆子君走到水天姿面前,目光端詳着這張美麗嬌嫩的臉,好像要重新認識一番。而水天姿目光溫婉,表情坦然,豪不避諱,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剛剛過來的時候聽到水妃提到熟悉的字眼,難道是聽錯了?”
“當然沒有,太子殿下。”水天姿挽住丈夫的手腕,面容喜悅,“辛侍衛追來並沒有對太子殿下敬的意思,他只是習慣了守在臣妾周圍。而且來途中他有打聽到太子妃娘娘的下落,本想第一時間告訴太子殿下的,誰知碰巧遇到了在河邊散步的臣妾,所以就先跟我說了。”
“哦,原來是錯怪辛侍衛了。都是我不好,辛侍衛快起來吧。”
“太子殿也下是關心臣妾,何錯之有了。”水天姿親密的撒着嬌,像個浪漫的孩子,又轉身對辛偌說,“都讓你不用擔心我,惹得太子殿下不高興,還不快回去。”
“是。”辛偌起身,擡手看了水天姿一眼又如觸電般收起,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也許有很多命令都不是那位女子的本意,但就如她的無奈和僞裝,他也一樣要做得很好。
水天姿將丈夫的臂膀挽得更緊,眼中的那道黑色的背影似乎比以前更容易融入黑夜了。每一次、每一回,他都只會說簡單的一個字,然後轉身,留給她遠去的身影,而她仍在原地不能有任何走動。
有多少次,想不顧一切的追上去,又有多少次將這樣的衝動平息下來。然後次數多了,時間久了,也就沒有這樣的衝動了,因爲……每一次、每一
回,他都能回來的。
“辛侍衛留步。”穆子君突然喊住遠去的人。現在把一個居心叵測武功高強的人放出去也太危險了,倒不如留在身邊的好,“既然都來了,那還走什麼。留下來吧。”
“是。”那道黑影迅速轉身恭敬待命。
穆子君輕笑,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卻再也見不到底。那是辛偌猜不透的表情,短短几日不見,這個懦弱的太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深沉了。果然,帝王家的人,沒有一個是純粹的。
穆子君摟着水天姿,寬大的衣袖遮擋着夜來的涼氣,向營帳的方向走去。
水天姿變得更加嬌嫩溫和,輕輕依偎在太子殿下的肩頭,柔和道,“殿下,太子妃姐姐之前和青空大人走散了,現在她獨自一人在前面的林子裡,不過幾日我們就可以趕上的……”
這便是幾日前黃昏岸邊發生的事,也許是各懷鬼胎,太子和水妃都將自己目睹的事記得分外清楚。
太子並沒有聽到什麼,他到的時候聊天已進入尾聲,唯有依靠其他力量才能得到未知的真相。
事實上,水天姿心裡也沒底太子到底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只能試探性的來回周旋。這幾日太子的行動她一直觀察得很仔細,作爲他的妃子監視丈夫可比其他人容易多了。
“太子不擔心姐姐的安危了嘛,還有心看風景?”水天姿款款靠近,溫柔的笑着,雍容裡含着難以察覺的牽強。
太子握着金扇同樣溫和的表情,他們雖爲夫妻,卻有着註定難以跨越的溝壕,“我還以爲水妃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真是奇怪,水妃不是一直勸我不要爲了太子妃的事情太勞神麼,這次反倒不讓我散心了。難道那處的風景是不我能看的?對了,辛侍衛哪去了,不用保護你了嗎?”
年輕的妃子神態自若含笑垂目,就算身在荒野的宮外她都保持着較好的禮姿,“太子誤會了。將我留在太子身邊辛偌可是很放心的。他現在大概在河岸赤膊練劍了,不太雅觀,太子要去看看嗎?”
“那算了吧,天氣也不早了,就不打擾他了。”穆子君饒有意味的看着妻子,柔聲道,“水妃聰慧過人果真不假,只是太聰明的女人往往得不到幸福。還請三思。”
“水妃不敢。”欠了欠身,恭送太子。
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簾幕後,水妃不由得送了口氣,然而心頭的弦卻越繃越緊。太子明顯是懷疑他們了,以後的事情會越發難做。這裡就她和辛偌兩人,要面對一個陌生的國家、一個強悍的王室,不免有些力不從心。
要不要請父王在安排些人手了?
水天姿站在樹下不免傷神,望着西方遙遠的故國,想着回去的時日不知何年何月,眼底蓋了一層薄霜。
她一站就是許久,黃昏徹底消逝,夜已降臨,黑幕深處,蒼穹之上,一雙微啓的眼睛,冷漠的注視着大地。
一個黃昏的消逝,星辰冷漠無語,四周參差的樹木花草在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嗚咽裡睡去,只有那顆滄桑的古樹無奈的陪伴着空靈的素衣女子。
蒼白通透的肌膚,薄脣邊乾裂的血跡紅得深沉,高挺的鼻樑,還有那雙輕合的雙目,細長的睫毛微微上卷。一切都是那麼安詳,只是那微斂的眉宇,蔓延着無盡的哀傷。
銀色的長劍依舊留在她的胸口,曼珠沙華的花紋怒放在劍柄,劍身刻着淺淺的“鈴”字,宛如上神賜予的封印,流淌着溫柔的光澤。
朝陽初升,金燦的光芒順着她微微飄起髮絲和立體的身形打出朦朧的光暈。宛如神話裡的戀人,被遺忘在時空的角落裡。
暖風和煦,天地泛着由濃漸淡的金,靈光忽爍,一抹緋色凌空而降。來人手握披帛似血衣袂翻飛,長髮如綢,只是一臉震驚的表情,讓她顯得有些慌亂。
“鈴兒。”天嵐驚呼一聲,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這幅悽美的畫。
熟悉的招式,熟悉的劍……是師兄?
