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瑜只覺得腦子裡混亂一片, 生出一種想法,他要去看到底是怎樣的法會,於是匆匆的往外走, 結果還沒有走到門口, 大玉便已經擋在前面, 不帶一點感情的說道
“請君後回罷。”
懷瑜不爲所動
“讓開。”
大玉便徑直的單膝跪下, 雖有爲難, 卻仍是堅定的說道
“請主子恕罪,聖上道您已經禁足,這月餘不得離開雲鶴宮。”
懷瑜氣不打一處來, 立刻很有氣勢的說道
“他將你給我,難道你不該是聽我的話嗎?怎麼還要替他來禁足我?”
大玉擡頭看了了他一眼, 眼中卻是糾結, 只是只看了一眼, 就又低下頭,絲毫不爲所動
“並非替聖上禁足君後, 只是聖上吩咐,若您出了雲鶴宮,那麼等在外面的人便會一掌將您打暈,出去一次打暈一次,絕不留情。”
“你——他——!!!”
懷瑜怒目圓睜, 不敢相信他說出這樣的話, 更不相信趙稷會這麼對自己, 無論怎麼說, 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而且無情的敲暈君後,是堂堂一國之君能夠做的事情嗎?
懷瑜忽而便逆反心起, 偏要出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會有人敲暈自己。
他這樣想着,便往外走,才踏出一步,便立刻感覺到眼前好像有黑影飄過。
……
懷瑜心中一驚,又收回腳,眼前一片晴空萬里,並沒有什麼黑影。
懷瑜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若無其事的又回去了。
好吧,他相信趙稷這廝絕對能幹的出這樣很沒有道理的事情。
懷瑜無比鬱悶的回去殿中,然後翻箱倒櫃的去找從家中偷偷帶過來的制蠱的書——雖然早許多年母親都已經金盆洗手不去做蠱,然而卻又沒有真的全都燒燬,懷瑜記得還是有些很好玩的東西——雖然這個好玩,在世人眼裡,恐懼更多吧。
趙稷親自去給迦明葉捧場的事情,已經衆所周知,臨仙宮自然也不例外,派去查探的人回來說,迦明葉將天地下雨,復又轉晴,幾乎讓整個國都的人都迷惑住,又說起西天諸佛,道是信了佛教,死後便會去西方極樂世界,不知魔火多少人。
太后深深皺眉,良久之後,才道
“簡直胡鬧!”
大約是有些震怒的了,因此請人在宮門處等着,趙稷剛入宮門,便被請到臨仙宮,說是太后有些身體不適,想念聖上,其實這兩句話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也不必提出質疑,這也早在趙稷的預料之中,他只是應了聲,便果然跟着走了,臨仙宮內肅靜而沉寂,行走在其中,無論是什麼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變得壓抑。
或許是一花一草,都太規矩了。
趙稷跪坐在殿中,此時已經暮色四合,些許的夕陽照射進來,籠罩了一層橘黃色的光彩,太后坐在他的對面,爲他煮茶,每一個動作緩慢又細緻,趙稷隱隱有些不耐煩,但是卻又必須忍耐,他有許多的話可以來刺痛太后的心,但是太后不說話,他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鼻子裡飄進檀香,那是寺廟裡常用的香,趙稷看着太后往彼此的被子裡傾倒茶水,開口說話
“母后仍然在禮佛麼?今日該請您前去看迦明葉的講法,是兒子疏忽了。”
太后不動聲色的接話
“我是不管事的人,所以閒暇時候看看經書,不過是打發時間,皇帝興師動衆的去了然寺,倒是讓本宮詫異——”
太后擡起眼,是頗爲犀利的眼神
“皇帝是準備扶持佛教了嗎?”
“只是圖個新奇罷了。”
趙稷說道,又嘆了一口氣,露出懷念的目光
“想來父王英年早逝,若是見到迦明葉,或許可以延年益壽,再到今時今日,也不必只憑空懷念了。”
太后面色冷凝,呼吸幾瞬,纔沒有發作起來,但是面色是顯而易見的不那麼好看,因此說出的話便很是嚴厲
“此乃荒唐言語,你也能信?生死大限,人皆有之,皇帝年紀輕輕,何必擔憂,甚至於讓一個海外和尚大行其道,也算的上對得起汝之父親嗎?”
這話說出來甚是嚴厲,殿中的宮人齊齊的全都跪了下去,殿外的宮人也一點聲音不敢發出,只有風無畏無懼的吹拂着,樹木枝葉發出聲音,在這萬籟俱靜的傍晚,是十分的清晰可聽。
趙稷良久的沒有說話,似乎是被一言驚醒,於是低着頭沉默着,只看着那茶杯的茶水,與飄蕩在上面的茶葉。
過了很長時間,趙稷纔開口說話,他對着太后深深的彎腰低頭,又說道
“是兒子莽撞,請母后責罰。”
“我責罰你什麼?你如今是一國之君,該做什麼,不該做聲,難道要本宮提醒嗎?那又何必——!”
太后嘆氣,又揉了揉眉心,只覺得果然是不能夠省心,又想着趙稷並不是什麼急躁莽撞的人,怎麼就這樣被迷惑,那什麼迦明葉——留在世上,實在可怕。
趙稷復又桌坐直了身軀,又擡起眼看着太后,緩聲說道
“兒子再不這樣了,請母后暫且消氣罷。”
太后擺了擺手,道
“罷了,你一整日恐怕也沒有休息,回去罷。”
是不想再談論這樣的話題,趙稷得了令,便站起來告退,轉身離去的時候,看着窗外的光影,明明暗暗的,漂浮不定。
他沒有忍住,開口還是說了一句話
“母后,您曾經信過佛嗎?”
“從未。”
太后回答的甚是乾淨利索,一點也沒有糾結。
既然從未相信,又爲什麼每日的唸佛抄經,就連薰香,也是佛的氣息呢。
趙稷離開臨仙宮,屏風後的女孩子走了出來,跪坐在太后的身邊,爲他按揉穴道,又甚是輕柔的說道
“您何必如此呢,聖上初掌權,不過是想做些標新立異的事情,藉此立威罷了,您好言勸阻,不知聖上可以聽進幾分,反倒疏遠彼此情分。”
他們之間,有什麼情分呢。
太后閉着眼睛,手中佛珠一粒粒的滾動,滾到了末尾,太后纔開口說道
“這不是你該議論的事情。”
那女孩子便不再說話了,只是依舊十分嫺熟的爲太后按揉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