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鈴兒……”穆子君的眼眸突然顫動起來,甚至有種癲狂的神色,“不是夢,一定是鈴兒,鈴兒沒有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太子忽然狂喜起來,還說些斷斷續續的話,讓身旁的侍衛摸不着頭腦。
“快,快,立刻啓程,不得有任何耽誤。”穆子君一聲令下,全體都動了起來。可是原本訓練有素的士兵做着有秩序的事情,在這一刻在太子眼裡都變得凌亂,有人在收帳篷,有人在牽馬,有人在列隊。
等這些事件都做好了說不定什麼都來不及了。
“先一隊人上馬跟我走,剩下的在後面跟上。”太子奪過牽來的馬,一躍而上,他已經等不及了,他不能再讓鈴兒從他身邊溜走。
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也許真的就沒有機會了!
穆子君上馬就是一路狂奔!
他越想越覺得鈴兒活着是有可能,之前的大王子之死,還有些很多對不上的情節。得知王叔和七王子合謀,還想過是他們做的。現在想想,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鈴兒……
他的鈴兒一直都沒有離開他,還在暗中默默的保護着他……
天啊,他幾乎都不敢想想……
自從鈴兒離開以後,他的日子有多難熬啊。
這次……這次她又想幹嘛了?
難道又要爲他做冒險的事情?
不,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不能再讓鈴兒深陷泥潭、步入危險的境地了。
他不能再聽到……有關她的噩耗……
當行程太久的時候,葉葉青便有些吃不消了。她會覺得很疲憊,覺得寒風刺骨的冷。
有時候葉葉青不得不佩服柳靈鈴的精神,認定了一個人或一件事,便忘乎所以的去追隨、去做,她這樣像極了一個人。
那便是她的師父——青空!
青空一直沒離開徒兒,他悄悄的跟着她的周圍,和她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葉葉青用委屈的眼神看着他,而他非常歉疚的將她抱在懷中。
他說,不知道是爲什麼,每當回憶起她無助又倔強的眼神,他的心中是那麼的捨不得。想着蒼白如雪的她,飄在紛亂的紅塵戰場上,他無論如何都轉不了身。
葉葉青無以爲答!
當她撐不下去的時候,她也會流下委屈的淚水——不是說你愛的人是我麼,爲什麼不跟我走?不是說你記不起她了麼,爲什麼你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上她的腳步?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了?
可是這些話她都沒有說,因爲她怕說了,青空便會讓她去琉璃洲,還說什麼不要再等他!
所以,當寒風颳得面目生疼的時候,她只能忍着,繼續賣力的跟上。
青空落在樹枝上,回頭看到脣角吹裂的她,將身上的袍子披在愛人的身上。
這便是他給的全部了!
柳靈鈴穿着銀色戎裝,整張臉都遮蓋在面具之下,騎在馬上,帶着五百名士兵一路疾走。
穆梟也算是個老狐狸,她必須和太子拉開足夠大的距離,以免
波及到他。
柳靈鈴讓部隊一對一人排開的方式趕路,這樣是爲了讓人看起來多一些。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這個季節的黃昏遠沒有夏季的好看,而且特別短暫。只是眨眼的功夫,太陽就完全消失了。
索性今夜的月輪足夠明亮,能清晰的看清楚四周的環境。
再向前,本就很小的路蜿蜒到兩座大山的夾縫內,看山頭趨勢,此段路起碼在三百米左右。
柳靈鈴深吸了一口氣,她有一種預感,他們的路大概就只能走到這裡了,因爲沒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好埋伏。
盔甲裡的人嘆了口氣——真是對不起跟隨她而來的五百名士兵了?
