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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容楚對她許下那個承諾之後,沐凝就一直有些心神恍惚。
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破土萌芽,但心頭那一縷亮光卻又稍縱即逝敦。
沐凝不由顰眉,她怎麼感覺好像有哪裡怪怪的誓?
臨南王與臨南王妃都是喜愛風雅之人,平日裡兩人經常吟詩作賦,這座臨南王府內也不止是景色優美,其所用之物無不精美雅緻。
詩會後的午膳雖然簡單,但每一道菜式俱是爽口怡人,讓人讚不絕口。
沐凝向來是看到吃的,就會忘記一切。
而且她今天也確實是餓了,加上方纔容楚那突如其來的溫柔承諾,讓她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就彷彿有一隻小手拿着鵝毛正在她心頭撓啊撓……
偏偏只要沐凝一往深處想,就會頭疼地厲害,那根鵝毛也會瞬間變成細針,在她心上扎。
於是沐凝只能化疑惑爲力量,埋頭苦吃!
“咦?”衆人正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忽然聽到有人咦了一聲,是容老夫子。
“夫子是發現什麼新奇事了?”氣質溫文儒雅的臨南王手裡端着一杯酒,笑着側身看來。
“確實是新奇事!哈哈,老夫方纔只是將今日幾首好詩拿出來欣賞一下,不妨卻發現了這個——”
容老夫子從面前幾張紙中檢出兩張遞給臨南王,眼睛發亮,一臉的皺紋都透着發現無敵八卦的光彩,“王爺快瞧瞧!”
容老夫子本就是與臨南王毗鄰而坐,臨南王一伸手就接了過來。
他垂眸一看,頓時也驚訝了,“還真是奇了!”
“怎麼?”臨南王妃伸頭過來。
這一看,她也“咦”了一聲,眼睛立即就朝沐凝看過去,然後又悄悄看向步清城。
“容老夫子,是不是又發現什麼好詩了?”
此時這邊的異動也已引來衆人關注的目光,畢竟能讓臨南王夫婦和容老夫子都感到奇怪的事,那定然是有趣的。
容老夫子摸着鬍鬚哈哈大笑,“是好詩,也是好字!”
說罷,他便舉着手中暈染了墨跡的宣紙,起身走到步清城面前,躬身一禮,“大皇子這一手漢隸,端莊雄秀,神韻超逸,筆勢又不失豪邁,老夫研習書法多年,也不及大皇子十之一二,真是汗顏!”
步清城起身回了一禮,溫雅一笑,“夫子盛讚了,夫子才高八斗,在下雖遠居南疆,也常拜讀夫子大作,今日得見,實乃三生之幸也!”
容老夫子十分滿意步清城的謙遜,他客氣了幾句,又幾步走到沐凝面前,“恭王妃這一手漢隸亦是神韻天成,老夫看着,竟與大皇子的字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贊也!”
彼時沐凝正在吃麪,剛扒拉進一口,便聽容老夫子誇讚她的字。
這倒也沒什麼,她前世就自幼練習書法,隸書草書楷體她都會寫,隸書寫的最好,沒什麼稀奇的。
但容老夫子最後一句話,卻讓沐凝心頭突地一跳,她的字與步清城的字一模一樣?
有沒有搞錯?!
沐凝嘴裡面還咬着麪條,下意識就用眼角去瞄容楚的表情,沒什麼反應?
完了,以她對妖孽的瞭解,越是沒反應,越是表示妖孽現在已經氣瘋了!
沐凝心裡真是拔涼拔涼的。
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容老頭了!
難道你不知道這麼說是會引起誤會的嗎?!
如果今夜本姑娘被家暴了,本姑娘絕對要找你賠償醫藥費!
沐凝怒瞪容老夫子。
容老夫子正興高采烈地欣賞手中漂亮書法,冷不丁猛地打了個寒噤,他擡頭左右看看。
便見神色如常的恭王殿下與一臉陰森的恭王妃同時將眼神從他身上移開。
在場衆人此刻也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全都如電光般朝沐凝射來,充滿了探究。
步清城在聽到容老夫子讚歎他的字和沐凝的字一樣時,眼中一霎露出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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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的字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自然和他的字一樣!
