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綠衣的妖精並不打算放過他,“說對不起的話就告訴你用蠱的方法,怎麼樣,師傅對你夠好吧?”
“好什麼好,你個大騙子,說了幾天回來的,去了那麼久,我討厭你。”少年死不低頭的大聲嚷嚷着。然而,不可否認,看到她回來,什麼怨氣都一瞬間煙消雲散。只是,心裡面……就是覺得好委屈。
“好啦,我不是在第九天回來了嗎?爲了守約我可是拼命的在趕路,我八天都是用來趕路的。”
“你到底去了哪裡?”
“東陽國啊。”
“你去那麼遠幹什麼?你是我們紅枝國的妖精,除了紅枝哪裡都不許去。”
“什麼不許去……”
就這樣,兩人一如既往的開始吵架,然後在沙啞的嗓音中結束爭論。
在許久的以後,夏舒才知道葉葉青爲什麼去東陽。
——“路程再快也要花掉八天多的時間,因爲要遵守你的約定我只能遠遠的看着他一會兒,但就算這樣我也想去。”
這是她的原話。
第一次,夏舒知道什麼叫勉爲其難。
那個時候,他的兄長們已經開始爲了王位,使出渾身解數的去爭取。而王子中劍術最高的他,面對想要爭取的東西,連說出口的勇氣也沒有。多年磨成的劍技,一口豪語,在一千多年的等候面前,什麼資格也沒有了。
“師傅。”
“恩?”
“如果……有一天他再次愛上你,你離開的話……記得要親自跟我道別。”
“……恩。”
那一年,他就是這麼對師傅說的,用靦腆又霸道的口吻。然後清澈純澀的的視線順着綠衣女子的目光延伸到遙遠的東方。那個東方有一個叫東陽的國,國內有一座域禁城,城裡還有一位名動天下的朱雀大將軍。無論對東陽還是葉葉青來說,那都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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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域禁城的時候,朱雀大將軍唯一的女徒是位熱心莽撞的女孩,她救過很多人,可是那些人都不太願意做她的朋友。那些人好奇怪,有段時間會突然對她很好,
然後又莫名其妙的疏遠她,可是有時候他們會再回到她的身邊。每一次,她都選擇再次接納和原諒,哪怕明知道他們會再走。
可是,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接納那個人,紅枝國的七王子。相遇的時間最短,最讓她感動,卻也最不可原諒的人。
一身素衣融入茫茫林野,不顧朋友的善意,倔強的女子毅然決然的堅持着她的選擇。不管需要多少天、不管還有多少曲折的路要走,她始終相信着可以和師傅相遇。琉璃州,一定會成爲旅途的重點。
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可怖的黑夜,吞嚥着路途中的所有苦痛與折磨。可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的師傅已經不在千里遙山羣的南方,他再一次將她丟在了陌生的地方,她更不會想到的是——她的師傅正跪在東陽女帝的大殿內,獨自面對着爲了她而背叛的女帝。
正如之前的她,已不是朱雀大將軍的青空,生命不過在別人的張口之間。
東陽國,域禁城,內玄殿。
不算金碧輝煌卻氣勢沉重的偏殿,不久之前朱雀宮下井位元鷙和柳位天嵐就在此領下刺死青空的命令。
花紋繁複的玉座上,一襲華裝尊貴的女帝輕託高額,黑髮高盤,七個金雀雲髮簪扇形打開,奪目爭輝。
略過他帶來的消息,雍容的女帝揚起朱脣,饒有趣味的審視着下跪的男子,岔開了話題,“爲了國家的安危還是冒着生命危險回來,看來青空也不是沒了心竅的。”
黑色的大理石上,青空白袍鋪地單膝跪着,目光無波無瀾,宛如一塊沉澱的冷玉。
“上次你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爲你餞別。雖然你犯的是死罪,但你也曾是名動一時的朱雀大將軍,對這個國有着不可忽視的功勞。何況……你也是我舊友的親傳弟子,無論從哪方面講,作爲最後一次見面,我該敬你一杯的。”說着直起身子,厚重的廣袖微擡,向旁邊的人命令道,“去把我金櫃裡第九十二縱的酒取來,爲前朱雀將軍滿上。”
話落,一旁靜候的侍女長身體微震,目光劇烈的顫動着。她是北古國的九公主花映,少時做爲人質侍奉在娥皇身邊,那位女帝的手腕她是明白的。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階
梯下人,最終還是緩緩的行了一禮,退至簾後。
“娥皇不用做這些,過去的都是虛無。巫山和北古心懷不軌,還是早做防範吧。”黑髮墜地的男人再次開口,聲音宛如在黑暗中放光的大理石般硬冷。
“青空,我知道你認可我是東陽國的帝王,卻從不接納我,你到底是恨我的。”女帝自轉了話題,毫不避諱的直語,目光妖冶裡透着陰鷙,“白昊將軍、柳靈鈴,我奪走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青空身影絲紋不動,也未出聲否認。
“青空,你可知你把白昊的缺點也學去了。”女帝的聲音微帶嘆息,思緒憶起當年,“白昊和先王有血緣關係,當年我也曾想和他分享大好江山,可惜他太沒志氣。如今,你也是,爲了一個女徒,放棄大將軍之位,實在令人失望。”
“師傅不是沒志氣,他只是比你更愛這個國家。”聲音如一泓清泉,提起那人,青空驀然起敬,“娥皇,師傅沒想與你爭什麼,你不該逼死他。”
娥皇微揚起嘴角,笑容裡帶着難以察覺的苦澀寂寥,額角的鬢髮似乎又白了幾縷,“這是他的選擇……”
實質上她也並不是大家所見到般冷厲如菱角樣的人物。
十多年前,帝王身染重病,貴爲王后的她大權在握,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四國混戰時她更是親臨戰場,爲了她的報復籠絡人心。可是,手握寬恕劍和王室有着血緣關係的朱雀宮白昊將軍,就算儘量將他安排在戰爭的後方,也能得到不遜於她的擁護者。
她必須身着鎧甲,征戰戰事的第一線,立下一個又一個不敗的神話,才能慢慢的將人心拉攏到她的周圍。而他只要拔出那把幽藍的寬恕劍,光芒萬丈的舉過頭頂,就會有大把人聚攏過去。
不得不承認,那段時間是她最身心疲憊的一段日子,也是她唯一一次動過想要放棄的念頭。
“娶我吧,我愛江山,但全世界我只願意跟你一人分享。”已無少時初嫁的矜持,貴爲王后的她脫口說出可以掀起巨浪的話。而對面一身白袍的男子並無波瀾,他看着王后平靜的笑着,優雅的像首詩,“王后,對我來說你能分享給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