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邊一盞溫黃小燈,糰子躺在盛讚懷中,兩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緊不可分,他們之間橫着一個圓滾滾的大肚皮,裡面有兩個小傢伙,但他們的心,從未有像現在這般貼近過。
盛讚慢慢的講,糰子靜靜的聽,娓娓道來,他將她送走後的一切。
他本不想告訴她爲什麼要將她送走,可當她登機之後,他一人坐在機場大廳裡,看着來往匆忙的人們,他忽然覺得應該要告訴她。
他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說白狐越獄了。
然後他算着時間,給青蘅打電話,那般婆媽的交代他自己老婆的事。
再然後,他來到三千港。
久別之後的三千港,散發着不一樣的氣息,他回到三千巷,來找好兄弟。
聚散終有時,當年的事讓他們倆散落兩地那麼久,如今也到了該重逢的時候。
如果沒有白狐的事,盛讚想,他大概不會來打擾毛毛現在的生活。
他聽說,他過得很好,每天做做菜罵罵人,晚上喝點小酒算算賬,平淡富足。
但他想活着,他一個人對付不了白狐。
他需要他的兄弟。
他的兄弟從後廚奔出來,眼淚汪汪的抱住他,喚他:“阿贊,你終於來了啊!”
他們從小就玩在一起,後來一起闖江湖,從未分開過那麼久。
那時,店裡夥計都驚呆了,不敢相信他們家毛爺爺會哭。
毛毛覺得沒面子,縮在他家少爺懷裡悶悶的吼一句:“看什麼看,爺爺戳瞎你們的眼!”
盛讚忽然就笑了,原本沉重的心頭緩了緩,因爲有兄弟在,他不怕。
他與毛毛說明來意,他一點都不擔心,人心雖然最難測,但他的毛毛在很早以前,就將自己的心明明白白放在了他面前。
果然,聽他說完,毛毛跳起來就要去廚房操刀子,他一點也不怕,他還是那個永遠跟隨他家少爺的三千巷二毛。
於是,他們一道離開三千港,在玉城一等就是很多天。
警*方並沒有尋到白狐的蛛絲馬跡,所謂地毯式排查也不過如此。
曼文也沒有再出現,似乎是被那一晚他的責備傷透了心,索性不再管他。
毛毛恨死白狐了,說他沒種,躲躲藏藏像個女人,但盛讚知道,他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久久不現身,要等獵人筋疲力盡了纔會猛的竄出來,咬住獵人的脖子。
盛讚在算時間,比耐心。
終於,等來了一條彩信,是一副藍天的照片。
短信沒有署名,但盛讚知道,那是白狐。
他不驚訝白狐會有他的手機號,在號子裡魚龍混雜,有的時候消息來得比外面還快。
毛毛看見那條短信,不屑的哼了哼。
藍天,意喻他重見天日。
盛讚給那個號碼發了一個地址,說在那裡要與白狐來個了斷。
之後,又是長久的了無音訊。
他們等候的地點是一個碼頭,既然一切的開始是碼頭,那麼就也在碼頭結束吧。
他不想再過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不得不說,他老了,小的時候總是意氣風發,只要心夠大,就覺得世界都是他的,他想要權勢,想做人上人。
直到此時,他才能體會當時在黑暗中,陳叔那寥寂疲憊的嘆息。
太累了,這個道,他不混了。
他與毛毛守在碼頭無事,就會說起以前,一點都不像是在面臨生死關頭,而是兄弟間的閒聊納涼。
毛毛不再喜歡找小妹兒了,雖然三千港到處都是他的老相好,可他似乎過起了和尚般的日子。
盛讚笑他變*態,毛毛還認真點了點頭,說真心覺得自己有點變*態。
一個爺們不喜歡小妹兒了,不是變*態是什麼?
他們正說笑,因爲藏的地方隱蔽,無意見發現了什麼。
那是他們很熟悉的,他們曾經也會在深夜,無人的碼頭,往船上搬運大件的木頭箱子,或者是從船上卸下這些僞裝過的木頭箱子。
毛毛撞撞盛讚,掏出手機拍攝。
隔天,還是深夜,又有車停在碼頭。
那些箱子上標記的重量與車輪陷在沙裡的深度完全不成比例,於是盛讚確定,那裡面被偷樑換柱。
碼頭上疊了很多這樣的巷子,夜裡還有人來巡邏,本是來等白狐的盛讚和毛毛,撞破一件大案。
毛毛嘿嘿笑,看着盛讚。
盛讚告訴他:最近在跟川烏搞一個工程。
毛毛挑挑眉:太巧了啊!