步清城的眼前,彷彿又出現當初粉娃娃似的小小女孩在他身邊一筆一劃練字的情景……
眼前光影瞬間一變,再次回到這一處仙人閣的所在。
步清城看着愁眉苦臉的沐凝,心中倏地涌上悲痛,或許連阿凝自己都沒發覺,她的眼神和行爲,無不表示着她很在意容楚!
但當步清城看到沐凝小臉時,他忍不住莞爾。
他不得不承認,比起以前那個冷得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眼前這個表情生動,偶爾會做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之事的少女更讓人心動。
容老夫子還在一力誇讚步清城和沐凝的字。
沐凝正發愁自己怎麼就那麼倒黴,遇到這麼一個沒眼力勁的老頭子,他就沒看到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對勁了嗎?
而且沐凝都能感覺到大妖孽正在她身邊颼颼放冷氣了!
正想着,沐凝眼角的餘光裡忽然看到步清城在看她。
步清城眼睛含笑,他點了點嘴角,沐凝下意識伸手去擦,這一擦,她便擦下來兩根長長的麪條。
沐凝頓時囧了,難不成她就一直一邊一根掛着這兩面條面對廣大羣衆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沐凝又偷瞄了容楚一眼,這貨也涼涼地看向她。
他眸中先前那一瞬的溫柔已然蕩然無存,代之以陰沉沉的冷笑。
沐凝忍不住一縮脖子,趕緊收回視線。
“夫子,在下的字是照着帖子練的,想必恭王妃也是如此,世間之大,兩人字跡相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步清城見容老夫子越說越離譜,竟然連緣分都扯出來了。
他不願給沐凝帶來麻煩和異樣的眼神,於是便溫言解釋道。
“是呀,我瞧着也是不同的,夫子,男子與女子的字怎麼可能是一樣的呢?您這是愛屋及烏了!”臨南王妃看到沐凝在那如坐鍼氈,似乎很彆扭,於是也出來打圓場了。
“王妃說的對,本王瞧着這分明就是兩種字體呀!”臨南王可不想再自家的詩會上傳出去有關恭王妃的什麼不好傳言,一向遲鈍的他也開口了。
“拿來,本王瞧瞧!”容楚突然伸手,掃了一眼,他便冷嗤,“容老頭你真是老眼昏花,王妃的字分明就是楷體,怎麼到你口中就變成漢隸了!”
容老夫子還想辯解,但一擡頭,觸到容楚那冷如冰淬的眼眸,他忽然抖了抖。
“本王那裡還有副西洋眼鏡,既然容老頭你眼神這麼不好,那西洋眼鏡本王就賞你了!”容楚手一收,那兩張紙立即被他收進了袖子裡。
其餘在場衆人雖然也有懷疑的,但衆人也覺得這或許真的是巧合而已,因爲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沐凝的真實身份,以及步清城竟然是沐凝老師的事實!
午膳繼續,容老夫子坐在位子上,還皺着眉頭,似乎很是不忿自己的觀點被曲解。
沐凝覺得怎麼身邊最是喜歡八卦的容雨晴好半晌沒了聲音,她扭頭一瞧,這丫頭竟然託着腮兩眼冒心心嘴角揚起,猛盯着步清城在看。
我了個擦的,這貨犯花癡能不能別犯得這麼明目張膽?!
“喂!眼珠子都要掉了!”沐凝伸手在容雨晴眼前揮了揮。
容雨晴回神,正好步清城也朝這邊看過來,容雨晴立即羞赧地低下頭去,少有地露出小女兒家的羞態。
沐凝衝步清城笑了笑,容雨晴已經一把握住沐凝的手,“怎麼辦,鸞兒,怎麼辦?”
wωω ⊙тTk án ⊙c o “什麼怎麼辦?”沐凝納悶問道。
“我我發現,百靈的大皇子好俊啊!”容雨晴捂着臉,羞澀說道。
沐凝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原來這丫半天沒出聲,竟然是對步清城一見鍾情了!
“嗯!我也覺得他很俊!”這一點沐凝倒是和容雨晴不謀而合,觀點相同。
她本來就喜歡這種溫文如玉的類型,先前她還沒被妖孽坑地嫁過來時,不是還曾經考慮過容皓遠嗎?
