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雲舒露出如此詭異的神色,賀夫人的心下意識的便一緊。
她不是第一日認識雲舒了,或者說她曾經無數次的在暗處看着雲舒和皇子府中的女子爭鬥,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素日的爲人和手段。
多少次看似毫無迴轉之地的死局,可是最終都被雲舒死路便生路,生生反敗爲勝,鬥跨了這府上那麼多的女子。
想到那些事情,賀夫人便覺得自己的心臟仿若都跳出來了。
微微閉上了眼睛,賀夫人儘量穩住自己的心緒,總不能對方還未發招她就先自亂陣腳了。
說不定雲舒就是在故弄玄虛而已,畢竟這件事情她已經策劃了許久,按理來講應當不會出現任何的疏漏纔對。
這般一想,賀夫人便微擡下顎,眸中透着無盡的寒涼之意,仿若在自己的周身也豎起了寸寸寒冰。
“夫人就如此肯定,這畫是季公子贈予奴婢的?”忽然,雲舒的聲音滿含深意的響起,語氣中隱隱透着的笑意令在場之人都錯愕不已。
都已經走到了這步田地,她竟然還笑的出來,難不成是腦子壞掉了嗎?!
可是衆人會如此想,卻不代表鄭柔也會這麼認爲。
從她出現在皇子府中開始,就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算計過,每一次的危局她都能夠化險爲夷,何故這一次如此輕鬆的就被賀夫人拉進了套兒裡?
心中有了疑問,鄭柔便沉默不語的開始看戲,並不再如初時那般咄咄相逼。
事實上,鄭柔並不知道賀夫人陷害雲舒的事情,她只是聽聞這一處鬧了起來,是以便一直着人盯着,想着若是能夠藉機摻和一下那她就跟着攪和一下,若是不能的話,那她也沒有任何的損失。
不過照着眼下的情形來看,似乎她的打算又要落空了。
果然盤算着依靠別人來扳倒雲舒這樣的事情並不靠譜,這當中有太多可變的因素了。
至於說雲舒和季明允私通的事情……想到這,鄭柔的眼中便閃過了一抹嘲笑之意,雲舒是難得的聰明人,怎麼可能會敗在這樣愚蠢的事情上,從一開始這個說辭她就是不信的。
只是她倒是沒有想到,賀夫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看來她悶聲不響的在皇子府中沉寂了這麼長的時間果然是在掩飾自己而已,這不就終於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她是爲了什麼事出手了。
畢竟不管怎麼看,鄭柔都實在難以想象到賀夫人會與雲舒有何過節。
此刻看着雲舒一臉的高深莫測,而賀夫人則是緊張慌亂,鄭柔似乎已經可以預見這一齣戲的結局了。
再說賀夫人,她聽聞雲舒的話之後下意識便看向了季明允,眼中充滿了探究之意。
瞧着雲舒如此有恃無恐的模樣,難道季明允沒有將那幅畫給她?!
可是誰料季明允卻依舊是神色慌張的模樣,眼神閃閃躲躲的站在那,甚至都不敢將目光落到地上那幅畫上面。
見狀,賀夫人的眸光一沉,隨後孤注一擲的說道,“不是他贈給你的,而是他親手畫給你的。”
她或許並不十分了解雲舒,但是她卻十分了解季明允!
因着那日雲舒一語點醒夢中人,是以季明允便一直想着要感謝雲舒一番,可是他並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很好的表達他的謝意,是以她便“好心”的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她告訴他,要想對雲舒表達謝意,重要的便是他的心意,畫幅畫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而他果然就乖乖照辦了。
甚至於,他贈予雲舒的那幅畫還給她過過目,她可是親眼見過的。
也是從見到畫中女子的那一刻,賀夫人的心裡才愈發的確定,季明允他對雲舒的心思絕對不簡單!
或許未曾到喜歡的地步,可是卻絕對是欣賞的,他視雲舒爲知己,因爲她懂他的畫,能夠給他中肯的意見。
那她呢……
她又算什麼?