天嵐緩緩走上前,撫摸着刻滿美麗花紋的劍柄,這是師兄撫摸過無數遍的劍,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師兄手掌留下的溫度。再擡首,居然插在這樣熟悉的女子的身體裡。
這是她第四次見到這把靈劍。第一次是在此劍剛鑄成的時候,師兄擔憂頑皮的徒兒闖禍,所以將劍默默收入鞘中;第二次是在鈴兒出嫁的第二天,天嵐問師兄爲何不將此劍不作嫁妝贈了鈴兒,瞬間孤寂下的男人只是低聲說,太子妃不需要用劍。那時候的天嵐以爲這把劍再也不會隨它主人了,沒想到師兄回朱雀宮又將此劍取出。第四次再見此劍,它深深刺進主人的胸口,連着纖薄的身體一起釘在古樹上。
以這種方式——把劍贈她!以這種方式——讓靈劍去到她主人身邊。
“鈴兒……”天嵐疼惜的輕撫着蒼白得通透的臉龐,這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這是讓師兄寬恕劍入鞘的摯愛,這是爲了東陽遠嫁他鄉的女子,爲何竟是這種下場。
“鈴兒,不要怕,師姑來救你了。不要怕,師傅會回到你身邊的。要堅強,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三個黃昏的起落,眼觀千象的古樹再次見證了一個奇蹟。兩個虛弱的女子沉睡在它的呵護下,如黑緞的長髮瀰漫在它的腳下。
緋衣似火,素衣如蓮。
“鈴兒……”天嵐將素衣女子抱進懷裡,目光充滿着疼惜。那張臉依舊沒有血氣,蒼白得像被丟進寒淵裡的瓷娃娃。而她自己也爲了給鈴兒療傷耗費了大量的靈力,略失血色。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鈴兒活下來了。
可是她以後要怎麼辦了?
拋棄了太子妃之冠,丟下了所有的名譽,背上屈辱咒罵,不顧一切的和心愛的師傅逃亡天涯。如今被師傅遺忘,重傷在身,還被北古人追殺。她還有什麼?還能往哪去?
如果事先知道這樣的結局,會不會後悔當初的不顧一切。
“師姑,師傅……回來了嗎?”思緒翻騰之際,懷中的人兒已經甦醒,天嵐聽見鈴兒的低語,帶着無盡的期盼,卻又問得那麼的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某些夢,驚走了某個人。
一時之際,天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目光凌亂的看着她。然而那短短的沉默,卻擊垮了柳靈鈴最後的奢望,欲追問卻吐出大口的鮮血
。
“鈴兒,堅強點,你師傅會回來的。”天嵐一手抱着她一手按着她的穴位,將源源不斷的靈力輸送給她,護着她的血脈,“鈴兒,聽我說,你師傅是被人所害。他喝了祝福草,他只是暫時將你忘了,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會記起來。”
“被人所害?”柳靈鈴眼底陡然閃過一絲亮光,急切道,“師姑說的是真的嗎?是誰要害他,他現在有危險嗎?”
天嵐微笑點頭,那樣的溫和的安撫着懷中的人兒,“放心吧,他沒事的,他一定會來找你的。”
“我就知道。”柳靈鈴一把握住師姑的手,彷彿抓住了希望,眼裡光芒閃爍,連臉上都帶了些潮紅,“那師傅什麼時候回來?祝福草又是什麼?”
