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聖上您老人家是不是生病了。”
懷瑜趴在桌子上,揚起眼看着他,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瞭然寺多少年了,內裡的諸位師父無一不是得道高僧,怎麼可能讓一個來歷不明的和尚登堂入室,就算是聖上你下令讓諸位讓賢——怕也不能服衆,或許你真的想要看他有什麼本事,也沒有必要非讓瞭然寺騰位置給他。”
趙稷挑了挑眉,道
“你果然是這樣想的?”
懷瑜無力的嗯了一聲,覺得趙稷今天簡直莫名其妙,自己現在又餓又困,還要陪他討論什麼海上來的和尚。
人生真是太過於無聊了。
趙稷哦了一聲,又神情專注的看着眼前這隻孔雀大明王 ,他自然不相信什麼神明轉世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發生在眼前又讓人找不到破綻 ,於是只能暫且相信。
趙稷便又自言自語一樣說道
“或許衆人也是如此的看法。瞭然寺去不了 ,然而隨便找個什麼地方安置遠道而來的高僧也折損我國威名,宮中有一處院子還空着,就讓人整改一番,建成佛堂以供迦明葉誦經拜佛,你之前說太后他想要去什麼寺廟,而今也不必出去 ,在宮裡便有人與其探討佛法,也算一舉兩得的事情了,不過——這幾日空個時間,一起見見這位高僧,懷瑜,你以爲如何? ”
“……”
“懷——?”
趙稷沒有得到什麼迴應,低頭看去,坐在對面的人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裡還捏着半隻蘋果。
難道我說話就這麼讓你聽不進去嗎?
趙稷不由得嘆氣,覺得懷瑜真是沒有一點爲君分憂解難的自覺啊。
雖然這樣想着 ,趙稷仍然收起了那個盒子,又伸出手 把懷瑜手中的水果拿了出去,將他的手指擦拭乾淨,才屈尊降貴,任勞任怨的將人環抱起來,放到牀上去了。
而後寬衣解帶,剩下白綢褻衣,同被而眠,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除了覺得有些新奇,趙稷很小的時候就自個睡覺,就算是貼身丫鬟,也是睡在隔了一張幕簾之外的臥榻上,卻從來沒有和人在一起睡覺的經歷。
從母親出事那一晚之後,他就再也不願意有人和他共處一室,總覺得心有不安。
他側過頭去看懷瑜的臉龐 ,月光從窗紙處透進來 ,又從帳子透進來,只剩下一層朦朧的明亮,照在人的臉上便只看的到面部的輪廓,那相似的輪廓,也只有在這樣安靜的夜裡,在懷瑜不動的時候,趙稷才能看得出一點懷瑾的樣子出來。
但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從一個人的身上拼命的去尋找另外一個人的影子,而後將這樣的心思 藏在心底暗自竊喜或者聊以寬慰,實在是太過於無聊且可笑了。
只是……趙稷伸出手從懷瑜的面容上劃過,落在他的脖頸處,而後在懷瑜的脖頸處畫了一條線。
命運不就是如此的可笑嗎?將所有人的生死都交給了自己,那就揮霍吧。
趙稷閉上眼睛,腦海裡已然有了成型的計劃,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但是要慢慢來,不成器的夫人還沒有要和自己並肩天下的自覺,許多的事情都是不能操之過急的。
然而任憑趙稷想的再多,懷瑜兀自沉睡,甚至也沒有做夢。
這本來應當是對許多人來說都該是徹夜難眠的夜晚,然而當事兩個人卻都沒有任何的自覺。
等懷瑜迷迷糊糊的醒來,隨口喊了一聲小竹,卻沒有聽到小竹的迴應,而是有一道溫柔的女聲響了起來
“君後醒了?”
懷瑜被這道聲音嚇得猛地睜開眼睛,瞬間清醒,擡眼看到頭頂那明黃色繡着龍鳳的帷幔,才恍然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已經和趙稷成親,成了君後了。
這是一件想起來很奇妙又覺得有些荒謬的事情,懷瑜覺得有些不大好意思面對人,但是等他掀開帷幔的時候,就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了。
因爲他看到的那個女孩子,便是當初告訴他太后要他與趙稷在先帝頭七大婚的那名侍女。
於是懷瑜愣在當場,擡起手指着這名侍女
“你——”
卻又並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說你爲什麼要告訴那些話,還是要說是受誰指使,這麼多天過去,自己再說什麼,好像是故意針對的一樣了。
而且趙稷神通廣大的很,向來眼裡揉不得沙子,竟然能容忍懷有二心的人貼身伺候嗎?
懷瑜還在糾結,那侍女卻好像完全忘記了曾經和懷瑜說過什麼了不得的話了一樣,朝懷瑜福了福身,便微笑道
“奴婢喚作朝雲,君後既然已經醒來,還請沐浴更衣。”
就這樣嗎?
就這樣好似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嗎?
懷瑜便呆呆的哦了一聲。
然後站了起來,朝雲要扶他的時候,懷瑜擋了一擋,笑了一下,有些冷淡的說
“我自己來,你們出去。”
“君後——”
“我自己來。”
懷瑜又避了避,雖然笑了一下,卻並沒有什麼感情,他雖然日常過於善良,被孃親說的幼稚,但是不明不白被人擺了一道 ,還是不大高興的。
朝雲察言觀色 ,知道這位主子不喜歡自己,於是便告退了,讓人把衣物放在一旁,便跟着自己全都出去了殿外候着。
小丫頭們出去之後和朝雲竊竊私語,說是看着君後好像和傳言裡不大一樣,冷冷清清的,好像並沒有很溫和的樣子。
“這樣最好。”
朝雲目不斜視 ,就連嘴角的微笑也恰到好處
“如果主子對你很好,那你就有危險了。”
“啊?”
小侍女還要說什麼 ,朝雲彎了彎眼睛,目不斜視的輕聲道
“話太多也有危險哦 ,聖上與君後都不喜歡太多話的人。”
聲音不大,卻是很有威脅,小丫頭便立刻捂住了嘴,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朝雲側目見了,也沒有過多評價,只是不明白聖上爲什麼要這些才入宮的女孩過來服侍君後,要說不重視君後,卻又派自己親自帶人,可是若說是重視,怎麼挑一些這樣不成氣候的小丫頭呢。
這些主子們的心思,真是讓人難以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