想到這些,賀夫人看向季明允的眼中便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雲舒一直在旁邊不着痕跡的看着這一切,自然也就將賀夫人的神色都瞧在了眼中,她的脣邊忽然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隨後語氣森森的朝着賀夫人說道,“奴婢奉勸夫人一句,說話行事還是妥當些的好。”
“呵,你先顧好你自己吧!”
聞言,雲舒含笑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隨後在衆目睽睽之中俯身撿起了地上的那幅畫。
“季公子與奴婢之間從來沒有無法告人的事情,我二人之間的關係也淡的不能再淡了,比起時不時就與季公子賞花作畫的夫人您來講,奴婢甚至可以說是與季公子毫無半點聯繫。”頓了頓,雲舒忽然一把甩開了手中的畫軸,聲音冷冽如翠,“夫人瞧瞧吧,這可是就是你所謂的那幅畫?”
衆人聞聲望去,卻只見隨着那畫卷的展開,一位翩翩佳公子躍然紙上。
只見那男子一身寶藍錦服,頭戴赤色鎏金冠,眼神邪魅,脣邊笑意融融,似是從暗夜走出的妖精,明明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他的危險,卻還是不自覺的沉浸在他醉人的眸光裡。
看着雲舒手中的這幅畫,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
殿下……
這畫中的人居然是夜傾昱!
要說對這個結果感到最震驚的人,那就是要屬賀夫人了。
她眸光驚詫的望着那幅畫,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似是不明白爲何會變成這樣。
“前幾日季公子曾經將這幅畫交到奴婢的手上,只是因着殿下去了惠遠寺,是以奴婢便暫且幫他收着了,卻不知爲何會引來了賀夫人的誤解。”
聽聞雲舒的話,賀夫人下意識的瞪向了她,眼神變得十分駭人。
“這畫裡畫的內容不是夫人想看到的,你似乎很失望?”
“即便這畫說明不了什麼,可是你又如何解釋你今夜的行爲呢?”極快的掩飾好自己的情緒,賀夫人並沒有雲舒的這一句話就被激怒,反而儘量在使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就算那畫中之人不是雲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畢竟她今夜被所有人撞到了和季明允在一起,這私通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
如此一想,賀夫人的心裡便釋然了許多,依舊恢復了之前平靜的樣子。
沒有直接回答賀夫人的話,雲舒轉頭望向了季明允說道,“事到如今,想來季公子也看明白了事情的態勢,即便無需我多解釋,你也知道此事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你若是再一味優柔寡斷顧念舊情的話,怕是就要連自己的性命都折騰沒了。”
一聽這話,季明允的身子猛地一僵,隨後詫異的看向了雲舒。
她怎麼會知道?!
“我有心爲你保守這個秘密,可是奈何再隱瞞下去的話,就要被人家連骨頭都吞下去了,是以爲求自保,可莫怪我無情無義。”
“你……”
“啓稟鄭側妃,今日之事分明就是賀夫人爲了殺人滅口而設下的一出局,目的便是要害奴婢和季公子的性命。”
聞言,鄭柔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錯愕,隨後她下意識的追問道,“你說什麼?”
“回側妃的話,早在幾月之前的一個夜晚,奴婢偶然路過花園中假山那一處,不妨見到有兩個人影在相互拉扯,及至走到近前,便看到一個女子匆忙跑開,而季公子則是神色慌亂的站在那,他唯恐奴婢將此事宣揚出去,是以才據實以告,原來跑開的那女子,正是賀夫人。”
隨着雲舒的話音落下,不止是賀夫人,就連季明允自己都是滿心驚駭的望着雲舒,不明白她怎麼忽然就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他何曾對她說過那樣的話,難道她爲了將自己的關係摘乾淨便準備將他豁出去了?