進入窄小的路道里,連月光都慘淡了許多。
巨石頭間投下的陰影像極了死神的斗篷,將恐懼逐步放大。
忽然,一支冷箭劃破夜空,直斜而下,狠狠射進一位年輕軍人的胸膛,那人應聲而倒。
就在旁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還算明亮的上空忽然沒有了光線,緊接着就是一陣箭雨。
過道的士兵一連倒了幾個,隊伍頓時驚亂起來。還未緩過神,緊接着就有石頭從山上轟隆隆的滾滾而下,然後便是士兵們的哀號聲。
“靠牆站,豎起盾牌!”柳靈鈴大吼一聲,拔劍躍馬而出。
迎着漫天的箭雨,靈巧的躲過亂石,柳靈鈴足尖如蜻蜓點水般想上躍去。埋伏的地方並不高,落地一揮劍便是兩條人命。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還沒正式拿着劍在戰場上縱橫過,總覺得那樣殺人會讓她變得麻木。當鮮血流淌下來的時候,胸前裡的那個妖心,好像要將她漸漸吞噬掉一樣。
略擡頭,目光所到之處幾乎是黑壓壓的一片,那都是人,宛如給着座山披上了一件黑衣裳。
從軍衣、旗幟上來看,柳靈鈴想得並沒有錯,王叔確實要埋伏太子的。
“靠着牆壁,退出去!”柳靈鈴衝着下面大吼一聲,她也想讓傷亡變得最小。說完便開始收拾爬着石頭上弓箭手。
以柳靈鈴的本事,這些弓箭手也就是個活靶子,看着他們一個個的死去,柳靈鈴心中一陣悸動。她的手漸漸變得遲緩、僵硬。
她覺得無論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士兵,都死得好冤枉。他們都是爲了報效國家而丟下親人,一身戎裝不遠萬里的去拋頭顱灑熱血。如果真的免不了一死,他們都希望是將自己的血肉獻給國家。
可是……
他們卻死在了這裡,是在自己同僚的手上。這其中,說不定還有自己的兄弟。
正想着,一股強勁的刀風呼嘯而至。柳靈鈴提劍一擋,卻沒擋住,硬是被逼退到石頭上,將整塊大石雜碎。
不遠處的青空正注視着這場戰鬥。
一看那刃風走勢,青空便知道那是穆梟。他善用大斧,天上蠻力,也只有他能揮出這樣的風刃。
柳靈鈴多日勞累,體力上要遜於他許多,可是相較於穆梟的笨重,她應該會靈活很多。而且穆梟被青空斬去一臂,安理鈴兒應該不會吃虧。
就算有敗下陣的可能,也不會……
“敗得太快了。”連葉葉青都看了出來,“鈴兒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她一定是太勞累了。”
沒錯。
眼前的戰鬥,柳靈鈴根本接不住穆梟的斧力,節節敗退,氣息凌亂,聯繫幾個回合受力,幾欲吐出血來。
若是從前,青空作爲嚴師還會再看她支撐一會兒,可是現在的心境更本不允許他對看鈴兒收到一點傷害。而且,柳靈鈴和葉葉青換過心中,受傷太重妖血就壓制不住了。
不再多想青空拔劍出鞘,一彎巨大的藍月向穆梟直逼而去,巨大的光芒將整個戰場照亮。同時也照進了某些人的心中,是顫抖、感動或者癡迷。
“師父!”
“青空!”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青空飄然而至,摟過女徒兒,看她幾乎是半昏迷的狀態,頭也跟着搖擺不定,索性替她撕開笨重的愧疚。
夜風驚起,一頭烏黑的長髮宛如夢一樣漂浮在空中,蒼白如霜的肌膚透着一種寒意,衣袂隨風舞動,讓她的存在變得有些不清晰。
儘管如此,穆梟也認出了她——“太子妃!”
話一落四周微微騷動了一下。
青空一身百衣磊磊,深藍的寬恕劍握在手中,散發着幽邃的光澤,與遙遠的月亮交相輝映,恍如天外之人。
“沒想到她還活着?那大王子的死就又有說頭了。”穆梟哼笑一聲,之前還想太子做事滴水不漏,找不到破綻無從入刀了。現在可好,送上門來了。
青空已顧不得許多,寬恕劍掃出半弧,垂在身側,冷冷開口,“玉蝕將軍今天是想將另一隻手臂也留給我嗎?”
穆梟渾身一顫,一股冷氣在脊椎上迅速遊過。斷臂的痛還猶記心頭,當年不是他的對手,如今斷了一臂更加不是。況且太子不在此地,明顯是被擺了一道,再爭執下去也是無意義的。
“撤退!”想着便大斧一揮,一臉怨恨的退去。
看着他們離去後,青空抱着柳靈鈴盤腿坐下,查看她的傷情。
葉葉青也走了過來,看到下面屍血橫流,不免有些嘆息。
不遠處,有道黑夜正迅速的向這邊靠近,葉葉青已經見過他好幾次了,看青空不方便,於是上前將他攔下。
黑影落在葉葉青面前,四位非常年輕的男子,他歪了歪頭向青空,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鈴兒受了點傷。”
“哦。”年輕人點了點頭,他叫流夏,朱雀宮下第六宮尾位的星宮大人。他是柳靈鈴走後青空提拔上來的,對柳靈鈴只是略有耳聞,沒有實際相處過。不過這對不妨礙他對柳靈鈴的喜愛,因爲那是青空大人喜歡的徒兒,必然是他該尊敬的。
“受重傷了嗎?”流夏沒見過柳靈鈴,不由得伸頭多看了幾眼,總覺得她周身透着股寒意,讓人無法越近。
他想了想,大概就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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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