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都感覺輕飄飄的任薄雪彷彿掉進一個狹窄迷離的空間裡,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沒有絲毫的光亮。
狹小迷離的空間讓任薄雪無法動彈,彷彿不得不蜷縮着身子纔能有一絲喘息的空間。
“雪兒……雪兒……”遠遠的似乎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若有若無。
“娘……娘……”是孃的聲音!娘,娘你在哪。
任薄雪努力的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子重似千斤,終於用盡力氣,才睜開眼睛,發現四處都是黑色沉沉,根本無法直視。
任薄雪習慣性的掙扎了一下身子,然後愣住了——
怎麼可能?
豁然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胳膊——不是空的!
幾乎屏住呼吸一般,任薄雪艱難的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手沒有斷,還有觸覺。
不,不對,或許只是因爲到了陰曹地府,這個只是一具靈魂罷了,所以纔是健全的。
也罷,人都已經死了,是健全還是殘缺,這已經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黑漆漆的地方到底是哪裡?娘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刻的任薄雪,覺得沒有比見娘更重要的事情。
任薄雪往四周摸了摸,四面都是實的,她用手肘用力的敲擊着四面,發出咚咚咚的聲音:“娘,娘我在這,娘,你在哪兒啊。”
嘶啞發乾的聲音吼出來,雖然聲如蚊吶,卻令任薄雪又是一愣,隨後又是一陣驚喜……她竟然能開口講話了,不再是被隔斷舌頭的啞巴!
“夫人,奴婢似乎聽見小姐的聲音了,夫人跟奴婢來。”這個聲音是——蓁蓁!
蓁蓁是從小伺候任薄雪的丫鬟,後來被她放在小寶身邊伺候,她被賜罪之後,再也沒有見過蓁蓁。
也是,既然他們弄死了兒子,自然也是不會放過蓁蓁的。
或許這一次不但能見到娘和蓁蓁,還能見到小寶。
想到小寶,任薄雪想到害死小寶的那對狗男女,心中的恨意翻滾涌來,恨不得變身厲鬼,將那對狗男女碎屍萬段。
“小姐,你在這嗎?”蓁蓁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任薄雪的嗓子乾的發疼,聲若蚊吶,只好用手肘敲了敲,好讓外邊也能聽得清楚。
“夫人,在這裡!”蓁蓁充滿驚喜的聲音響起。
兩人確定任薄雪的位置之後,忙衝了過來。
“雪兒,雪兒……別怕,娘在這裡呢?娘在這裡呢……”
一陣刺眼的光照了進來,將黑暗驅走,任薄雪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是被一個大水缸給倒罩住了。
水缸,水缸,又是缸!
缸這個字如同夢魘似的存在在任薄雪的心中。
她忍不住渾身顫抖着,呼吸也逐漸的加重,雙眼望旁邊看了看,等發現一塊大石頭,她瘋的一般跳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搬動那塊石頭,一下子便把那缸給砸破,饒是如此,還不肯罷休,繼續用力砸,跟個瘋子一般,嘴裡胡亂的嚷嚷。
“休想再困住我……休想再困住我……”
“雪兒,雪兒……”那聲音彷彿被嚇到了一般,任薄雪緩緩的轉身。
有娘,有蓁蓁,還有好幾個曾經她眼熟的下人,原來大家都死了麼……
任薄雪又是傷心,又是難過,喃喃開口:“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們。”
任夫人心如刀絞,只當任薄雪被嚇到了,眼眶子一下早就紅了:“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
任薄雪眨了眨眼睛,錯愕的擡頭看了看陽光明媚的天空,迷惑不解:“原來陰曹地府也有太陽啊。”
衆人面面相覷,大小姐不會是嚇傻了吧?
任夫人越發的擔憂,探手往任薄雪的額頭上摸了摸,神色緊張:“哎呀,好燙,快請大夫過來。”
任薄雪本就渾身虛弱不堪,此時已是搖搖欲墜,眼前一圈一圈的發黑,還不等人反應,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
她好累好累啊,好想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可是孃的呼喚她的聲音,那般的憂傷,難過……等她休息一下,再回應娘吧!
伴隨着前世所有的回憶,任薄雪睡的並不安,一對好看的柳眉緊緊的鎖在一起,額頭上也隱有薄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彷彿天長地久,又彷彿眨眼之間,耳邊忽然想起低聲碎語,斷斷續續,若有若無,並不太分明。
“大小姐……不會發現是……我們乾的吧?”
“你慌什麼,大小姐……又不是我們關進去的……”
“可是大小姐的飯菜裡下的迷藥……是我們……”
“閉嘴……不是跟你說了嗎?……這事爛在肚子裡……”
碎語漸遠,直到聽不見了聲兒!
任薄雪忽然之間隱約的想起來了,她十歲的時候跟着母親一起到了老家莊園裡住着,結果有一天莫名其妙特別的困,她在睡夢裡發現自己睡在水缸裡……
等等,水缸!
任薄雪猛地睜開眼睛,屏住呼吸向四周看去。
又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和陳設入目,心頭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了,她不是死了嗎?
難道她沒死,又重新活了回來?
水缸……水缸!
對了,去看看水缸,就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活着。
任薄雪從牀上跳下來,蹬上小靴子便往外頭跑,果然是老家莊園的模樣,再往後院去,破碎的水缸碎片還散散的落了一地。
不是夢,剛剛那不是夢,任薄雪看着自己失而復得的雙手雙腳,小心翼翼的擡手觸摸着臉上的肌膚,鼻子也在。
她迫不及待的小跑到屋內的菱花銅鏡前,脣紅齒白,眉目如畫,那模樣,卻是她十歲左右的樣子,她是真的還活着,還活着!
回憶翻滾而來,頭疼欲裂,那些慘痛卻還記憶猶新。
任薄雪迷茫的雙眼迸出一道決絕的寒光,既然上天開眼讓她重活一次,這一世,她再也不會讓悲劇重演,所以欠她,欠孃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從地獄爬了出來,如今該墜入地獄的,自然就是別人!
任薄雪脣角微勾,稚嫩的面上之上,是陰鶩暴戾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