誰知季明允想要爲自己辯解的話還未說完,便又聽到雲舒的聲音接着響起,“根據季公子對奴婢所言,原來賀夫人一直欣賞他的才華,是以屢次對他暗送秋波,後來甚至還哄騙了季公子前去幽會,是以纔會被奴婢僥倖撞見。”
“你胡說八道!”聽聞雲舒所言,賀夫人似是實在聽不下去了一般,趕忙出言打斷了她的話。
“是不是胡說,側妃和夫人問一問季公子便知,此事他身爲當事人,自然更有解釋的權利。”說完,雲舒便眼神充滿威脅的瞪着季明允,生生嚇得他遍體汗毛都炸了起來。
話已至此,他自然明白了雲舒的打算,想到她方纔說的讓他依她所言行事,想來便是眼下這般時機吧!
瞧着雲舒一臉的威脅之意,再看着賀夫人眸中毫不掩飾的恨意,季明允糾結了半晌,最終方纔緩緩的開口說道,“啓稟側妃,事情……確如雲舒姑娘所言那般……”
季明允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一不震驚在了當場。
原本以爲是捉姦他和雲舒,可是怎知事情忽然急轉直下,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
就連鄭柔都不禁稍顯錯愕的望着季明允,似是根本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季明允,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污衊本夫人該當何罪嗎?”賀夫人見季明允果然順着雲舒的話接了下來,她的臉色不禁變得很是難看。
“污衊?夫人口口聲聲說奴婢與季公子有私情,恐怕這才叫污衊吧!”
“好個巧言令色的丫頭,一定是你蠱惑了他,你們兩人見奸計敗露,於是便欲扯我下水,真是好歹毒的心腸。”
“夫人不承認也是對的,畢竟揹着殿下勾引其他男人的罪名,這可比奴婢的私通之罪要大的多了。”說着話,雲舒不禁朝着賀夫人冷冷的一笑,口中嘲諷的說道。
“簡直一派胡言!”
忽然想到了什麼,賀夫人不再與雲舒針鋒相對,而是徑自將話頭轉到了季明允的身上,“虧我還當你是個文質彬彬的佳公子,怎知你內裡如此敗壞,不止勾搭皇子府中的婢女,甚至還與她一起串通要害我,你到底安得是什麼心?!”
季明允自然沒有云舒那般機敏的反應,說話也不及她那般有力,時常能夠堵得人啞口無言,是以此刻面對賀夫人的責問,他不知爲何就有了一絲的膽怯之意。
眼見季明允微微低下了頭,雲舒的眸光不覺微閃,“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季公子不若就全都照實說了吧!”
雲舒的話像是一記警鐘一般,猛地敲醒了季明允,令他恍然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若是不能扳倒賀夫人的話,那就意味着他勢必要命喪於此。
想到這些,季明允的眼中便閃過了一抹痛苦之色,隨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說道,“確然是賀夫人苦苦糾纏在下,但是在下恐事情鬧大對自己的名聲也有影響,是以便一直儘量迴避着賀夫人,不想她的行爲卻愈發變本加厲。”
“既是如此說,那不知你有何證據?”
“……賀夫人曾寫過幾封暗訴衷情的詩給在下,如今還在在下的畫筒之中。”說話的時候,季明允的眼睛一直沒有睜開過,好像完全不敢去看衆人的反應似的。
可是雲舒見他如此卻心下明白,他不是不敢看衆人,而是唯獨不敢看向賀夫人!
鄭柔依季明允所言吩咐人去了他的院子,取來那個畫筒的時候,果然發現那裡面還卷着幾封灑金的信紙。
緩緩的打開那幾頁紙,便見到娟秀的字體印在上面,成了一首首纏綿悱惻的詩。
其一爲,殘寒消盡,疏雨過、清明後。花徑斂餘紅,風沼縈新皺。乳燕穿庭戶,飛絮沾襟袖。正佳時仍晚晝,著人滋味,真個濃如酒;頻移帶眼,空只恁厭厭瘦。不見又思量,見了還依舊,爲問頻相見,何似長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將此恨,分付庭前柳。
又曰,春已半,觸目此情無限,十二闌干閒倚遍,愁來天不管;好是風和日暖,輸與鶯鶯燕燕,滿院落花簾不卷,斷腸芳草遠。
看着眼前的這幾首詩,鄭柔的眸光中不免充滿了震驚之色,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的模樣。
若按這些詩中所寫,賀夫人竟果然心儀季明允?!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鄭柔便感到滿心震驚。
一直以來,賀夫人在皇子府中都不是十分顯眼兒的存在,儘管她爹是朝中御史,對於殿下而言也有着一定的用處,可是鄭柔還是覺得,相較於其他人來講,賀夫人實在是太過低調了。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如此低調的一個人居然會做出這般大膽的事情,難道這便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嗎?
