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醫院,住院部。
一夜之間,房東大兒子孫雷如同蒼老了十多歲,整個人呆愣愣的坐在病房裡,兩張病牀上躺着的一個是早上出了車禍被搶救回來的房東,一個是從看守所裡被送過來斷了手腳的弟弟,而原本已經脫離危險的母親也在半夜突然病情惡化去世了。
家破人亡的噩耗和沉重壓垮了這個看起來老實憨厚的年青人,灰敗着臉,聽到開門聲,擡起滿是血絲的一雙眼看了過去,嘶啞的聲音裡隱含着悲痛和無奈,“陶小姐,你怎麼來了?”
陶沫看着病牀上的昏睡的房東和孫亮,再看着滿臉痛苦的孫雷,一時之間心裡也有些的難受,“我過來看看,你要休息一下嗎?去吃點東西,這裡我幫你看着。”
孫雷其實一點食慾都沒有,可是看着雙手雙腳都被打上了石膏的弟弟,看着被車子撞的滿臉淤青血痕的父親,終究點了點頭,“那就勞煩陶小姐了,我出去買點吃的。”
自己不能垮了,自己要是垮了,爸和二子要怎麼辦?一時之間悲從心中來,孫雷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快步的向着門口走了去,不願意讓陶沫看見狼狽不堪的自己。
安靜的病房裡,看着昏睡的房東父子兩人,陶沫走到走廊裡撥通了楊杭的電話,“楊哥,我發給你的錄音收到了嗎?”
“嗯,收到了,魯達國心狠手辣,你剛剛斷了魯紹偉的手腳,魯達國絕對不會罷休,醫院這邊只怕不安全,我已經讓操權過來了,程明谷那邊我也打了招呼。”楊杭知道薛市長爲了市委一把手的位置,已經瘋魔了。
齊魯集團雖然資產雄厚,但是齊魯集團的名聲卻是臭不可聞,爲了拆遷,什麼滅絕人性的事都敢做,賄賂相關的人員,欺下瞞上、無惡不作,否則也不會因爲拆遷就害的房東一家家破人亡,死的死、傷的傷。
“來了正好。”陶沫冷聲開口,看了一眼走廊上的監控視頻,“楊哥,你不用擔心我,讓警方這邊來遲一點,還有醫院走廊的視頻別讓人給刪了。”
“放心,這些我來處理。”楊杭自然知道陶沫的身手,不過依舊有點的不放心,好在操權已經趕過去了。
掛了陶沫的電話會後,楊杭又打了幾個電話出去,老街開發這邊的確是一個政績,只是薛市長做的太急切,楊杭所有的後續工作就是爲了摘桃子。
他不是不知道齊魯集團的粗暴行事,但是爲了抓住薛市長和齊魯集團的把柄,楊杭也只能任由事態的發展。難怪當初自己準備從政,上校眼神那麼複雜。
楊杭苦笑一聲,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在鋒刃,行事作風是黑白分明,雖然血腥又危險,可是每一個鋒刃的士兵都可以驕傲的挺直背脊。
即使有一天他們馬革裹屍,即使他們可能屍骨無存,甚至沒有任何的榮譽,不爲世人知曉,但是他們無愧於天、無愧於地,他們是爲了保衛這個國家而犧牲,可是如今從政,自己卻也是各種手段和城府算計,任由齊魯集團草菅人命。
陶沫掛了電話就站在病房外的走廊裡,等了不到十分鐘,果真,走廊裡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伴隨着病人家屬驚恐的喊叫聲,一羣人來勢洶洶的衝了過來。
“說,姓孫的那一家在哪個病房?”爲首的男人一把抓住一個護士,兇狠着臉逼問着,“快點說,老子可沒時間和你耽擱。”
“這裡是醫院,你們要幹什麼?”小護士也嚇的夠嗆,不過醫院經常會有家屬來鬧事,她也見過幾次,所以此時還算冷靜。
“你他媽的廢什麼話?問你姓孫的那一家住在哪個病房?”抓着小護士的男人老臉一狠,一巴掌啪的一聲打在了小護士的臉上,滿眼都是駭人的戾氣,“快說!”