那一晚的凌晨,月亮被雲遮住,碼頭上沒有了月光,白狐終於出現了。
他看起來落魄不已,眼裡卻有即將報仇成功的光,他一向不正道,當初多番綁走過糰子,毒害老爹,在三千港賣粉貨,支持秦嵐和毒狼。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今他還是一樣,想從背後偷襲。
可盛讚變了,他不會真的就如約定好的那樣,一對一,來個了斷。
碼頭上突然燈光驟亮,等着白狐的,是警*方的人。
盛讚和毛毛被保護得很好,跟前有拿武器的警*察保護他們。
盛讚從沒見過那樣的白狐,他呆住了,一臉不可置信,破口大罵:“盛讚你個孬種。”
盛讚卻不惱,不管孬不孬,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
白狐想反抗,想拼個魚死網破,警*車拉響警笛飛馳而來,將他團團圍住。
警*察們一步步逼近,勸他投降。
可白狐忽然拉開衣服,讓大家看到了他身上的炸彈。
在場的人頓時亂作一團,高處的狙擊手準備待命。
但,人心最難懂,唯有盛讚不慌不忙。
他推開保護他的那些人,走近白狐,盛讚的背後都是槍口子,他知道,一旦有變,白狐的血會濺到他臉上。
盛爺不喜歡血,他很愛乾淨。
他擡起右手,示意給他一點時間。
然後他對白狐說:“老子早就不混黑*道了,你在裡面乖乖的,你老爹我幫你照顧。”
白狐雖混蛋,卻孝順。
他是中日混血,他的父親曾是日本世家子弟,他的母親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被接回日本,當時他的母親已懷了他,給父親寫了封信,說會打掉孩子,讓他不必擔心。
他的父親,冒着被家族除名的重罰,隻身來到了中國,與母親結婚過日子。
他們家很窮,他從小因爲長得奇怪而被其他小孩欺負,他如盛讚一般,少年時最大的執着就是要變強。
後來,母親去世,他與父親相依爲命,父親卻也變得癡癡呆呆。
有些病,是用錢也治不好的。
盛讚查到這些,這些是白狐軟肋。
盛讚說:“每年清明我會替你去你母親墳前燒紙,你雖害死我老爹,但我會對你老爹好,這句話我以前就說過,你應該信我。”
白狐的眼,再也看不見剛來時的閃耀,所有的不甘心他都只能咬碎了嚥下,他在外面還有一個老爹,他再怎麼泯滅人性,就只剩這一個親人了。
盛讚會好好照顧他,他知道。
他拆□上的炸彈,扔進海里,被帶上警*車前,對盛讚說:“記住你保證過的。”
白狐剩下的一生,都將在監*獄裡度過。
同時被帶走的還有碼頭的保安,連夜審問,結果與盛讚料想的一致。
幾個小時後,警方控制了碼頭,拆掉了那些木箱。
天色漸漸亮起來,海和天之間出現一道紅線,慢慢的,爬起一顆紅燦燦的球。
木箱裡,上面都是金屬礦砂,一袋袋的搬開後,顯露出底下的東西。
泛黃,陳舊,那是象牙。
曾經,有新聞報道,在三千港碼頭髮現大量象牙走*私,因此,白狐被做替罪羊抓了起來,盛讚假死變成霍沐,三千港回到正常,不再是海龍的天下。
可那不是真的,那時正值換屆,盛讚吩咐手下做事要格外小心,他自然也不會在那風頭上接下那麼大的單子,也就是說,那時三千港的碼頭上根本沒有象牙。
後來的新聞報道里,也沒有拍到圖片,現場被封鎖,對外只發表新聞稿而已。
可現在,一根根象牙,就擺在空地上,聞風而來的走*私分子,被當場逮捕。
敘述完畢,盛讚笑着親了親糰子,看她一臉蔥白,對她說:“你老公我拿到了石油工程,以後賺的錢都給你花。”
糰子一臉嬌羞,錘他:“你是誰老公啊!”
盛爺霸氣將人一吻,“我兒子都在你肚子裡了,我怎麼不是你老公?”
他也有今天啊,瘋狂的想要個名分,想一直在這枚糰子身邊。
糰子卻不繼續這個話題,哼哼着說困了。
盛讚不勉強,哄她睡着,她懷孕後,不管發生多大的事,都能睡得沒心沒肺,討人喜歡。
第二天,他們早早起來,去看望盛老爹。
不久,電視裡播放了警*方破獲迄今爲止最大型走*私象牙案,對外的宣傳稿說的是警方獨立破獲,但盛讚得到了石油工程,連毛毛也順便得了個獎狀,好市民獎。
電視裡那段時間總是在循環播放這條新聞,還有普及一些知識——
“非洲象公母都有牙,而亞洲象只有公象有牙,並且因爲地域環境關係,亞洲象牙內的血管神經較多,牙尖會沁染成玫瑰調白色,不利於象牙造型,所以人們喜歡從境外走*私非洲象牙來做工藝品在黑*市賺錢。”
播報員義憤填膺的說:“單純的切割象牙並不會造成大象的死亡,而爲了獲取最後端的牙根,獲取最大利益,殘忍的屠宰者們會把先大象殺死,切開嘴巴和大腦後,拔出整根大牙,丟棄屍體。”
“整根的象牙按千克計算,每公斤41667元,這次繳獲的兩千根象牙價值超過三億。”
“經查證,這批象牙是從肯尼亞入境,正準備通過物流發往全國各地。”
畫面裡,一個個象牙特寫,象牙的後跟是空心的,斑駁着血跡。
毛媽和糰子坐在沙發上,手捧一筐櫻桃,邊吃邊唏噓。
最後的畫面,是在一個空曠的操場,操場中央有一架巨大的粉碎機,工作人員將一個個象牙拋進機器中,粉碎銷燬。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竟然不記得離煙是誰,好吧,她存在感太弱了,她是盛爺同母異父的妹妹。包子會出來的,你們不要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