詫異的目光落到了賀夫人的身上,鄭柔斟酌了半晌,隨後方纔開口說道,“來人,去賀夫人的房中取她素日練的字來。”
凡事都要講求證據,雖然季明允口口聲聲說這是賀夫人所寫,可是到底也要讓衆人都信服才行。
然而就在鄭柔的話音落下之後,卻只聽得賀夫人的聲音毫無生氣的響起,“不必了……”
說着話,她一直定定的望着季明允,眼眶漸漸變紅。
事已至此,已經沒了再查證下去的必要。
季明允……
到底也不是她的良人!
想到這,賀夫人的眼淚便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她不喜歡夜傾昱,可是條件所迫,她沒得選擇,只能嫁給他,此後自己似是被他遺忘恰好是她希望的,她本以爲她這一生也不過如此,所根本沒有想到,她有一日會遇到季明允。
一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對他生出什麼旁的心思,身爲女子的三從四德她還是知道的,可知道卻並不代表能夠做到。
誠然,季明允看起來似乎沒有一點比得上夜傾昱,畢竟兩人一個是當朝的皇子殿下,另一個則只是一名畫師而已,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兩人之間的雲泥之別,賀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但她清楚的是,季明允待她很好,對她很溫柔,這是任何人都不曾給過她的。
他送給她的畫,每一幅都好像是寫給她的詩,讓她看了又看,卻終無厭倦。
察覺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賀夫人就知道,她的處境從那時開始就不再安全了,一旦被何人知道她的心思的話,那等待她的便只有死路一條。
身爲皇子妾室卻喜歡上了別的男子,這種情況即便夜傾昱從不在意她也是絕對不會允許發生的。
事情的後果她知道有多嚴重,可是卻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和想法,她藉着季明允爲她們作畫的機會,慢慢與他相熟了起來,直至最終發現了他對她也抱有同樣的心思。
或許原本她還沒有堅定自己的心意,可是自從不經意間瞥見季明允望向她的眸光時,賀夫人就知道,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
當兩個都同樣感情用事的人遇到一起時,那麼結果無異就是一拍即合。
他們的心裡的確是擔憂和害怕的,但是同時卻又充滿了興奮和激動。
一次次的偷歡中,讓賀夫人覺得,她愈發想要擺脫自己原本的身份,從此之後,只願和季明允相守一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心中的慾望和想法像烈火一般點燃了賀夫人沉寂已久的心,於是她暗中計劃着,幾時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金蟬脫殼。
後來,她將目光落到了雲舒的身上。
在雲舒還沒進到皇子府之前,賀夫人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待在這兒,冷眼看着皇子府中的這些女子在爭鬥,可是她卻從未摻和過進去。
畢竟她從不爭寵,身份地位也不高,對任何人都造不成任何威脅,是以也不會有人想着要針對她。
再則,這皇子府中的大事小情其實有哪一件不是鄭側妃在做主,若非是有她在背後撐腰的話,就憑着曾經的姜氏和離夫人哪裡敢那般欺負皇子妃!