“你怎麼打人啊?”小護士哭着喊了起來,可是爲首男人手裡頭的刀子已經逼到了她的臉上,讓小護士嚇的蒼白了臉,哆嗦的指了指不遠處的走廊,“608房。”
這邊剛說完,爲首綽號黑頭的男人帶着身後四五個手下直奔陶沫這邊而來,氣勢洶洶,直接踹翻了沿途碰到的兩輛放藥的小推車。
“看不出你倒是個練家子!”黑頭停下腳步,冷眼打量着站在走廊裡的陶沫。
三月末的天,陶沫穿着一身淡藍色小碎花的襯衫,淺色牛仔褲,外面套了一件長款毛衣,扎着馬尾辮,之前過長的劉海都被扎到了後面,露出飽滿的額頭。
陶沫巴掌大的臉看起來清瘦,眼睛清澈透亮,氣息文靜,完全看不出她不但將魯紹偉帶過去守株待兔的十多個手下都給揍了,甚至還殘暴的折斷了魯紹偉的手腳,聯想到在看守所裡被同樣斷了手腳的孫亮,是個人都明白陶沫這是在以牙還牙。
“這裡是醫院,你們想要幹什麼?”冷聲開口,陶沫清冷着目光看向來者不善黑頭五人。
比起魯紹偉帶的那羣不上臺面的混混,黑頭五人看起來氣勢兇狠了很多,穿着黑色T恤,肩膀、胸口、胳膊上都是賁張的肌肉,關鍵是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暴戾和血腥。
“你只是孫家的租客,有些事不是你能惹的。”黑頭冷聲開口,倒沒有直接和陶沫起衝突,“只可惜你不該對二少出手,你和我們走一趟,孫家的人我們不會再動了。”
畢竟魯達國要的殺雞儆猴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孫家死的死、傷的傷,有這個血淋淋的例子擺在這裡,想來老街那些人也不敢再鬧事,畢竟有錢是好,可是有錢也不能沒命花。
“是你們害了我弟弟和我爸?”隨便吃了兩個饅頭填了肚子的孫雷剛過來就聽到了黑頭的這句話,孫雷也不是傻子,這些開發商爲了強拆什麼事都能做出來,此時頓時明白過來,不由紅了眼,瘋一般的衝過來,“你們這些畜生!”
陶沫離的遠,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掄着拳頭衝過來的孫雷還沒有靠近最後面的男人,卻已經被他一腳踹飛了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五個人應該是魯達國的保鏢,和那些整天在老街耀武揚威、橫行霸道的混混完全不同,陶沫看着狠戾着表情的黑頭,直接向着摔在地上的孫雷走了過去,將人給扶了起來。
“陶……陶小姐,你快走!這……和你無關……你快走……”孫雷捂着腹部,痛的臉都蒼白了,此時急切的抓着陶沫的胳膊讓她快離開,陶小姐已經幫了自家許多,今天就算死在這裡,他也不能讓這些人傷了無辜的陶小姐。
陶沫反手握住了孫雷的手腕,指尖探查着脈息,還好,只是皮肉傷,沒有內出血,也就沒傷到內臟器官,“放心,我沒事,你先冷靜一下。”
“陶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黑頭冷聲開口,雖然知道陶沫是個練家子,倒也不在意,畢竟魯紹偉帶的那些混混,別說十多個,就算二十多個,黑頭一個人也能全挑了。
黑頭他們五個就是刀口舔血玩命的狠人,魯達國錢給的多,他們自然就聽命行事,魯達國也知道自己行事過於歹毒狠戾,爲了自家人的安全,所以才高薪請了黑頭五個人保護自家人的安全。
“你到底將我兒子怎麼了?”走廊裡,再次傳來咚咚的腳步聲,貴婦踩着高跟鞋滿臉怒容的跑了過來。
之前在醫院地下停車場,魯紹偉被陶沫斷了手腳,那羣混混立刻就近將魯紹偉送到了第一醫院來,其實手腳被折斷了,只要重新接上,養上百天也就沒事了,可是在魯紹偉的雙手和雙腿都被接上了,可是右腿不知道爲什麼一直痛的厲害。
原本醫生還以爲自己的手法不對,立刻讓主任醫生過來了,結果發現,魯紹偉的右腿邪乎了,明明已經將骨頭給接上了,可是魯紹偉就是痛的都要打滾了,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忍受不了痛苦之下,扯着嗓子嗷了起來,只感覺骨頭裡像是有鈍刀子在磋着一般,那種痛根本無法忍受。
來醫院的魯達國和貴婦立刻就慌了,自己疼愛的小兒子這麼痛,醫生卻束手無策,這不是要人命嗎?