這麼一看,步清城的氣質和容皓遠還真是挺像的呢!
不過,沐凝這話剛一說完
,立即便察覺到身上似乎又冷了幾分。
“愛妃,這是在說誰俊呀?”容楚暖若春風,實則寒意沁骨的聲音飄來。
“王爺俊!王爺俊!”沐凝趕緊咧嘴,舉爪子表忠心,但容楚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沐凝眼珠子一轉,連忙改口,“嗯,皇叔哥哥俊!”
容楚眼神這才鬆了鬆。
沐凝往容雨晴身邊蹭了蹭,一邊偷偷在心裡朝容大爺豎了中指。
她就沒見過這麼小氣的男人!!
……
午膳終於在衆人各懷心思之下吃完,沐凝被容雨晴一路纏着嘰嘰喳喳說着她對一見鍾情的對象的崇拜之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的馬車。
容楚並沒有與沐凝一同乘坐馬車回來,宮中來了急報,午膳未散,他便急急進宮去了。
回到王府時,子時剛過。
王府裡靜悄悄的,初夏的午後,只有蟬鳴悠悠。
沐凝一路飄進辰景閣,林嬤嬤和白露都迎了出來。
不過幾人卻見沐凝擰着眉心,低頭匆匆走過。
只是在跨進門檻時,她瞟了一眼,昨日被容楚踹壞的大門仍然還躺屍在青石路一側。
所以,辰景閣現在是沒有大門的!
“王妃,您可回來了!”白露一看到沐凝,立即鬆了口氣。
在她心裡,這個新王妃着實過於大膽了,她竟然敢當着王爺的面關門,差點就撞到王爺的鼻子。
然後最離譜的是,王妃竟還敢逃之夭夭,一夜未歸!
這簡直是聳人聽聞!
她都擔心死了,生怕王爺會責罰王妃,不過還好,今天王妃應當是和王爺一起去參加林南王府的詠荷遊園會的。
看王妃完好的回來,除了神情有些恍惚之外,並沒有受傷或者哀怨,想必她已經和王爺和好了!
沐凝回到辰景閣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王府後院,許多人聞風而動,都派出了探子前去探聽虛實。
大家最關心的肯定就是王爺昨天發了那麼大的火氣,王妃又跑了,今天王爺究竟會不會狠狠處罰王妃呢?
不過,各路探子帶回的消息卻讓那些等着看熱鬧的人失望了。
新王妃不但毫髮無損的回來,據那在外面買菜回來的阿三說,他遇到在臨南王府做丫鬟的相好還告訴他。
今天恭王妃在衆目睽睽之下親了恭王好大一口,恭王也沒有生氣,好像還挺喜歡。
然後就是恭王妃一首詩奪得魁首,被所有人稱讚的壯舉,以及王爺衝冠一怒爲紅顏,貶了柔郡主爲縣主一事也被拿來大說特說。
“賤人!賤人!”香花居里,一身月白衫裙的白蓮氣急敗壞,狠狠抓起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一邊聲嘶力竭地大罵。
完全不復她平時柔弱好比花兒的嬌柔形象。
“哎喲,我的蓮兒啊,你這是做什麼呀!”
吳氏一進門,差點被一個茶杯砸中,她臉色一變,幾步走過去,抓起白蓮的手,唏噓道,“小心傷了手,這以後萬一留了疤,還怎麼留住男人的心啊!”
“嗚嗚,娘啊,女兒不活了!”白蓮跺着腳,哭得梨花帶雨,“那個賤人霸佔了王爺哥哥,還敢公然誘惑王爺哥哥,王爺哥哥就快要被她給勾走了!我怎麼辦啊?!”
“好了好了,那小賤人哪能比得上我的蓮兒啊,別哭了,哭腫了眼睛,王爺看了就不喜歡了!”
吳氏心疼地給白蓮擦臉,一邊憤憤說道,“那小賤人才進門幾天,就惹得王爺發了那麼大的火氣,王爺心裡肯定對她也是不滿的,別擔心,以我們母女對王爺的恩情,王爺肯定不會拒絕爲娘,等今兒個王爺從宮中回來,爲娘就去跟他提讓你進門的事!”