這些事情賀夫人自認都看的分明,是以她能夠完完全全的避開這些無聊的紛爭。
直到後來雲舒進府,賀夫人方纔終於發現了一個與衆不同的人。
她在暗中觀察了雲舒許久,開始的時候不過就是覺得有些好奇而已,可是漸漸地,賀夫人卻發現了雲舒的不同尋常。
於是她便想着,若雲舒當真是個與其他那些女子都不一樣的人,她倒是可以與其相交,或許兩人還剛好可以互相利用一下。
但是賀夫人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就在她打算對雲舒示好的時候,卻偏偏被她撞破了自己和季明允的事情。
那一晚,她和季明允在假山後面相會,誰知卻忽然聽到有人喚了一句“雲舒姐姐”,他們匆忙躲避,慌亂之餘躲在假山後面窺探的時候,就見到了兩個身影快速的跑開了。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賀夫人心裡便清楚,不管雲舒到底有沒有得知她和季明允的事情,她都無法放心的容她活在這個世間。
決定要除掉雲舒這是一個十分冒險的決定,就連賀夫人自己也並沒有什麼把握,畢竟她暗中看了那麼多次雲舒與旁人的交鋒,贏得不可謂不漂亮。
只是在那般情況下,她已經沒得選擇了。
所以從那時開始,她就不着痕跡的開始接近雲舒,試圖讓她對自己沒有那般防備。
然而就在她爲此百般忙碌憂思之際去,季明允卻因爲擔心東窗事發而要和她做個了斷!
如今再想起季明允的那一番話,賀夫人仍舊覺得自己的心是疼的。
這就是她愛上的男人,在她爲了兩人的事情百般謀劃的時候,他卻選擇了退縮。
兩人一旦斷交之後,季明允自然可以依舊做他的畫師,可是他有沒有想過她的下場,萬一要是哪一日被夜傾昱發現她早已不是處子之身,那等待她的必然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這還不算,就在季明允與她不再聯繫之後,卻偏偏被她發現他總是時不時的將目光落到雲舒的身上。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嫉妒的發狂,於是在那之後,原本只是針對雲舒一人的陰謀將季明允也包括在了其中。
她傾此一心與他相愛一場,即便他沒有膽子陪着她承擔,可是卻也萬萬不該在這個時候將心再給了旁的女子。
就是因爲心中如此作想,是以賀夫人方纔刻意設了今日的一齣兒局。
見賀夫人一直雙目含淚的望着自己,季明允下意識的低下了頭,根本就不敢與其對視,他的眉頭緊緊的皺着,袖管中的手也大力的握起,甚至都發出了“咯咯”地聲音。
鄭柔見賀夫人一臉的決絕之意,便心知她是不打算再繼續欺瞞下去了,於是便也就不再喚人前去搜拿證據,而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這場戲究竟要如何收場。
夜風揚起了賀夫人的髮絲,微微遮擋了她慘白的臉頰,讓人分辨不出她望向季明允的眼神中到底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
“我們竟會走到這一日……”
耳邊聽着賀夫人幽幽的一聲輕嘆,季明允的眸光倏然一凝,隨後他猛地擡頭看向了眼前的人,眼眶也不禁微微泛紅。
“我……”方纔開口便頓住,他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最終卻都梗在了喉中。
不經意間掃到一旁異常平靜的雲舒,季明允的眼神忽然一變,隨後他竟慌里慌張的朝着鄭柔說道,“啓稟側妃,不是這樣的,方纔在下說了謊,那些都不是真的!”
忽然聽到季明允翻了口,不止是鄭柔,就連雲舒都不禁一愣。
她轉頭看向季明允,眼眉不禁微微挑起。
季明允……
你打算做什麼?
就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季明允忽然伸手指向了一旁的雲舒,口中堅決說道,“是她勾引我。”
話落,衆人頓時一驚!
這季公子莫不是瘋了不成,方纔還說是賀夫人心儀他,這會子又說是雲舒勾引他,那這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說着話,鄭柔下意識的掃了雲舒一眼,卻見對方一臉的似笑非笑。
“回側妃的話,就是雲舒,是她勾引在下,還威脅在下一起陷害賀夫人,還望側妃明察。”
隨着季明允的話一句句的說出來,衆人的臉色便變得愈發的精彩。
聞言,雲舒轉頭冷冷的看着季明允,隨後緩緩開口說道,“我勾引你?”
“還恕……恕在下不能昧着良心……”
“原來季公子還有良心……”幽幽的嘆了一句,雲舒的語氣中卻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雖然季明允如此說,但是鄭柔卻知道,此事必然沒有那麼簡單,畢竟方纔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賀夫人與季明允之間的確有貓膩,只是她不知,季明允爲何又忽然將矛頭對準了雲舒?