“我這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接骨的醫生被魯家人罵的狗血噴頭,他也冤枉那,這骨頭已經接上了,片子也拍了,看起來一切正常,怎麼就這麼痛呢?要不是魯紹偉那痛苦的表情太真實,醫生都以爲他這是在弄虛作假。
“不知道?你不是醫生嗎?你不知道誰知道?你不看看我兒子都痛成什麼樣了!再治不好,我讓你滾出醫院!”貴婦抓着醫生的胳膊就罵了起來,心疼的看着在牀上痛的慘叫的魯紹偉,“兒子,你別怕,媽立刻就讓醫生救人,你別怕。”
潭江市雖然經濟落後,可是醫療水平確實不錯的,尤其是潭江市的中醫專家組,那也是全國赫赫有名的,所以此時魯達國雖然也心疼痛的哀嚎的魯紹偉,卻冷靜了一些,立刻想到斷了魯紹偉手腳的陶沫。
陶沫當初租孫家的門面房開的就是中藥店,魯達國明白只怕就是她動的手腳。所以這邊醫生給魯紹偉打了止痛針,緩解了一下痛苦之後,貴婦和魯達國就離開了手術室直奔住院部來了。
看到魯達國和貴婦,孫雷頓時滿臉的恨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剛要衝過去,卻被身旁的陶沫給攔了下來。
“怎麼?魯紹偉痛的受不了,你們就心急了擔心了?孫家還有兩個人躺在病房裡昏迷不醒呢。”陶沫嘲諷的看着急切的貴婦,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們害的孫家家破人亡,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報應。
“小姑娘,你治好紹偉,之前的事我們既往不咎。”魯達國拉過因爲擔心兒子而發瘋貴婦,打量的看着陶沫,倒是大度的打算放過陶沫。
黑頭倒也沒有想到陶沫竟然還留了後手,難怪她一直冷靜自若,此時魯達國過來了,黑頭就和其他幾個男人站到了魯達國身後,現在他只需要當個盡職的保鏢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不需要他來處理了。
冷嗤一聲,陶沫看着壓抑着眼底狠戾之色的魯達國,“魯總這是糊弄我嗎?既往不咎?只怕我治好了魯紹偉,還沒有走出第一醫院就會被車撞吧?”
君子一諾千金,可是魯達國這樣的黑心開發商,絕對是睚眥必報,心狠手辣,他怎麼可能真的既往不咎,不過是看陶沫年紀小,想要糊弄她。
被拆穿了內心陰暗的算計,魯達國也不在意,冷冷的看着陶沫開口:“有些人是你不能得罪的,不要以爲有點身手就能逞兇鬥狠,小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你貪圖一時痛快,想過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嗎?”
魯達國能將齊魯集團發展到如今的規模,他的手段可想而知,要對付一個小姑娘太容易了,有的是法子讓陶沫屈服。
“老公,你還和她說什麼,讓黑頭將她帶走,紹偉要是還繼續痛,就打斷她的手和腿,不行將她父母都抓起來,我倒要看看她的骨頭有多硬!”貴婦仇恨的盯着陶沫,若不是自己兒子還躺在病牀上痛苦不堪,貴婦早就讓黑頭狠狠收拾陶沫了,哪裡容得她還這樣放肆。
醫院這邊出事了,杜院長剛好在,所以他親自帶着保安過來了,一看到陶沫不由的愣住了,“陶沫,你怎麼在這裡?還有你們是怎麼回事?這裡是醫院。”
“杜院長。”陶沫也緩了臉色,看得出杜院長是幫着自己,“起了一點糾紛,打擾到您老了。”
“你們認識?”貴婦一看陶沫和杜院長這熟稔的表情,立刻就怒了起來,指着杜院長就破口大罵,唾沫直飛,“我說我兒子怎麼躺在病牀上痛的死去活來,原來你們是一夥的!你們敢對我兒子下黑手,黑頭給我砸了這破醫院,出了事我兜着。”
杜院長倒沒有太生氣,畢竟醫院每年都要碰到幾起這樣的病人家屬來打鬧的事情,“有事就說事,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們能鬧事的地方,如果醫院處理不了,可以直接報警讓警方來處理。”
“院長,這是我們私人之間的糾紛,和醫院沒有關係。”魯達國冷聲開口,若有所思的視線打量着陶沫,原本以爲她不過是個開中藥店的小姑娘,沒有想到能認識第一醫院的院長,看來這個陶沫也有點關係,也對,若是沒有點背景,她絕對不敢多管閒事。