天嵐眼眸微顫,突然間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怎麼忍心告訴她,你師傅回來的希望是和在水中繞月的機率是一樣的。
“你師傅是不會回來了。”天嵐焦慮之際,凌空突然響起一陣長音,雄厚有力。兩人擡首看去,一勁裝男子御風而來,身形穩健,一個翻身,輕巧的踏在片片黃葉之中。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歪頭調侃道:“喲,幾天不見,太子妃狼狽許多啊。”
“夏舒?”柳靈鈴輕嗽幾聲,虛弱的看向來人,眼裡盡是不悅,“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當然是來看你有沒有和你那寶貝恩師團聚啊。不過看來不如人意哦!”夏舒踩在如蝴蝶屍體般的黃葉裡,一步步的向柳靈鈴靠近,俊美的笑容透着邪邪的諷弄,宛如夢神調皮的兒子。
“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柳靈鈴掙扎着起身,剛離開師姑的臂膀胸口一痛,再次倒進臂彎中。她現在氣血衝心,身有舊傷,虛弱得很。
夏舒搖了搖頭,揚起的嘴角也摻了些無奈,聲音放緩許多,“我說你師傅不會回來了,他要和葉葉青去琉璃州,不再是你。你還是想着怎麼保命吧。”
“胡說八道,你算什麼?師傅是不會忘記我的,你哪裡知道我們的經歷?”柳靈鈴大聲吼道,眼底倒映着晨光的碎片,犀利得連瞳眸都要割碎。而她的師姑卻是一臉的憂愁,多年的修身修心,也藏不住她心中的憂慮。
夏舒哼笑,這種無謂的掙扎,他是經常看到的,就像那位綠衣的女子。也許真是誠心感動了上天,奇蹟終於降到了她的頭上,可是另一位女子又鑽進了那種悲劇裡。
“如果我剛剛沒有聽錯……你師傅到死也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夏舒輕緩的說着,字字清晰。
在神話故事裡,太陽神的幼子叫祝福,他愛上了父王身邊的一位卑微舞仙,並與舞女私下幽會。可是他們的事並沒有瞞過至高無上耳目萬物的太陽神。盛怒的太陽神消去幼子祝福的記憶,將他變爲一棵小草,永遠長在極寒之地,面對蒼茫冰雪壽長千年。千年後生命枯竭的最後一日,記憶恢復化作人形,去尋找被遺忘的戀人,然後在黃昏中死去。而舞仙則變爲一棵樹,永遠長在不見天日的巖洞中,花開須取根上血,壽爲一年。爲了能與戀人相見,爲了能活到一千年,巖洞裡的樹忍着根心的疼痛,每一年都會開花,留下細小的種子,帶到明天春來發芽。因爲花開取自根上血,所以她的花是耀眼的血紅色,她需要開上一千年的花,忍下一千年的痛,才能在某個黃昏裡等到戀人的到來,達成最初的心願。後來那顆草就叫祝福草,那棵樹則命名爲——紅色祝福草。
“祝福草是一種比千年雪蓮還要珍貴物質,它長在極寒深處,花如柳絮,經如冰針,聽說看久了還會讓人產生幻覺。要是離開極寒處半日便會化成灰燼,消失在陽光下,但這都不是它的神奇之處,它的奇妙在於——”說到此處夏舒突然頓了頓,無意撇向柳靈鈴,正好對上她灼灼的目光,這一瞬他開始有些爲葉葉青的行爲感到可笑,有些同情這個盲目的太子妃,不過也只是一瞬。命運是用來主宰和改變的,作爲交換而付出代價,那也是應該的。
夏舒眯了眯眼,繼續說道,“它的奇妙在於喝了它就會想起前世的種種,然而作爲代價,他便會忘記今生最重要的人或事。永遠永遠不會想起,直到來生再次喝下祝福草,才能想起被他遺忘一個輪迴的記憶。”
“忘記……今生……”柳靈鈴喃喃重複,轉頭看向師姑,期待能得到不一樣的答案,然而寵護她的師姑卻在此刻躲開了她的目光。
柳靈鈴只覺得新生的火種再次湮滅,巨大的絕望如黑蟒盤上心頭,攪得快要窒息。
“太子妃也不用太傷心了,雖然你師傅忘記了你,但畢竟說明了你是他最在乎的人啊。應該高興纔對。”夏舒說着這些不知道是打擊還是安慰的實在話,觀察着柳靈鈴的表情,思索着該怎麼讓她活下去。那些追殺她的雜碎倒不是主要問題,現在的問題是讓她自己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從此生命中再沒有青空這個人。
“應該高興……是嗎?”柳靈鈴的雙眸失去焦距,在晶瑩閃爍的淚水裡失去方向,強忍壓制着什麼,聲音顫抖哽咽,“那個人就是葉葉青……難怪她的眼眸裡總帶着若有似無的裂痕,原來她已經等了師傅一個輪迴了。那些漫長的黑夜,一定很難熬吧。”
“一個輪迴?呵呵。”夏舒笑着眯起眼,伸手收起大拇指和食指道:“是三個輪迴哦。這是一場跨越一千五百年的愛戀。”
一千五百年?
柳靈鈴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夏舒,夏舒衝她點了點頭。
一千五百年——那是柳靈鈴無法想象的長度,在歲月裡、在輪迴裡、在修行的每分每秒裡,無從比喻的思念,無從排解的黑夜。
之前還有些激動的柳靈鈴突然安靜下來,神情哀傷,眼裡霧氣遊走。她開始回憶葉葉青的每一個眼神,想象着她一個獨自等待的歲月。這一切都是她無法比擬的。
“怎麼會這樣?”柳靈鈴低喃着,緊拳的雙手關節慘白,“師傅……一定會對她很愧疚的。”
“鈴兒……”天嵐修長的手輕輕放在柳靈鈴的臉龐,想安慰卻又失語。
“那該是怎樣悽美的故事?”
“想知道嗎?我告訴你啊。”夏舒揚起笑臉,一臉就想告訴你的模樣。事實上,他是不願傷害眼前的太子妃的,如果可以真不願告訴她,那種悲傷的故事,連他自己都不願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