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看了一眼季黎明,又看了一眼澹臺引,暗忖澹臺引方纔這番話的真實性。
若是澹臺引說了謊,那麼憑藉季黎明那浮躁的性子,指不定早就翻臉了,既然到現在都還沒翻臉,那是否說明澹臺引並沒有撒謊,季黎明真的調戲了小祭司華樞?
思及此,荀久向扶笙投去求解的眼神,扶笙神通廣大,隱衛遍佈,應該能知曉這件事情的真相。
澹臺引敏銳得很,立即察覺到荀久的眼神,她往扶笙那邊看了看。
扶笙並沒有轉過頭來看荀久,也沒有做出什麼舉動,只是修長的手指在杯壁上撫了撫。
荀久早就和扶笙培養了許多默契,這一看扶笙的暗示便立即明白大祭司撒了謊。
重重咳了一聲,荀久看向衆人,“你們說,若是有人撒了謊,該受到怎樣的懲罰?”
“唔……因人而異。”千依道:“還得看撒謊的嚴重程度。”
季黎明如何聽不出荀久的意有所指,他立即耷拉着臉,“表妹,不過就是一個遊戲而已,你至於這麼較真麼?”
荀久不以爲然,“我們事先約定好的,既然名字就是真心話大冒險,那自然每個人都必須說真話,否則個個都說謊,那還有何意思?”
“就是!”商義道:“王妃說得對極了,不能撒謊哦。”
季黎明偷瞄了澹臺引一眼,驚奇地發現她也在看他。
全身一震,季黎明趕緊坐直了身子不敢再看。
“怎麼樣大祭司?”荀久挑挑眉,“若是說了謊可是要挨罰的,既然參與了,就要遵守我們的規則。”
澹臺引眼波晃了晃,依舊堅持,“本座說的是實話。”
“嗯。”荀久自顧自說道:“懲罰就是我在季黎明嘴上貼張紙,你用嘴去把紙給取下來。”
澹臺引臉色一變。
荀久笑意更深,“所以,爲了避免受罰,趕緊從實招來!”
陶夭夭她們都覺得不可思議,低聲問荀久:“方纔大祭司說了謊?”
荀久笑着點頭。
“莫非還有比二少調戲了小祭司更勁爆的?”商義眨眨眼。
“這我就不知道了。”荀久聳聳肩,眸光定在大祭司身上,“得人家從實招來才行。”
澹臺引臉色一變再變,原想開口說不玩了,可一開始就參與進來,如今輪到自己頭上突然說要退出,似乎極爲不妥。
斟酌片刻,澹臺引恨恨看向季黎明,再然後垂下頭,極不情願地道:“季黎明第三次去請本座的時候……”
季黎明趕緊接過話,笑着道:“啊哈哈哈,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碰巧撞見大祭司在沐浴而已,不過我僅僅是看見一個背影,然後就被打成那個樣子了,再後來的,你們都知道了。”
荀久再次偷瞄扶笙,扶笙不着痕跡地點點頭。這種事情,點到爲止,沒必要逼人家把隱私都給說出來。
“大祭司,我表哥說得可對?”荀久詢問似的看着澹臺引。
澹臺引本想好好整治多嘴的季黎明一番,不過轉念一想,她方纔險些就把實情全部說出來了,若是沒有季黎明這一擋,說不定情況比現在更糟糕。
深吸一口氣,澹臺引陰着臉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看見這一幕,陶夭夭她們的目光不斷在澹臺引和季黎明兩人之間來回。
千依恍然道:“難怪早上伯母才提及她看好的侄女婿是我哥哥的時候,大祭司臉色會那樣難看,原來是有原因的。”
衆人一聽千依這番話,紛紛呆住了。
扶笙不解地看了看荀久,娘什麼時候說看好季黎明爲侄女婿了?
荀久只笑笑,也不解釋。
不過她總算是明白了,原來大祭司和季黎明竟然有這樣一段狗血的經歷,憑直覺,她感覺季黎明一定早就將大祭司看光了,否則澹臺引這樣巋然不動的人,怎麼會因爲一件小事而將一個人記恨到現在以至於每次提起來就怒得想殺人?
面上劃過一絲瞭然,荀久道:“既然大祭司承認了,那招桐就繼續,我們這才第二個人呢,還有八個沒被問到。”
招桐收起滿臉驚訝,興致勃勃地爲衆人搖骰子,心中卻全是震驚,想不到王妃提出來的這種遊戲竟然能聽到這麼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骰盅打開,這一次五點,輪到千依頭上。
提問的人是宮義和扶笙。
畢竟面對的是女孩子,宮義沒太好意思問得太露骨,只隨便問了句:“千依姑娘可有中意的人了?”
