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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容楚去了哪裡。
就連跟了他最久的溥公公與葉冰也不清楚敦。
他們只知道容楚連夜安排好軍中事務,留下一封書信就消失了誓。
沒有容楚坐鎮指揮,大軍在傅煙將軍的統帥下就此駐紮在洛水河畔,與德王所率軍隊形成對峙局面,雙方一時都沒有行動。
帝都那邊,自容楚起兵的這幾個月來,老皇帝日夜寢食難安,不斷召集羣臣商議對策。
然而到此時老皇帝才發現他還是自視甚高了,當初會讓容楚攝政,也確實是因爲他整日沉迷煉丹,荒廢了政事,多年前的一天他誤服丹藥昏迷多日不醒。
當時太子年幼,容楚是他唯一的嫡親兄弟,所以理所當然地由容楚攝政。
後來,他雖然清醒,但身體卻大不如前,根本沒有精力處理國事,是以只能依賴容楚。
不過,這些年來,表面上老皇帝雖然將所有國事都交由容楚處置,故意捧高容楚,實際卻是暗中培植他自己的勢力。
他對容楚終究是不放心。
老皇帝以爲他在容楚身上下毒,給容楚喝泄陽藥就能控制住容楚。
可是老皇帝萬萬沒想到事情並沒有按照他所預計的方向發展,容楚也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弱。
他身上的毒也不知道怎麼竟然就解了。
所以,當老皇帝發現容楚的勢力已經超過他所能控制的範圍,老皇帝心驚肉跳,他再也等不及了。
他好不容易纔奪來的江山他絕對不可能再拱手讓人。
他要給容楚致命一擊,令容楚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可是老皇帝也清楚容楚手中握有兵權,私底下的勢力也非同小可,想殺他沒那麼容易。
所以老皇帝纔會在玉妃的攛掇下聯合北金的二皇子。
他以兩座城池爲代價與二皇子簽訂了密約,他要晁二皇子發兵,造成兵臨城下的假象,牽制住容楚。
這樣一來,他在帝都就能剔除這些年容楚掌政時所培植的勢力,並安插了人進北延軍中蠱惑挑唆,再故意拖延不發糧草。
他就是要讓容楚在軍中失了人心,再讓北金趁機發動戰爭,只要容楚敗一場,他就有理由治他的罪,並且徹底收回兵權。
可是老皇帝以爲所有事情都已在他計劃之中。
他卻怎麼也沒想到,容楚所娶的那個小王妃不但能避開他一路派去的殺手暗殺,還成功幫容楚借來了糧草,讓他的計劃徹底落空。
後來,也正是因爲他知道容楚有了子嗣,又見容楚一路攻城掠地,原本兇悍的北金軍隊都不是對手。
眼看容楚就要大勝,老皇帝再也坐不住了。
因爲從老皇帝一開始故意聯合北金髮起戰爭時開始,到如今,他設計完美的佈局卻總是被人破壞,這讓他惱火的同時也更加擔心。
是以,他才勾結了秦傲天,試圖徹底置容楚於死地。
然而,當容楚未死的消息傳來帝都,老皇帝當即驚得差點從龍椅上摔下來。
尤其是當他知曉容楚之所以未死,是因爲他的小王妃及時趕到,以她自己的命換得容楚生機後,老皇帝更是恐懼得後背都被冷汗打溼。
……
及至容楚起兵,老皇帝猶自心存幻想,他想再次拉攏容楚,他拼命解釋。
因爲他很清楚,一旦與容楚徹底撕破臉,以容楚的能力,恐怕真的將威脅到他的皇位。
可是當戰爭真的爆發,老皇帝方纔發現他朝中根本無人可用。
三皇子容飛廉雖然有才能,但早在一年多前,容飛廉就因爲那一起糧草事件多次頂撞他,從而被貶斥。
容飛廉一怒之下回了他師門,閉關不出了。
如今,也只有德王有足夠的實力與容楚抗衡。
但老皇帝卻覺得德王似乎別有心思,否則的話,爲什麼德王的兵馬只駐紮在洛水河東?
御書房裡,
tang老皇帝坐立不安,短短的幾個月間,他頭髮白了一大半,本就瘦得只剩一張皮的臉頰上,眼窩深陷,眼下一圈青黑,眼底佈滿了血絲。
不過才四十許的年紀,看起來卻好像一個花甲老人。
“皇上,還在爲誰領兵的事心煩?”玉妃一身輕紗,嫋嫋婷婷地走進,她妝容明豔的臉上滿是溫柔與關心。
“玉妃,你來得正好,快過來!”
老皇帝一看到玉妃,老眼就是一亮,他將玉妃拉到身邊坐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道,“你覺得德王可不可靠?”