“黑頭將人帶去手術室那邊。”想到還在忍受痛苦折磨的兒子,魯達國也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就讓黑頭動手,以齊魯集團的背景,再加上還有薛市長的關係在,魯達國底氣足,絕對不會懼怕任何人。
“早該將她給抓起來了,多管閒事的小賤人,敢害我兒子,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貴婦恨恨的開口,猙獰着表情惡狠狠的盯着陶沫,已經想着一會等魯紹偉好了怎麼折磨陶沫來消氣。
四周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家屬也沒有想到魯達國這些人如此囂張,杜院長都帶保安過來了,他們竟然還想要強行將陶沫抓走,可是明顯感覺出黑頭幾人那渾身的戾氣,誰也不敢上前。
氣氛頓時又顯得緊繃而危險,黑頭幾人要動手,醫院的保安自然聽從杜院長的話攔了過來,不過面對是練家子的黑頭幾人,幾個保安明顯氣勢就弱多了。
這邊黑頭幾人剛要將礙事的保安給丟出去,突然,走廊盡頭再次傳來了腳步聲,帶頭過來的人正是接到楊杭電話的操權,跟在他身後的則是陶家的保鏢。
看到黑沉着臉氣勢駭人的操權,黑頭不由忌憚起來,這個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和黑頭他們那滿身的戾氣和血腥不同,操權渾身爆發出的則是一股浩然正氣,再加上他健碩的身軀,緊繃的峻臉,這是部隊出來的,只怕還是特種部隊出來的。
跟在操權身後的陶家保鏢雖然看起來沒有操權那麼震懾,但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裝,一個一個身材魁梧,明顯也不是好惹的。
“大小姐。”刷一下,幾個保鏢整齊劃一的站到陶沫面前,齊聲開口問好,瞬間就將陶沫這邊的氣場給撐起來了。
這要是真動手,只怕一分勝算都沒有,黑頭眯着眼,看了看一旁的魯達國,能有這些經過專業訓練的保鏢跟隨的陶沫,那絕對不會是小門小戶,只怕比起齊魯集團的勢力絲毫不弱。
魯達國也沒有想到這一次踢到鐵板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並沒有查陶沫的身份,只知道她是租了孫家的門面在老街開中藥店,一個開藥店的小姑娘能有什麼背景靠山,誰知道看走眼了。
剛剛還咄咄逼人的貴婦,此時也不由閉上了嘴巴,有些忌憚的看着陶沫,目光不時的看向站在她身邊的陶家保鏢,比起魯家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這些專業保鏢一看就是狠角色。
“潭江市陶家?”魯達國想了一下猜測的開口,之前只知道這小姑娘姓陶,魯達國根本沒有多想。
不過既然到潭江市來投資,魯達國該拜的碼頭肯定是要拜的,該孝敬的他也不會手軟,可是他真沒有將陶沫和臭名昭著的陶家聯繫到一起。
“魯總幸會了。”陶沫冷然着表情,“魯總大可以抓了我陶家人斷手斷腳來威脅我,我陶沫都接着。”
被一個小姑娘如此羞辱打臉,魯達國表情陰沉的難堪,可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齊魯集團雖然也涉黑,而且資產雄厚,但是到了潭江市,他也不敢太放肆。
“陶小姐,之前都是誤會,我給陶小姐道歉。”轉了笑臉,魯達國爽朗的笑了起來,“看我這腦子,昨天看到陶小姐和程少在一起,我就該知道陶小姐的身份,剛剛只是太擔心紹偉了,這才得罪了陶小姐,我一定備了厚禮親自去府上賠罪。”
“魯總只怕暫時沒辦法去陶家了。”程明谷帶着四個警察走了過來,掃了一眼對峙的幾方人馬,隨後正色的看向魯達國,“魯總,我剛剛接到報案,有人舉報魯總指使手下開車撞傷了孫其民,這是謀殺未遂,又賄賂看守所的民警,指使看守所的犯人重傷了孫亮,還請魯總跟我回市局一趟,配合警方的調查。”
“程少,凡事都要講究證據,有些人只怕是惡意舉報,這是誹謗是誣告。”魯達國此時的臉色才徹底的陰沉下來,冷着臉死死的盯着來者不善的程明谷,“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畢竟齊魯集團是薛市長招商引資過來投資潭江市老街的開發,我們是合法企業,不可能知法犯法。”
