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三年慕容蘭馨從未把水柱太當回事,這個木訥的男人每天都勤勤懇懇地學習着慕容蘭馨教給的方法做着賬。三年下來,六王府的賬單從當初的繁複變成如今的簡潔,一目瞭然。
過去的賬單算不上是一塌糊塗,但對於習慣了表格記錄的慕容蘭馨而言,看上去還是不堪入目的。
這三年來,水柱在不知不覺中隱隱地成了帳房裡最有本事的記賬先生。而就在三年之後的某天,這個木訥的漢子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陌生的睿智的忠僕。
有水柱在府上的時候,慕容蘭馨並沒覺得多出這麼一個人有什麼不同。但自從知道水柱真實身份且在他離府去尋找唐晨暮兼尋找柳如塵之後,慕容蘭馨卻忽然覺得心裡空蕩蕩地,好似沒了主心骨似的。不安的情緒籠罩在她的心頭整整一天都沒能散去,而就在她參加完了八王爺大婚歸來之後,不安情緒更加讓她惶恐,隱隱中有一種對危機的直覺在她心頭縈繞着不肯散去。
而這種不安迅速地蔓延了整個六王府,每個人似乎都變得狂躁不安。府上不時地傳來管事婆子呵使下人的聲音,就連平日裡嬌嬌弱弱的靈芝都變得坐立不安。只是她這份坐立不安究竟是被慕容蘭馨的煩躁所感染,還是因着柳如塵去向不明名而引起。
徐詠荷有些哀怨地換好了衣衫,哀怨地望着八王爺的背影。
本該是他們大喜之日,洞房之喜,不曾想八王爺卻忽然接到一封神秘的信件,之後整個夜都把他自己關在書房,竟然連洞房都錯過了。
徐詠荷忘不了早晨報喜婆子帶着愕然的目光望着那張本該沾染上血梅的白帕,那種眼神讓徐詠荷如坐鍼氈,愈發地覺得難堪。
“王爺,我們何時動身?”
徐詠荷站在唐晨熙身後,輕聲地問着。
大婚第二日,按照規矩該進宮拜見太后和聖上以及皇后娘娘,謝皇家恩。
唐晨熙怔怔地望着窗外,直到徐詠荷喊他纔回過神來。看看天色尚且算早,他忽然道:“不急,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稍後回來了便動身。”
說罷,也不待徐詠荷詢問他去哪裡,要做什麼,他已經邁步出了屋子。
婚房內,徐詠荷死死地咬着下脣,滿臉怨懟。貼身丫鬟紫涵在一旁寬慰着:“小姐,王爺許是有要
事,不妨等上一等吧。”
徐詠荷點了點頭,卻忽然好似想起什麼似的,對紫涵吩咐道:“你去看看王爺去什麼地方,不要跟得太緊。一有消息馬上回來告訴我。”
洪竹覺得自家王爺一定是魔怔了,纔會在大婚第二日就這樣明目張膽地叫上了他,挑選了些禮品直奔六王府去了。
慕容蘭馨在聽到門房傳報說是八王爺登門探望的時候,說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
這是他大婚的第二日,按說應該去宮裡的,怎麼會跑到六王府來。
趕緊整裝迎了出去,人還沒等走到門口,唐晨熙已經帶着貼身小廝洪竹從外面走了進來。
望着書案上一如往日的放着筆墨紙硯,唐晨熙忍不住埋怨着:“手臂都已經傷到了,怎麼不多加休息?練字也不差這一時,若是因此落下了什麼隱患可就不好了。”
慕容蘭馨掛着淡淡笑意,客氣卻疏遠地回答:“有勞八王爺費心掛着,實在不敢當。”
唐晨熙不知爲何忽然變得十分大膽,伸手就去拉慕容蘭馨擦傷的那隻手臂,嘴裡問道:“你這傷勢如何了?這兩日忙的很,一直想過來看看,卻始終都抽不開身。快來讓我看看,傷的要緊麼。”
靈芝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不夠用了,一雙翦水雙瞳因爲驚愕而瞪得老大。隨即發覺自己有些失態,趕緊低下頭去,裝作看不到的樣子。
跟在唐晨熙身後的洪竹也覺得自家王爺實在是太大膽了。這不管怎麼說都是在六王府,而他竟然……
慕容蘭馨飛快地躲開,好美的秀眉倏地蹙起,聲音變得有些生硬:“已無大礙,無需八王爺費心。”
冰冷的態度並沒能讓唐晨熙退卻,他的手停在空中,慢慢地縮回來,臉上竟然一點尷尬的表情都沒有。
“你沒事就好,這兩天實在讓我掛住的緊。”
如此赤~~裸的話語讓慕容蘭馨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只能客氣地說道:“不勞八王爺費心,不知八王爺今日過府可有要事?”
她的話似乎提醒了唐晨熙,他轉身朝着椅子走去,自然地坐下,臉上帶着愉悅表情。
“蘭馨,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親暱的態度讓慕容蘭馨有些牴觸,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
藥。
見她不爲所動,唐晨熙終於顯露出一點失望的神色,嘴裡道:“有時候我真的很懷念以前,我們相親相愛、青梅竹馬的日子。但自從你嫁給六王兄之後,卻漸漸地與我疏遠起來。”
慕容蘭馨正色道:“八王爺也知如今身份有別,蘭馨已並非當日慕容家的七丫頭,理當自矜身份。”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況且我算來也是個不祥之人,大婚當日王爺便出征邊塞,一晃三年又是杳無音訊。進得府來又死傷熟人,趕走熟人,實在是身上帶着不詳之氣。八王爺倘若無事便請回吧,莫要耽擱了入宮的時辰。也免得被我過了氣,有損王氣。”
這麼明顯的逐客令,唐晨熙卻好似完全聽不懂似的。他伸出手輕輕擺了擺,洪竹立刻將手中捧着的錦盒送了上去。打開來,紅綢揭開露出下面的翔龍玉佩來。
“這塊玉佩是先皇特地請高僧開過光,分別賜予我們的。六王兄那塊想必隨身攜帶着,我這塊就送與給你,可以保佑你萬事平安順利。”
“王爺,萬萬不可!”
唐晨熙的話音剛落,洪竹已經嚇得叫出了聲音。
一記冰冷的目光飛快地落到洪竹身上,他立刻低下頭,身子向後縮了縮:“奴才失言,請王爺責罰。”
唐晨熙的目光在洪竹的身上一掃而過,轉過神來露出笑容:“六王兄不在府上,聖上又下過旨意,囑我好好照顧你。如今卻害的你受了傷,這玉佩你隨身攜帶着,也不枉我的一番心意。”
如此大禮慕容蘭馨怎能收下,那每一塊玉佩中都包含着先皇對這些子孫的寄望。同時,那玉佩已經隱隱成了身份的象徵。曾經她就在五王妃和九王妃的身上看到過類似的玉佩,想來是她們各自的男人轉贈予給她們的。
憑着她的身份,理該擁有一塊。但屬於她的那塊此刻還在六王爺唐晨暮的身上,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擁有屬於唐晨熙的這塊玉佩。
“八王爺如此大禮,實在愧不敢當。這塊翔龍玉佩想必送給八王妃纔是最佳的人選。”
唐晨熙臉上的笑容終於全部消失,濃眉微微地蹙在一起,眯着眼睛盯着慕容蘭馨,嚴肅道:“這塊玉佩你不是爲了自己而戴,而是爲了六王兄。難道你不希望保護好自己,等待六王兄平安歸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