“皇上是擔心德王府會向容楚投誠?”玉妃挑了挑描畫精緻的細眉。
同時,她不動聲色地揮開了老皇帝放在她腰上的手,眼底掠過一抹厭惡。
兩年的時間,玉妃在宮裡盛寵不衰,皇后完全被她打壓下去。
而且玉妃也不再滿足老皇帝的無能,她不但勾搭上了太子,而且還在她自己的寢宮養了幾個年輕漂亮的小太監作爲面首,滿足她的欲,望。
皇帝不是不知道玉妃所爲,但一來老皇帝本就有變,態癖好,喜歡偷看自己女人與別的男人行樂。
二來,老皇帝已經越來越離不開玉妃了。
他幾乎每件事都要先詢問一下玉妃的意見。
尤其是容楚起兵以來,老皇帝六神無主,根本就沒心思處理政事,都是玉妃協同太子在處置。
“朕現在都不知道能信任誰?容楚一路過來,那些城池的守將竟然如此輕易就被打敗……”老皇帝絮絮叨叨,他皮包骨的臉頰也在神經質地抽搐着,眼中佈滿驚慌。
玉妃看着老皇帝的神色,她心裡不由冷笑,眼中也一瞬閃過鄙夷。
這個老傢伙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容楚大軍還沒打到帝都來呢,就把他嚇成這樣!
之前算計容楚時倒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然而玉妃雖然心中這麼想,可是面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
她依然溫柔笑着安慰老皇帝,“皇上無需擔心,有德王在,定然可保皇上安全!”
“可是德王會不會也背叛朕?容皓遠與容楚好像也有交往,還有安郡主與容楚的小王妃一直交好……”老皇帝抓緊玉妃的手,耷拉的眼皮下,眼中滿是驚慌。
“這個,應該不會吧,德王不一直都是保太子,與容楚政見不合的嗎?”鳳琦兒皺眉,作出一副迷惘的天真模樣。
“那朕先前召德王回京時,他爲什麼推三阻四?”老皇帝似乎稍稍放了心,但他眼角隨即又開始抽搐。
“如果皇上真的不放心德王,不妨……”鳳琦兒斜眼望着老皇帝,她像是有話要說。
“愛妃有何好主意?”老皇帝聞言,眼前一亮。
鳳琦兒眼珠子轉了轉,她突然捂着嘴,嬌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呀,皇上看德王最珍視的是什麼,然後以此來威脅,難道皇上到時還怕德王不從嗎?”
老皇帝直勾勾盯着鳳琦兒的臉,半晌,他嘴角也緩緩勾起心知肚明的笑。
“還是愛妃聰明!”老皇帝伸手捏了捏鳳琦兒高,聳的胸,脯,一臉的銀笑。
鳳琦兒美麗的臉蛋上適時飛起了兩朵紅雲,她垂眸,遮去眼底森冷的殺氣,一邊用帕子掩着嘴,嫵媚撒嬌,“皇上……”
……
且說那一日瑤瑤週歲禮上,大長老突然闖進容楚軍帳,並告知容楚沐凝應當還在世上的消息。
即使容楚從來都不信沐凝已死,然而,當他親耳聽到大長老說沐凝還活着,他還是露出了狂喜神色。
“真的?她真的活着?”容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去,而且還身受重傷,所有人都認爲她肯定沒命了,只有他一直都不願放棄希望。
容楚心裡有一種直覺,他的笨鳥絕對不會丟下他一個人走的!