“是違法犯罪還是被冤枉,都請魯總和我們走一趟。”程明谷並不想和薛父撕破臉,畢竟比起陶家,程家和薛家的關係更好,可是薛父這一次爲了市委一把手的位置,是真的瘋魔了。
齊魯集團的名聲臭不可聞,爲了強拆草菅人命,樓盤偷工減料,私底下不知道用錢掩蓋了多少違法亂紀的罪行,從薛父將齊魯集團引進潭江市,程家就不可能支持薛父的行動,更何況,魯達國他們爲了拆遷將孫家弄的家破人亡,程家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會讓律師和警方交涉的,我兒子目前還在手術室裡,還請程少給我一個面子,等我兒子脫離危險了,我再去市局配合調查。”見到程明谷油鹽不進,魯達國就知道他根本不給薛市長的面子。
程明谷的確不可能將事情做絕,畢竟這其中還牽扯到薛父,“那行,我就陪着魯總一起等。”
魯達國帶着黑頭幾人臉色陰沉的離開了住院部,陰鶩的眼神看了一眼陶沫,這個仇卻是結下了。
程明谷和陶沫打了招呼,也帶着警察跟着過去了,有了魯紹偉的那些話,魯達國這一次即使能脫罪,只怕也要廢不少的功夫。
更何況程明谷明白魯達國這一次對孫家出手,將孫家弄的家破人亡,若孫家這個平頭老百姓來告,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也絕對告不贏,最後不了了之。
可是有陶沫出手,那麼魯達國的犯罪證據蒐集起來只是時間問題,而且楊杭絕對會利用這一次的機會問詰薛叔,到時候老街開發不是政績反而會成爲薛叔的身上的污點。
杜院長讓保安將圍攏的病人家屬都給驅散了,這纔看向陶沫,“剛剛手術室那邊說有個病人骨頭接上了,X光片顯示也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病人卻疼痛難忍,是你出的手?”
中醫能救人,同樣也能殺人,對上杜院長了然的目光,陶沫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給他一個教訓,放心,死不了人,就是疼而已。”
“你啊。”杜院長雖然年紀大了,頭髮都花白了,可是並不是一味的醫者父母心,看剛剛魯家人那架勢,明顯就不是好人,陶沫會出手教訓也正常,只要不鬧出人命就行,“手術室那邊已經束手無策了,我也過去看看。”
人都散了,陶沫看着幾個陶家保鏢,“你們暫時就留在病房這邊,防止魯達國會再次出手。”
“陶小姐,我……”孫雷哽咽着嗓音,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心裡頭卻明白今天若不是陶沫在,以魯達國他們的心狠手辣,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好好照顧你父親和弟弟,放心,一定會給你家討回公道的。”對上孫雷那感激的眼神,陶沫嘆息一聲,縱然討回了公道又如何?他母親已經死了,這卻是永遠都無法挽回的。
暫時解決了這邊的事,陶沫和操權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去了住院部外的小花園,“操大哥,姚麗雲那邊安排好了?”
“放心,我已經派了四個人過去了,如果姚麗雲真的被盯上了,一定可以順着線索查到幕後的人。”操權點了點頭,只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人潭江市也有不少,目前也只能賭一把,畢竟不可能有那麼多的人力將所有符合的人都盯着。
楊杭過來時,陶沫和操權正說到齊魯集團,操權也才知道孫家的遭遇,此時看到西裝革履的楊杭,黝黑的臉龐驀地染上了怒火。
“魯達國心狠手辣,所以你明知道他會草菅人命,卻依舊放任不管?”大步走了過去,操權冷着眼神,憤怒的盯着楊杭,他明白會發生什麼,卻絲毫不制止,任由魯達國出手,即使家破人亡的不是孫家,也會是老街其他的住戶。
這麼多年在部隊裡,操權學會的是忠誠是保家衛國,之前楊杭要從政,操權雖然不理解,卻也是支持的,但是此時,操權卻是如此的憤怒,目光裡噴着火,一把揪住楊杭的領口,“以後爲了政途,你是不是還會這樣做?楊杭,你這樣做和那些草菅人命的暴徒有什麼區別!”