儘管對這些事情不甚清楚,不過這卻並不妨礙鄭柔作出判斷,畢竟若是能夠就此除掉雲舒的話,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雲舒,你作何解釋?”
“啓稟側妃,此事根本就是季公子在刻意攀咬奴婢,否則的話,他也該拿出些證據證明奴婢是如何勾引他的。”
聽聞雲舒如此說,季明允本就有些緊張的神色忽然變得愈發慌亂。
證據……
他哪裡有證據!
瞧着季明允完全應付不來的樣子,鄭柔覺得此刻賀夫人應當開口說些什麼纔是,如此兩人配合一番便可以徹底顛倒是非黑白,一舉扳倒雲舒。
但是事與願違的卻是,賀夫人除了愣愣的看着季明允之外,她就再不曾有別的反應了。
他爲何……要忽然之間改了口風呢?
就在賀夫人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卻忽然聽到雲舒的聲音依舊冷冷的響起,“比起季公子的口說無憑,奴婢倒是有些證據能夠證明奴婢並沒有與他私通。”
一聽這話,鄭柔不覺詫異的望向了她,不明白她又打算做什麼。
“因着奴婢身上有傷,是以特意出府去買了一些藥,不想竟在不經意間撞見了季公子,只是瞧着他神色匆匆的樣子倒是沒有瞧見奴婢。”
“你要說什麼?”
“就在季公子走了之後,奴婢聽那老大夫幽幽的嘆了一句什麼,想來足可以證明奴婢沒有與其私通了。”頓了頓,雲舒便冷凝的望着季明允一字一句的說道,“季公子怕是……身患隱疾吧?”
“一派胡言!”
雲舒的話音一落下,季明允的臉色頓時便是一僵。
他何曾有過什麼隱疾,這分明就是雲舒在胡說八道!
看着周圍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望着他,季明允的臉色不禁變得愈發的難看,耳根甚至都紅的像要滴血似的。
“是不是胡言,找個人檢查一下不就行了。”
聽聞雲舒如此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季明允的心忽然“咯噔”一下,爲何他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怎麼,季公子不敢了?”似乎是看出了季明允的退縮之意,雲舒脣邊略帶嘲諷的問道。
“你發明就是在胡說八道,在下有何好怕的。”
見事情鬧到了這個局面,鄭柔便也就不準備再強行插手,本以爲有賀夫人幫襯着,說不定季明允還能有幾分勝算,可是誰知從始至終賀夫人都不曾再說話,這齣兒戲到這兒便也就沒有什麼看頭了。
“去吧,着人去請大夫回來。”
左右這事情都要有個結果,還是一次性都理清的好,只是這個時辰,怕是城中的藥鋪都已經關了門,這還是謝無逸手下的人好不容易強行帶來的一名老大夫。
原本季明允十分篤定,此事必然是雲舒逼急了在胡亂言語,可是此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大夫,他的雙腿下意識的便有些發抖。
親眼看着季明允隨着那老大夫進了最近的房間之後,賀夫人方纔恍然回神了一般。
她下意識的看向了雲舒,卻只見她脣邊獰笑的站在那,眸光森冷無比。
在那一瞬間,賀夫人忽然就覺得,他們敗了。
這一局,怕是無論如何也鬥不贏雲舒了!
不多時,便見那老大夫搖頭嘆息的走了出來,衆人見此,瞬間便凝神以待,不知究竟是何結果。
“唉……老夫也無能爲力啊……”說着話,那老大夫甚至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聞言,衆人的神色頓時一變,隨後下意識的便望向了房中。
季明允還未從房間中走出來,這倒是愈發證明了那老大夫所言非虛。
“這不可能的……”
忽然,賀夫人一臉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似是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夫人說什麼?”雲舒抓住了這個機會,於是便一臉好奇的問道。
“不……沒什麼……”
見季明允好半晌都沒有從房中出來,鄭柔不禁朝着一旁的謝無逸吩咐道,“將人帶出來。”
“是。”
而當季明允被皇子府的侍衛架着走出房間的時候,衆人見到的便是他充滿死寂的一張臉。
目光接觸到雲舒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兇狠,突然就欲掙脫兩邊人的束縛朝着雲舒撲過去,“都是你,是你搞得鬼!”
