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轉頭看向盛讚,對了,他現在是霍沐。
盛讚與來人淡淡點點頭,帶着糰子往外走。
糰子不願站在他身邊,躲到鳳凰那裡去看寶寶,她問:“寶寶叫什麼?”
鳳凰眉毛一挑說:“小小鳥。”
川烏輕拍她的腦袋,說:“我們把這個問題交給了我岳父,他到現在還沒想好。”
糰子可以想象,鳳天叔叔在牢裡捧着一本字典,勾勒塗畫,一遍又一遍的折騰,就爲了給這小奶娃娃取個好聽好寓意的名字。
她看着寶寶近乎透明的小手指頭,心頭被罩上一層薄霧。
鳳凰偷偷與她說:“我本來替你收拾好了房間,可現在這種情況,你應該不會住我家的吧?”
說完,偷偷看了看盛讚。
糰子說:“你現在要養寶寶,我不好打擾你,不過你放心我可以住在乾爹乾媽那裡。”
這句才說話,就感到一陣風伴着男人靠過來,身邊似是堵着一堵牆,盛讚說:“你跟我住。”
糰子無聲的在拒絕,還幽幽看着麗姨,麗姨笑着打破了她的夢想,她說:“家裡沒準備你的房間。”
“……我可以睡沙發。”糰子說。
陳叔說:“沙發壞了。”
“……”糰子只好不說話,在衆目睽睽下,坐上盛讚的車。
他還是鍾情於黑色的轎車,車子調整過,防彈係數很高。糰子在車上眼巴巴的看着鳳凰和寶寶,鳳凰表示:“我一定帶着小傢伙去看你!”
糰子就差沒說一句:你一定要來救我啊!
她縮回頭,車窗關上,副駕駛坐着剛剛那個女人。
她的話語打破了車內的安靜,她說:“霍總,晚上的酒會安排在八點整,時間還算空餘,您可以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盛讚的第一句話是說:“介紹一下,她是我的秘書,甄亞卿。”
顯然,這句話是對糰子說的。
但他卻沒有對甄亞卿介紹糰子。
此時,糰子正在看甄亞卿短裙下露出的兩條長腿。
下一秒,她被他捏住了手,他低聲輕語:“在想什麼?”
糰子順勢看入他的眼,“我不想跟你住在一起。”
盛讚直起身,沒有迴應這句話,將車內擋板升上去。
頓時,隔住了前後座的聯繫。
他再度彎身,與糰子道:“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頓了頓,居然道歉:“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她懂,他說得是那天在天台上,他那樣粗暴的對待她。
但他到現在,都沒有對其他事做過解釋或者道歉。
哦對了,他肯定是認爲他沒有做錯,不需要道歉。
糰子在心中嗤笑一番,扭過頭,只看窗外。
車子駛過長安街前的音樂大廳,時光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
盛讚也沉默下來,他與她的開始,在這裡。
街頭槍戰,遭遇埋伏,不過是那些口口聲聲光明磊落爲民除害正義之士的迫不及待。
那天,他看見她的肩膀濺出一蓬鮮血,心中無比驚慌和疼痛,但他將那些,歸結爲——喜歡。
原來他喜歡着她,也是……就算養只貓狗,日夜相處,也會有感情。
喜歡,畢竟不是愛。
看,他那時是有多自欺欺人,多愚蠢無知。
糰子突然不去看窗外了,她閉上眼休息,身上被人披了一件外套。
盛讚心中很堵,她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不願意再想起那一天。
那麼重要的一天,她拒絕想起。
他卻移不開眼,一會兒看看街道,一會兒看看她的睡顏。
雖然在機上已經看了很久很久,卻總也看不夠。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但他現在就變成了這樣。
糰子……他在心口呢喃,千言萬語,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
車子停下時,糰子就睜開了眼,她沒睡着,只是不想對着他浪費時間。
他的新家很大很漂亮,門口是雕花大門,裡面是花草小院,再進去是長廊,廊上養着五彩的長不大的熒光小魚,接下來就到了客廳,客廳的沙發都是她喜愛的款式,抱枕小巧飽滿。
樓梯也是實木的,手握上去溫潤柔和,二樓有很多房間,他指着正對樓梯口的那個門說:那是爲你留的。
這些種種,喚起曾經的記憶,三千港的盛宅,與這裡一模一樣。
……他將盛宅,搬到了這裡。
這裡的每一件傢俱,每一個擺設,都沒變。
不過,院子裡變了,盛宅的院子裡並沒有那麼多花草,她其實很喜歡這些,但她從未說過。
還有長廊上的魚缸,她一向不喜歡那條醜陋的肥碩的金龍,她喜歡小巧五彩的金魚。
狗狗被從籠子裡放了出來,在花園裡奔跑撒歡,汪汪叫着想讓大家都知道:“我黃黃肥來鳥~”
“走,我帶你上去看看。”盛讚牽過她的手,下一秒被甩開。
糰子腳上穿着軟軟的拖鞋,踩在臺階上,宛如她十幾歲時,穿着連衣裙,見他從外面回來,趕忙迎下來想讓他第一時間就看見她。
……連樓梯的臺階數都一模一樣。
她推開門,入眼的,是碎花的被套和枕頭,房間裡還有狗狗的暖窩,緊緊挨着牀邊。
盛讚指了指隔壁,說:“是我的書房,再旁邊是我的臥室。”
一切的一切都一樣,糰子可以想象,書房裡有一座睡榻,睡榻後的牆上掛着一幅油畫,油畫的後面,有一個保險箱。
密碼是她的生日。
那是她纏着他改的,不改她就不讓他抱她。
書房裡的一幕幕,如河堤放閘,洶涌的吞沒了糰子。
“喜歡嗎?”盛讚問她,卻見她閉上了眼。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原樣,說:“你累了吧,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們有個酒會。”
“等等。”糰子喚住他。
盛讚停下,聽她問:“你那時離開,有沒有爲了我有一秒的停留?”