楊杭並沒有開口,他明白此時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自己的確是放任了魯達國行事,齊魯集團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風,楊杭事先就知道,他也知道強拆會發生什麼,可是如果不抓着這個把柄,楊杭不可能將薛市長趕下臺,政治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你!”怒到極點,操權氣的渾身直髮抖,鐵青着粗獷的峻臉,右手猛地攥緊成拳頭,可是終究還是忍下來了,失望的看着楊杭,“你還對得起上校嗎?對得起當初你進鋒刃時所發的誓言嗎?”
猛地推開楊杭,操權大步向着花園外走着,鋒刃裡是可以放心將後背交付出去的夥伴,他們生死與共,他們堅守着自己的誓言,他們爲了這個國家可以流血可以犧牲,可是操權無法接受當初的同伴如今爲了政途卻變得面目全非。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楊杭平靜的看着操權大步離開的背影最後消失在視線之中,他從沒有忘記最初的誓言,只是選擇了和同伴不同的道路,鋒刃有上校在就可以了,上校如同一座山,牢牢守護着鋒刃。
可是那些從鋒刃退下的同伴,沒有人知道他們過去曾經付出的鮮血,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的犧牲,他們是沉默的戰士,在黑暗裡用鮮血和生命守護着這一方土地,可是又有誰來守護舊傷累累的他們?誰來守護他們的家人?
楊杭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他也知道自己將會面臨什麼,鋒刃是隱秘的是黑暗的是無人知曉的存在,而從政的自己卻可以光明正大的爲他們去做些什麼。
沉默片刻之後,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楊杭又恢復了一貫精明幹練的狐狸模樣,轉過身笑着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陶沫,優雅邁步的走了過來,“陶丫頭,讓你見笑了。”
“操大哥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陶沫笑了笑,其實孫家的事怪不到楊哥身上,將齊魯集團招商引資過來的人薛市長,出手將孫家弄的家破人亡的人是魯達國,操大哥只是愛之深、責之切。
看着陶沫一如既往般的笑臉,站在她身邊的楊杭不由的心頭一暖,大手揉了揉陶沫的頭,“那頭笨熊性子太直,黑白分明,只怕他不是一時接受不了,而是永遠都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當初一同奮戰的同伴如今卻玩弄手段,爲了政途不斷的算計利用,甚至間接的草菅人命,這些楊杭都明白,在當初他和上校提出想要從政的時候都想明白了,可是他不後悔,有些事終究需要有人去做。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將踏着鮮血和生命踽踽獨行,他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和贊同,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楊哥,大叔肯定知道你要做什麼,否則他也不會放任你離開。”陶沫清澈的目光平靜的看向楊杭,大叔性子雖然古板又封建,但是陶沫知道陸九錚肯定能理解楊杭的作法,“大叔如果認爲楊哥你做錯了,大叔肯定會狠狠的揍你,直接將你給揍服了爲止。”
楊杭錯愕一愣,不由想到當初在鋒刃的時候,鋒刃選拔的都是從各個軍區挑選出來的兵王和高智商的軍事人才,一個一個都是狂到沒邊,傲的厲害。
而陸九錚的作法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沒有改變,簡單而粗暴,直接將人給打趴下,揍到你沒了一點傲氣,揍到你不敢有任何的意見,然後纔開始鋒刃的常規訓練。
“這的確是上校慣用的作法。”楊杭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笑出聲來,窒悶的情緒此時才稍微舒緩了一點,餘光一掃,隨後凜然了表情,“薛市長來了,陶丫頭我們也該過去了,程明谷一個人可對付不了。”
高級病房,即使杜院長也過來了,可是他也看不出魯紹偉這腿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痛的這麼厲害。
“你們這些庸醫!都是庸醫!”貴婦憤怒的叫罵着,心疼的看着痛的嗓子都喊啞了的魯紹偉,“兒子,不要害怕,媽給你找醫生,找最好的醫生。”
魯達國此時無比的暴躁,一方面是因爲站在角落裡來者不善的程明谷,一方面則是心疼病牀上痛苦的兒子,可是卻偏偏一點辦法都沒有,更是恨不能將陶沫給生吞活撕了。
陶丫頭這本事絕了!程明谷和四個警察都詫異的盯着痛的嗷嗷叫的魯紹偉,誰都能看出來他不是裝的,他痛的臉都白了,牙齒將嘴脣都咬破了,整個人不停的抽搐,痛的扭曲了五官,像是能將人活活給痛死。
薛市長過來醫院時,臉色還正常,可是眼神卻閃爍着幾分狠戾和憤怒,魯達國到底是怎麼辦事的,爲什麼會將陶沫給牽扯進來,陶家和楊杭關係非同一般,魯達國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這是將把柄遞給楊杭。
還有程明谷,他到底在做什麼?死揪着魯達國不放,這是因爲之前在派出所和魯紹偉起了衝突在報復,還是因爲程家的決定?