凌雲子告訴容楚,其實蒼炎神珠在脫離心臟後,用鳳神族的秘術是可以取出來的。
而他之所以不幫沐凝取出蒼炎神珠,就是因爲他早已卜出沐凝將臨大劫,並且會危及生死。
但
是蒼炎神珠雖然能讓月女絕情斷愛,卻也能保命護心。
所以凌雲子纔會在所有人都篤定沐凝已死的情況下,仍然相信她肯定還在世上。
容楚根本就無法掩飾他心裡的狂喜,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尋找沐凝。
溥公公等人自然是要勸容楚的,軍中幾名將軍都要容楚以大局爲重。
可是對於容楚來說,如果沒有他的笨鳥相陪,縱然他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到最後,所有人都不再反對,容楚將大軍交給傅將軍統帥,簡單安排了一下軍中事務,應允無論能不能找到,一月後他都會回來。
因爲所有的人都知道,沐凝的死已成了容楚心中一根刺,如果不讓他去找,他永遠不會安心。
後來,容楚誰也沒帶,只一人連夜騎馬離去。
他回到了北延,再次從天塹峰頂攀爬而下,那裡有一條河,容楚便沿着那條河一直朝下游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沿途打聽。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然而,令容楚失望的是,他還是沒能找到沐凝……
**
九個月後,繁花鎮。
這裡是北金與西涼的交界處,也是兩國客商往來的必經之地,鎮子雖不大,但來往的人卻不少。
就在離繁花鎮約莫十幾路之外的地方,有一處僻靜的鄉村叫花間峪,村裡大概十來戶人家,都是樸實的莊稼人。
只有村東頭李大牛兄妹倆早年喪父,老母親身體又不好,兄妹倆自小跟父親學了些功夫,爲了給老母親治病,兩人便帶着老母親,走南闖北的賣藝。
但是大概在一年多前,李老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她擔心會死在外面,沒辦法埋進祖墳,就催着大牛兄妹回故里。
於是李家兄妹在離家好幾年後又回到了花間峪。
只是讓花間峪的村民們奇怪的是,大牛兄妹還帶了個陌生女子回來。
雖然花間峪平時少有外人,但村民們感到奇怪的並不在此,而是他們發現那女子自從被大牛兄妹帶回來後,就一直昏睡。
有好奇的人也藉着串門的機會去看那奇怪女子,但大牛兄妹看得很緊,不讓任何人靠近她。
對外,他們只宣稱這女子是大家的小姐,路遇山賊,一家人全死光了,就剩她一人重傷,恰好大牛兄妹路過,就順便救了她。
村民們也就是一時好奇,既然見不到,他們也便漸漸忘記了。
直到三個多月後,他們纔看到那女子出現在大牛家的院子裡。
只是那女子顯然是重傷初愈,氣色很不好,身子也弱。
不過,當所有人看到女子的臉時,卻都被驚豔了。
因爲他們還從沒見過那麼美的女子,即使帶着病容,也遮不住那絕色傾城。
可是,當一陣風過,村民們再看女子時,卻又都震驚地瞪大眼睛,驚恐萬狀地散了。
然而女子對所有人的注視好像都看不見一般,她只是習慣地坐在院子裡,眼神茫然。
山村的日子平靜如水,當時間緩緩流逝,女子身上那曾經重到讓大夫束手無策的傷也慢慢的好了。
四月正是繁花似錦的季節,花間峪的清晨,天還沒亮,李大牛就將自家種的菜蔬整理好,放到牛車上,然後又抱起李老太,也將她放在了車上。
今天繁花鎮有集市,他這是要帶着老母親去集上逛一逛,順便買點東西。
“哥,給我帶把梳子回來,我那把齒都掉了,記得我要桃木的。”李小花招呼道。
“梳子能用就行,要那麼好做什麼?”李大牛長的健壯憨厚,此時他一聽妹妹要買東西,立刻就不贊同地皺眉。
這幾年他與李小花賣藝賺的辛苦錢,基本都給老母親看病了。
尤其是家裡現在還多了一個人,先前救她時,她重傷,他最後一點積蓄也拿去給她請大夫抓藥了。
現在回了花間峪,家裡只有幾塊旱地,種點蔬果拿到集上賣點錢換米糧,日子過得是捉襟見肘。
所以李大牛不得不精打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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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梳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用,你看小凝的頭髮多好看,那破梳子都弄斷她頭髮好幾次了!”李小花見李大牛不答應,她立刻拉了一旁的女子過來。
李大牛一看到那女子清麗純真的大眼睛看向他,他的臉不由就紅了,連忙答應,“好好好,給你買就是!”
說罷,他低了頭,也不敢看女子,匆忙就趕着牛車走了。
李小花立刻俏皮地衝身邊女子眨眼,“小凝,你看我哥一看到你就臉紅哎,乾脆你給我做嫂子算了!”
叫小凝的女子也抿嘴無奈地笑,她並沒有理會李小花的話,而是捋了下垂在右臉上的頭髮,擔心問道,“小花,是不是家裡沒錢了?”
李小花神色一僵,她嘆氣,並沒有隱瞞,“是啊,我哥去年傷了腰,我們也不能再賣藝,娘身體越來越差,耳朵也聾了,光靠着那點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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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凝聞言也蹙了眉心,但她隨即又問,“我前幾天給你的那幅畫賣掉了嗎?”
“沒……”說起畫,李小花就有些怨念,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小凝她竟然還讓哥花錢給她買筆墨,然後畫了幅畫就讓她拿去賣,還說低於五十兩不賣。
李小花是個粗人,斗大的字也不識一個。
她就不知道了,小凝她就這麼隨便塗兩下就能值五十兩?
她和李大牛走南闖北那麼多年,所有的積蓄加一起也沒五十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