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當我們總以爲失去重要東西的時候,其實他從未遠去。
就像青空一樣!
青空從未離開柳靈鈴,一直都沒有。
當他從東陽斷臂而歸的時候,他便隱藏在徒兒的周圍。
柳靈鈴因爲傷勢過重昏迷了三年,這三年來青空一直在深夜潛伏到她的帳篷內,將靈力輸送給她,爲她續命!
那時候的青空想,等鈴兒醒來之後自己便離開她。
後來柳靈鈴真的醒了,她一身戎裝策馬崩騰,衝鋒陷陣在腥風血雨之中。
那時候的青空又想,等鈴兒平定了戰亂,再離開她吧。
巫山滅亡,東陽敗陣,穆子君凱旋而歸,也許最後的時候該到了。
和美瑟公主簽訂協議,穆文詩回國的那天晚上,青空遠遠的都能聽到歌頌的聲音。那一刻青空已經在黑夜裡轉過了身,可是心卻像磐石一樣定在原地,任身體往哪走心都不願跟上。
突然他想到自己曾錯過鈴兒的婚禮,也未看到她雍容端莊的模樣,不如就等到穆子君冊封鈴兒皇后的時候再走吧,也好看看鈴兒美麗的模樣。
事實上他的心和穆子君一樣漸漸的鬆懈下來,可是就在某一個夜裡,他聽到鈴兒哀嚎哭泣的聲音,他不得不上前查看。
當青空試圖用靈力將毒吸入自己身體的時候,才發現那些毒只要少量存在血液中,大部分都盤旋在神經上。不但意味着難治,更意味着往後的日子鈴兒會遭到痛苦的折磨。
本來青空還將希望寄託着太子身上,太子也努力的救治鈴兒,被抓來的大夫都能排成一個隊。可是一晃大半個月過去了,解藥一直沒有進展,任是青空將靈力輸入到鈴兒體內,確保她心臟不要在她毒發之前停止,也不能阻止毒素的蔓延。
直到那個晚上,他看到鈴兒無助的拿着火把當武器,一遍一遍的喊着師父、師父……你在哪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鈴兒慟哭着哀嚎着,聲音彷徨無助,青空聽在耳,的心像被刀攪了一樣疼痛難忍。
終於,他顧不得許多,從天而降
。
將鈴兒再次從穆子君的手中奪走!
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事,哪怕天塌下來,他都不會讓鈴兒回到穆子君身邊了。
他抱着鈴兒不停不歇的奔赴琉璃洲。
他在鈴兒的耳邊說,“鈴兒,師父帶你去琉璃洲了。我們在琉璃洲生活,在花草遍佈的地方學劍、煮飯、洗衣服……師父還有好多劍法沒有教你了,等你學成了,師父將寬恕劍傳授給你……”
柳靈鈴朦朧着眼睛,淺淺的揚着嘴角。
在師父的懷抱中,聞着師父的味道,她不再躁狂,不再惶恐,偶爾還能做個好夢。神志不清的時候,她就在師父的肩頭喃喃低語,“去琉璃洲……學劍、煮飯……我煮飯,師父吃飯……”
真正到達琉璃洲的時候,已經是柳靈鈴中毒的第四十五天,按照穆文靜不超過三十天的說法,柳靈鈴已經很努力的活下去了。
太陽初升的時候,柳靈鈴睜開了眼睛,並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師父喚醒的。
師父說,“鈴兒,快醒醒,琉璃洲的日出……你快看啊!”
琉璃洲的日子……
真是美啊!
紅日微升,浮雲自開,普天燦爛,萬物同蘇。
巨樹展葉,鳥兒徘徊,瀑布飛流,腳下盤花。
“師父……”柳靈鈴虛弱的倚在一棵參天大樹下,虛弱的宛如一縷白煙,“師父,這裡真的好美……琉璃洲,果然是世外仙境啊……”
青空將她攬在肩頭,擡頭望着遠方,感嘆着,“是啊,琉璃洲很美,之前來去匆匆,都沒有好好看過。現在鈴兒陪師父一起看,可嗎?”
“好……鈴兒有一個願望,希望陪師父看琉璃洲的日出和日落……”
青空揚起嘴角,溫婉的笑起,擡袖輕輕抹去了徒兒嘴角邊一抹黑紅的血,“好啊,那我們就在這裡等日落……”
柳靈鈴的視覺漸漸模糊,她已經沒有辦法那用更大的動作去表達內心的快樂,毒物的折磨另她連微笑都那麼的困難。她只能緩緩的閉上眼睛,任淚水從眼睛流出。對她來說,淚水就
是她最美的笑容。
真的好開心啊……能和師父坐在琉璃洲的草地上安靜的看日出。沒有世俗打擾他們,他們會在這裡練劍、洗衣、煮飯……那不是最初的願望嗎?
“真好啊……師父……”
“舞劍……”
“煮飯……”
“……”
柳靈鈴嘴裡喃喃低語,閉着眼睛,眼淚直流……
對青空來說,這世上最美麗的夕陽並不是琉璃洲的夕陽,而是鈴兒死去的那個黃昏落日!
鈴兒在他的呼喚中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黃昏將她慘白的面容照得有些暈紅,甚至連一個微笑,一個小小的表情都沒有,她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青空都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
他抱着自己的徒兒久久的不願放手,日落西沉,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另一個夜晚,也是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曼珠沙華開得耀眼奪目。
她傷心的摟在師父的臂彎下,讓師父燒了那些妖孽的花,然後在火海中說,“師父,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燒了吧,看上去很美。”
她的囑咐天真而又不着邊際,青空看着她純情的一面答應了她的要求,但他也說,“……這種不符合時間邏輯的要求,以後不許再提。因爲師父很難辦到!”
琉璃洲的星空,似乎比在塵世中看到的星空更加高遠明亮些。
青空將柳靈鈴安放在那顆參天綠樹上,在地上擡首仰望,宛如樹梢間若隱若現的明月。
就像點燃那時的黃泉之花一樣,青空拔出寬恕劍。
白色的身影宛如月之光輝,舞出了寬恕劍的最後一式點燃了參天大樹——恕盡人生。
傲之孤,貪之累;怨恨傷人,嫉妒害己;情~欲之折磨,怠惰之荒蕪;嗜殺之永墜冥河。
熊熊火焰,絢爛無比,直指天地!
那是柳靈鈴要求的葬身,她在火焰中化作灰燼,煙消雲散……
青空站在瀑布下仰望着會在風中跳舞的火,終於淚流滿面!
因爲這樣的葬禮,果然是美極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