“薛市長,您過來了。”看到帶着兩個秘書過來的薛市長,魯達國也顧不得魯紹偉了,連忙迎了過去。
“你交待你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證據都銷燬了嗎?”站定腳步,薛市長低聲的開口,楊杭一旦插手進來,事情就棘手了,一定不能讓楊杭抓到魯達國的把柄。
“放心,薛市長,你之前一說我就立刻讓人去處理了,保證抓不到任何證據。”魯達國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過孫家這些事他都是讓手下去做的,真的被抓了,這些手下也會替魯達國頂罪,不會將他給供出來,只要有錢,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這才稍微放心了一點,薛市長看向不遠處痛的慘叫的魯紹偉,“這是怎麼回事?第一醫院是整個潭江是最好的醫院。”
“我知道,薛市長,可是也不知道陶沫用了什麼詭異的手段,紹偉一直痛到現在。”魯達國也不傻,如果杜院長他們都解決不了,只怕一般醫生都無法解決。
看到薛市長過來了,杜院長和程明谷也都迎了過來,不管私下如何,該做的面子還是要做。
“杜院長,這沒辦法醫治嗎?”薛市長此時才真正的正視起陶沫來,沒有想到她還真有點本事。
“抱歉,薛市長,我也無能爲力。”杜院長嘆息一聲的搖搖頭,自嘆不如,聽說陶沫師從季老,再想到季石頭那桀驁的性子,陶沫會幾手整人的手段也挺正常。
楊杭和陶沫過來時,杜院長已經在聯繫專家組的其他專家,看看有沒有有法子,畢竟魯紹偉這腿也挺邪乎的,骨頭接上了,肌肉也沒什麼損傷,怎麼就會這麼痛,若不是打了止痛針,估計人都要痛昏過去了。
“楊市長,陶小姐。”看到兩人,薛市長笑着走了過來,和楊杭握了握手,這纔看向陶沫,“紹偉這孩子性子太沖,如果有什麼得罪的,還請陶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醫者父母心,陶小姐給我一個面子高擡貴手如何?”
“薛市長,陶沫這丫頭也是性子太沖,早上剛到醫院地下停車場,就被十多個小混混給堵了,幸好這丫頭有幾分身手,否則得罪了齊魯集團,這會只怕人都沒了。”楊杭笑着寒暄着,隱射的將孫家家破人亡的事實點了出來。
“對不起陶小姐,這是我家紹偉不懂事,冒犯了陶小姐,還請你饒了她這一次,我一定讓紹偉親自給你倒茶賠罪。”魯達國也連忙陪着笑臉,此時卻也明白薛市長和楊杭兩人面和心不合,而自己不過是池魚之殃。
陶沫不在意的笑了笑,比起虛僞,陶沫上輩子所處的地位決定了她不比任何一個政客差,此時也笑嘻嘻的開口:“薛市長和魯總太客氣了,其實我也是一時之氣,不過沒什麼關係,最多痛上三天,三天之後就會痊癒,誰讓魯紹偉帶了那麼多人欺負我,我也是小懲大誡。”
痛上三天!看着笑靨如花的陶沫,在場所有人都是頭皮一麻,魯紹偉這才痛了一個來小時,就已經痛的渾身抽搐,只能打止痛針了,嗓子都喊啞了,這要是痛上三天三夜,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魯達國鐵青了臉,卻也拿陶沫沒法子,過去只有他們草菅人命、心狠手辣的欺負普通人,如今被陶沫給整治了,即使憤怒卻也只能忍着。
“今天我過來主要是因爲孫家的事。”楊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英俊的狐狸臉上滿是奸猾的笑容,“主要是因爲這口供是魯紹偉親口說的,所以我們也不得不請魯總去市局一趟。”
這邊話音落下,楊杭打開手機調出了錄音,隨着錄音的播放,魯達國和薛市長陰沉了老臉,恨不能將病房裡痛的哀嚎的魯紹偉拖出去狠狠的打一頓,見過蠢的,沒有見過這麼蠢,這麼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