之前在林嬤嬤她們過來之際,雲舒曾給他吃了一個不知名的小藥丸,一定是那個東西的功效,是以纔會讓他生了病。
想到這些,季明允便滿目猩紅的瞪着雲舒,似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怎麼,季公子自己身子不好,連這也要怪到奴婢的身上?”雲舒鄙夷的望向他,眸中是毫不掩飾的諷刺。
“是你搞的鬼把戲,一切都是你!”
聽着季明允一聲高過一聲的嘶吼和控訴,賀夫人下意識欲走向他的腳步卻不禁一頓。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才華橫溢的季明允嗎,他爲何會變得如此狼狽?
“我沒有病,語蝶你告訴他們,我真的沒有!”一時情急,季明允忽然將求助的目光落到了賀夫人的身上,下意識的便朝着她說道。
然而衆人聽聞他的這句話,卻瞬間就變了臉色。
語蝶……
這不是賀夫人的閨名嗎,這也是季公子能夠喚的?!
事已至此,似乎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即便季明允之前再如何刻意的遮掩他和賀夫人之間的關係,可是到如今也沒有半點的用處了。
“季公子到底有沒有身患隱疾,這事賀夫人竟然知道?”聽聞季明允的話,雲舒狀似驚訝的朝着賀夫人問道。
只這一句話,瞬間便引得衆人都朝着賀夫人看去,令她本就沒有血色的一張臉變得愈發慘白。
她錯愕的看着季明允,隨後竟忽然朝着一旁的假山衝了過去,當場便撞得血流如注,轉瞬間就一命嗚呼了。
衆人誰都沒有想到她會忽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是以也都沒有反應過來,竟然就如此眼睜睜的看着她撞死在了當場。
“夫人!”
雪雁和雪柳快步上前扶起了她的身子,卻發現她的臉上佈滿了血水,早已看不清了她原本的模樣。
人羣中有膽子小的人早已背過了臉去不敢再看,可是雲舒卻一直眸光直直的望着賀夫人的屍體,似是也沒有想到她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作爲了結。
賀夫人算計了她是事實,而她打算報復回去也是真的,只是她並沒有想到賀夫人最終會選擇直接撞死,畢竟季明允還依舊活在這世上呢!
想到季明允,雲舒緩緩的轉頭望向他,卻只見他眸光震驚的盯着賀夫人的屍身,一雙眼睛瞪的老大。
猛地掙開兩邊之人的束縛,季明允幾步跨到賀夫人的身邊,卻只是顫抖着手站在那,沒有半點的動作。
見他一副不敢相信賀夫人已經死去的樣子,雲舒卻好像將他打擊的還不夠似的,她緩緩走至他的身邊,聲音輕輕響起,“不敢送送她?要知道,是你的懦弱害了她,否則的話,她也不會尋死!”
聞言,季明允的眸光不覺一閃,隨後猛地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方纔經歷了自己身染隱疾的震驚,季明允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此刻便要接着面臨賀夫人的死亡,他整個人都仿若傻掉了似的,呆愣愣的跪在那,半晌都沒有反應。
見狀,鄭柔狀似傷感的說道,“將賀夫人的屍身擡下去吧!”
說完,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季明允的身上,隨後想了想方纔又開口說道,“至於你,便等着殿下回來再發落吧!”
此事畢竟事關御史府,她也不能隨意處置,萬一若是一個弄不好,保不齊就壞了殿下與賀大人之間的關係了。
謝無逸吩咐手下的人將季明允帶走之後,這一處方纔終於散了開去。
雲舒站在原地看着假山上的一片血跡,她的眸光忽然變得一暗。
鄭柔臨去前見她還站在那,不覺朝着她走近了幾步說道,“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你可是爲賀夫人的死感到自責了?”
“鄭側妃這是打算……殺人誅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