好不容易,從她再次遇見他,時隔一年,從克羅地亞到玉城,她終於問出口。
這不是個容易的問題,這個問題的背後,是糰子的隱忍,是她的傾盡所有,是她的自尊。
“……”長久長久的沉默,盛讚吐出一口氣,回答她:“沒有。”
他耷拉了肩膀,神情疲憊不堪,沒有,他記得很清楚,他那時沒有回頭再看一看三千港的海,三千港的人。
他那時,只是想盡快結束那些事,他將她留在了倉庫裡,讓陳叔去找她。
一滴淚從糰子眼眶滑落,她沒有期待過,卻還是那麼的失落。
這時,有人敲門,甄亞卿捧着一個精緻的紙盒站在門口,盛讚接過紙盒,放在糰子牀*上,說:看看合不合身。
那是一件珍珠白的小禮服,桃心領露出整片肩頭。
糰子說:“拿走。”
她說:“我不想跟你去。”
盛讚沒有強求,關上門,他對甄亞卿說:“晚上你跟我去。”
這幾年,他身邊沒有女人,要帶女伴時,就會帶上甄亞卿。
當晚,糰子一人留在家裡,而盛讚帶着別人出席酒會。
電視裡播着酒會的現場,糰子這才知道是個多麼正式的酒會。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有紅毯延伸至室內,記者只被允許留在紅毯位置拍照訪問。
遠處駛來一輛黑車,人們紛紛將注意力轉移至黑車。
這時,有人敲響房門,上來陪女主人的狗狗嬌嬌的嗚嗚叫,蹭着糰子的腳心。
糰子關掉電視跑去開門,門拉開,卻又溼潤了眼眶。
……她今天哭的太多了。
曾經盛宅的大廚子,那個肥肥胖胖,腆着圓圓的肚子跟在她身後着急,最後被她趕去花園澆花的大廚子,亭亭玉立,哦不,是活生生,絲毫沒掉一兩肉的站在她面前,笑起來的臉很福氣,說:“大小姐,您的燕窩粥燉好了。”
他的手裡端着一盞瓷碗,微微散着熱氣,他帶白色的高帽,肚子上圍着白色圍裙。
活生生的,活生生的。
糰子很想抱抱他,或者的捏捏他的手,死而復生的不止是盛讚,還有家裡的廚子。
那天,白狐與家裡的女傭裡應外合,殺掉了院子裡所有的保鏢,將她綁住用來要挾盛讚,她以爲廚子也死了,廚子是個好人,憨憨的,總是怕做的菜不夠好會被盛讚砍掉手腳拿去喂狗,或者是怕她會搶了他的飯碗,敢怒不敢言的幽幽哀哀望着她。
拿花灑澆水時,還會自言自語:“你們想吃什麼?我什麼都會做。”
那時,她就站在他身後,聽得清清楚楚,知道他這是在對她說的。
“你……”糰子哽咽的說不出話。
大廚子鬆快一笑,“大小姐,歡迎回家。”
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她了。
雖然這裡不是家,但糰子還是笑了,她接過碗盞,表示一定會吃光。
狗狗趴在腳邊的地上,對那碗粥並不感興趣,後來顛顛的下樓,找廚子撒嬌要吃肉骨頭,糰子一口口吃粥,那天,盛讚帶着毛毛來救她,那天,是毛毛的忌日。
世間一切,變幻莫測。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生病了,明天恢復三更。
Ps,小三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