千依臉色有些紅,笑着搖搖頭,“還沒有。”
扶笙這邊也沒有什麼好問的,微微一笑,“千依姑娘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
千依想了想,衝季黎明笑道:“最後悔的事,應該是沒能早點遇到哥哥。”
在座的,除了陶夭夭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知道千依的身份,故而聽到她說這句話,大家也都不覺得奇怪。
季黎明面上露出愉悅的笑容,“還是妹妹好,妹妹懂得心疼哥哥,不像某些見色忘哥哥的人,還沒出嫁就胳膊肘子往外拐。”
荀久輕哼,“表哥你最好祈禱後面不會輪到你,否則我會提示宮義問你一個讓你面紅耳赤的問題。”
季黎明趕緊閉了嘴。
表妹早就近墨者黑,被子楚這傢伙帶壞了,他分毫不懷疑表妹會問出古怪刁鑽的問題。
爲了不當衆難堪,他還是選擇噤聲。
招桐繼續搖,這一次三點,輪到劉權。
提問的人是角義和季黎明。
季黎明壞笑一聲,露出一口白牙,哼哼道:“小子,方纔讓你別過分,怎麼樣,風水輪流轉了吧,你等着,爺讓你好好享受一下難堪的滋味。”
季黎明說完,遞了個眼色給角義,“你先問。”
角義暗中瞧了扶笙一眼,眸光動了動,直接問:“小劉權,你師父是什麼人?”
劉權眼睛一眯,“你問這個做什麼?”
“遊戲而已嘛!”角義攤手,“你別管我爲何要問,你只管回答便是。”
劉權想了想,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師父很有本事,懂得很多東西。”
“包括控蛇和看得懂南岷古國的文字?”這次問話的是扶笙。
劉權心思一動,警惕地看了一眼扶笙,“似乎,這一局裡面,不該是你發問。”
扶笙敏銳地捕捉到了劉權閃躲的眼神,心下了然,不再說話。
角義問完以後,終於輪到季黎明報仇。
他捏着下巴想了半天,終於得意地一勾脣,問:“你暗戀過幾個人?請說出名字。”
劉權死死瞪了季黎明一眼。
季黎明笑得很歡愉,“承讓承讓,不過是風水輪流轉而已,比起你剛纔問的那種低俗問題,爺可是高雅多了。”
荀久早在醫師府繡樓的時候便弄清楚了劉權的心思,她沒想到季黎明竟然會當衆問出這種問題來。
心中忐忑,荀久有些不敢看扶笙的臉,不用想,那個人此時此刻臉色肯定也不好。
陶夭夭和千依都覺得很驚奇,“小劉權這麼小就有暗戀對象了?”
劉權沒說話,再度收到季黎明似笑非笑的眼神後,囁喏道:“暗戀過一個。”
荀久心都提到嗓子眼。
扶笙顯然臉色不太好。
劉權看了荀久一眼,接着道:“她是……”
“劉權,本王勸你想好了再說,撒謊的人後果很嚴重。”扶笙冷然打斷他的話。
荀久悻悻垂下腦袋,不敢再看任何人,她在想着倘若劉權真的把她的名字說出來以後,自己該如何善後。
劉權袖中拳頭捏了捏,極不情願地道:“她叫高陽。”
簡短的四個字,讓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齊齊發問:“高陽是誰?”
劉權面無表情道:“是大梁國高太尉家的小孫女,也是如今小皇帝葉天澤身邊的皇帝伴讀。”
荀久捏了捏下巴,“不對啊,我記得你說自己六歲就出來了,莫非……?”
“是。”劉權豁出去了一般,將往事倒豆子一樣盡數倒出來,“我小的時候的確是很欣賞高陽,因爲她心性開朗,可是她在意的人並非是我,就算……就算答應和我去月老廟,也不過是爲了氣那個不把她當回事的嘟嘟,四年前的重陽節,我們一起去登高爬山,高陽給每個人都做了香囊,也給每個人都配了茱萸,她親自過來分配,然而到我的時候,卻是已經被嘟嘟挑剩下的,我氣不過,就說自己不願意要高陽的香囊,她是個率性的人,聽到我這樣說,便直接把香囊扔進了人羣裡,我一急,就下來尋找,然後……就和車隊走散了,再然後,我被人綁走,幾經輾轉到了海上,遇到了師父他們才得以解脫。”
“嘟嘟?”荀久一臉茫然,“嘟嘟是誰?”
“是攝政王妃百里長歌的兒子葉天澤,也是大梁國如今的皇帝。”宮義接過話。
“哎喲,看不出來你小子竟然還有這麼一段風流韻事。”荀久好笑,瞧見劉權沉黑的臉,她又咳了兩聲,安慰道:“既然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你也說了,高陽那小姑娘喜歡的是嘟嘟,那她不喜歡你,你還能怎樣,再說了,你如今隔着大梁十萬八千里,便是你的相思把整個盤海都填滿,高陽也看不見不是麼?”