“真的?!”白蓮淚水一收,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爲娘什麼時候騙過你啊!”吳氏沒好氣地點了點白蓮,“瞧瞧你,一顆心都在王爺身上掛着,這要是進了門,被王爺寵幸了,可不要忘了娘啊!”
“娘!”白蓮羞澀地捂住臉,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鼓起嘴巴,“娘啊,我不要做妾啊!”
“我的蓮兒怎麼可能做妾?”
吳氏頓時睜圓了眼睛,怒道,“連那個小賤人那樣的出身都能做正妃,蓮兒哪裡比她差了,無論是相貌還是才學,你都不知道勝過她多少,氣質也比她高貴多了,沒做正妃都是委屈你了!如果王爺不讓你做側妃,爲娘定然不依!”
“嗯!”白蓮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羞澀地扭頭進了屋子,她已經在暢想自己做了側妃後的美妙生活了。
她可是跟娘學了不少花樓裡姑娘伺候男人的絕活,她一定會讓王爺哥哥對她死心塌地的!
到時候,再讓王爺哥哥休了鳳驚鸞那個小賤人,叫她還敢再囂張!?
冷心樓。
玉素琴面無表情地坐在窗前,執筆在宣紙上,畫着窗外那一株美人蕉。
一旁的丫鬟將香花居里方纔的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向玉素琴稟報着。
“就白蓮和吳氏那種出身,她還想做王妃?”玉素琴冷然的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冷笑,她嘲諷道,“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白蓮是覺得她這麼多年在王府裡生活,就是王府千金,豪門貴胄了?”
“還不止呢!”丫鬟捂嘴笑道,“吳氏還覺得白蓮的氣質高貴……”
“呵!”玉素琴將筆一扔,向來冷然的眼中都染了嘲諷,“跳樑小醜!”
“夫人,王妃十分小心,我們的人現在連她的身都近不了,要不要……”那丫鬟頓了頓,突然說道。
“不用!告訴手下的人,先什麼都別做,靜觀其變!”玉素琴轉身走到一旁美人榻上,拿起團扇,美眸垂下,她道,“恭王對她很特別!”
丫鬟等着玉素琴繼續往下說,但玉素琴說完這句後,就沉默不語,丫鬟也不敢多問她說這話的意思,於是便福了福身,轉身出去了。
玉素琴則是站在窗前,冰山般冷冽的雙目望向辰景閣的方向,眉頭卻是越擰越緊。
除了香花居和冷心樓,王府後院裡其他的夫人院子裡也都熱鬧非凡。
有關係要好的,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這幾天來新王妃乾的所有的事,然後猜度王爺對新王妃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不同於後院的熱鬧,辰景閣裡,沐凝則是一回來就倒頭就睡。
還是老樣子,一到下午她就感覺渾身乏得很,即使晌午什麼也不做,只要過了午時,她就渾身提不起勁。
這讓沐凝也越來越擔心,是不是自己身體真的出了什麼問題。
一覺睡醒,已是日落西山。
這幾日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但並不是三伏天的汗流浹背。
沐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出了一身汗。
林嬤嬤在外面詢問要不要傳晚膳,沐凝覺得這一身汗吃飯也不舒服,還是先沐浴一下。
於是她便吩咐了林嬤嬤一聲,然後進了自己改造過的浴房。
那土製太陽能裡的水熱騰騰的,沐凝急着出去吃飯,也不打算泡澡。
三分鐘不到,她就洗完了這個戰鬥澡。
然而,沐凝一洗完,伸手剛拿下搭在屏風上的衣物,猛然間,她只見屏風對面出現一道人影。
“啊!”沐凝頓時驚呼出聲。
那人影在沐凝驚叫的剎那已然繞過屏風,掠至她面前。
沐凝原本以爲這是蟊賊,他是要來捂她嘴,不讓她叫的。
她都在心裡計劃好了,更他商量一下,她不叫,讓他隨便拿辰景閣的東西,只要不殺她就行了。
誰料到,這蟊賊確實是不想讓她叫,但並不是用捂嘴的方式,而是直接俯身低頭,用脣給堵上了。
沐凝震驚了。
浴房裡光線很暗,熱氣蒸騰之下,視線一片模糊。
但當那人一到身前,草木清香霎時涌來,沐凝先是一愣,接着便怒了,“簡牧塵!你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