劉權動了動脣瓣,一句話也沒說。
季黎明把整件事情理清楚以後,突然對劉權露出恭敬的表情,“啊,我還以爲我便是燕京的風流種子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小隻,經歷坎坷,經驗豐富,實在是讓本少甘拜下風。”
劉權瞅他一眼。
季黎明笑眯眯地對着招桐道:“繼續繼續,我倒要看看,你們一個個的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招桐得到命令,繼續搖,這一次五點,輪到陶夭夭。
提問的人是商義和扶笙。
商義就坐在荀久旁邊,早就得了荀久的暗示,此刻一有機會,想都不想直接問:“女侯大人,如果讓你挑選在座的幾位公子(我們家殿下除外)做夫婿,你會選誰?”
陶夭夭哪裡想得到商義這個被荀久稱爲“小正太”、長相精緻像孩子的少年會問出這麼刁鑽的問題,一下子便紅了臉。
“快說快說!”商義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一臉期待。
陶夭夭腦袋都快垂到桌子上去了,不敢看任何人。
宮義淡若煙波的眸子稍稍擡了擡,得見對面的人羞怯低着頭不說話的模樣,他又移回目光,不動聲色地飲了一杯酒。
“夭夭,這時候你害羞啥?”荀久衝她擠擠眼,“大膽說唄,不過……撒謊的人要受罰,你懂的哦!”
陶夭夭腦袋垂得更低,從喉嚨裡溢出兩個字:“宮義。”
不等衆人反應,荀久笑着問:“你說什麼?那麼小聲,根本聽不見。”
陶夭夭絞緊衣袖,咬着脣角直起腦袋,臉上紅潮未退,顫顫擡起眼睫看向對面端坐着的宮義,清聲道:“我說,如果非要選,那我會選宮義。”
對面正在淡淡品酒的宮義猛然聽到這樣的話語,驚得一口酒嗆在嗓子眼,捏着嗓子咳了起來,旁邊的千依趕緊替他捶了捶背順氣。
季黎明斜眼望着宮義,“你至於嗎?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季黎明和荀久早就知道了陶夭夭的心思,所以並不覺得奇怪。
商義和角義對看一眼,兩人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想着若是女侯能把宮義這妖孽給收了也不錯。
宮義緩過神來的時候,饒有深意地看了陶夭夭一眼。
陶夭夭方纔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就耗盡了所有的勇氣,如今哪裡還敢與宮義對視,只一眼就又繼續垂下頭不敢再看。
澹臺引聽聞了後面幾人的“秘密”以後,頓時心理平衡了,情緒恢復了許多,此刻得知陶夭夭竟然對宮義有意,頗覺有趣,破例卜了一卦,挑眉道:“你們二人……倒是有緣。”
澹臺引是大祭司,她親自卜的卦自然是準的。
陶夭夭聞言,愕然地擡起頭來,“大……大祭司說的,可是真的?”
“本座不是出家人,卻從不打誑語。”澹臺引笑着掃了一眼二人。
商義和角義頓時鼓掌,“真是太好了,終於有人能收了宮義這妖孽。”
宮義瑩白的耳根處紅了紅,心中卻似被萬蟲啃噬一般揪痛了一下。
爲了不讓旁人發覺,他刻意低下了腦袋沒發一言。
這個舉動,在其他人看來是害羞了,可荀久、陶夭夭和扶笙皆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這一茬接過,招桐繼續搖骰子,奇怪的是,無論她怎麼搖都搖不到荀久和扶笙頭上。
季黎明倒是被提問了好多次。
再一次輪到他,他不悅了,皺眉看着扶笙,“子楚,你一定在暗中動了手腳!”
“天地良心!”扶笙坐着不動,“我連骰子的邊角都沒碰到,怎麼可能暗中掌控?”
“你是巫族人,自然會巫術!”季黎明不服。
扶笙道:“大祭司也會巫術,連她都沒看出來是我動了手腳,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季黎明一噎,本想問澹臺引,但他們兩個的事情已經攤開來了,如今彼此之間盡是尷尬,完全不好意思開口。
動了動嘴巴,季黎明也只能當作吃了啞巴虧,訕訕坐下。
接下來,招桐又搖了十多個來回,完全輪不到扶笙和荀久。
季黎明當先沒了興趣,擺擺手道:“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輪不到他們兩個,又說沒動手腳,這也太邪門了,看來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們。”
看了看天色,季黎明接着道:“煙火散盡,雖然今夜因爲子楚大婚不宵禁,但夜已深,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這什麼真心話大冒險,我看就算再來一百個回合,也輪不到表妹和子楚,還不如就這麼算了,等以後逮到機會再好好整治他們兩個一番。”
季黎明不說還沒什麼,他一說,在場的好幾個人都打起了哈欠,不多時便站起身來紛紛告辭走了出去。
送走了這幫鬧洞房的,荀久關上門回來坐下,笑問扶笙:“那麼接下來,我們是不是也熄燈睡覺了?”
扶笙眸光閃了閃,“覺肯定要睡的,至於燈嘛,熄不熄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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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333如果衣衣現在出來大吼一句,完美大結局,會不會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