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馮子肅原本已經美滋滋的待在府中,就等着慶豐帝因爲這件事情對他改觀,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最終等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消息。
那些瑞炭都是他親自把關驗看過的,雖然價錢不菲,但是好歹能夠派上用場,更何況朝廷也不差這些銀子,論理不該發生什麼事情纔對。
可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好不容易被襄陽侯擋去了官銀那一災,可是不料還是通過別的地方報復了回來。
不過這一次,七皇子和八皇子合力竟然合力爲馮子肅作保,好歹是在慶豐帝的面前保住了他的這條性命。
雲舒聽聞此事之後,稍有疑惑的朝着夜傾昱問道,“你是有意放過馮子肅一馬的?”
否則的話,他既然已經出手了,應當不會還給他喘息的機會纔是。
聞言,夜傾昱卻眸色深深的緩緩搖頭,“不是我有意放他一馬,而是父皇有意放他一馬。”
這生死大權畢竟是掌握在父皇的手中,他也不過就是推了馮子肅一把,究竟結果如何卻並不在他的可控範圍內。
“這話是何意?”
“眼下這疫病之事鬧得人心惶惶,民心本就不穩,即便馮子肅犯了天大的錯,父皇也不會在此時收拾他的。”
聽聞夜傾昱的話,雲舒皺眉想了想,隨後挑眉問道,“此時不會,卻不代表永遠都不會,對嗎?”
見雲舒看破了事情的本質,夜傾昱也不遮掩,脣邊勾起了一抹邪笑,他便緩緩的點了點頭。
“此事倒是不急,馮子肅以爲父皇將官銀一事都算到了襄陽侯的頭上,可是殊不知這事兒他逃不掉,如今再加上瑞炭一事這麼一鬧,他就更沒有活路了。”
“夜傾瑄應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遭事兒吧?”
“大皇兄自然是不想眼看着,可是也無計可施,連襄陽侯他都捨下了,更何況只是一個馮子肅。”
話落,夜傾昱忽然興致盎然的望着雲舒說道,“比起這些事情,我倒是有些好奇,舒兒從哪裡得知的這種瑞炭?”
他此前倒是從未聽聞過,竟不知她是如何曉得的。
“多年之前曾經聽聞家父提起過,只是那時豐延不比如今這般強盛,是以儘管父親想要在軍營中使用這種炭火,但是卻被陛下駁回了,不過我當時倒是對此有些感興趣,於是便多聽了些,近來見城中百姓遇到這般情況,方纔想出了這個計策。”
馮子肅立功心切,只要她讓娟孃的人放出一些口風去,必然便會引起他上鉤。
與馮子肅交易商人是娟娘派出去的,初時給馮子肅過目的瑞炭是正常的,不過後來賣給他的那些,可就是加了東西的。
不過雲舒也提前計劃好了,炭火裡的東西不過就是使人頭暈眼花、昏昏欲睡而已,倒並不會真的對人的身子造成什麼傷害。
只是因着惠遠寺中的百姓多是一些傷患,他們的情況本就不好,這般迷迷糊糊的狀態未免讓人心驚,是以馮子肅纔會一夕之間從天堂再次跌進了地獄。
“舒兒果然是我的智囊!”聽聞雲舒所言,夜傾昱不禁含笑嘆道。
“你竟不會覺得我心狠手辣?”
城中的百姓本就患病在身,可是她卻偏偏利用此事來打擊夜傾瑄,其實說是心冷意冷也不爲過。
聞言,夜傾昱的脣邊卻忽然揚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難得顯得整個人都十分的肆意囂張,“你倒的確是心狠手辣,不過我也包藏禍心,咱倆剛好是一對兒。”
這世上哪裡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呢,對於自己而言,與己身爲敵便是壞,與己身爲友便是好,他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旁的人他卻是不屑理會的。
看着夜傾昱愈見深邃的眸光,雲舒的神色有那麼一瞬間的僵滯。
偶爾她會覺得,夜傾昱在某方面坦蕩的可怕!
“近來衛菡可又興起什麼幺蛾子了嗎?”
“沒有,自從經歷了上次的事情之後,她近來倒是安分的很,不過前幾日與我提到過一次,說是襄陽侯府的人怕是要被問斬了。”
“近來倒是不會,怎麼樣都要等疫病之事過去再說。”眼下這個時候,怕是父皇也想不起衛淮他們。
“我心下想着,若是到了那一日,你不若就准許衛菡出府去送他們一送。”
“舒兒爲何如此好心?”
“並非是好心,只是想讓衛菡更絕望一些。”說完,雲舒的脣角微微勾起,眼中似是凝着一抹冷笑。
見狀,夜傾昱微微挑眉,隨後低頭失笑。
直到雲舒回了綺蘭苑之後,夜傾昱方纔朝着一旁的燕洄問道,“已經約好人了嗎?”
“屬下已經將信送到了紀大人的手上,想來他此刻已經在一品軒中了。”
“嗯,走吧!”
話落,夜傾昱便與燕洄前後出了書房,一路朝着府外而去。
豐鄰城中的疫病已經隱隱得到了控制,靖安王府的人和其他的醫者一併研製出瞭解藥,如今也算是暫時控制住了局面,是以街道上倒是不比往日那般蕭條冷清。
夜傾昱悠悠閒閒的步入一品軒之後,便直接朝着最裡面的房間走去,看着樣子,倒像是已經約好了何人。
房門被打開的時候,夜傾昱一眼便見到了在房中踱步的兵部尚書紀堯年!
“下官參見殿下。”
“紀大人不必多禮。”說話間,夜傾昱便徑自朝着裡面走去,身後的燕洄則是留在了屋外,一併關上了房門。
瞧着夜傾昱這般行事,紀堯年的眸光不覺一閃,隨後低聲問道,“不知殿下喚下官前來,所爲何事?”
雖然六皇子與大皇子奪嫡之爭愈演愈烈,只是他素來都是個不參與的主兒,卻不知今日他喚自己前來可是爲了拉攏自己?
“本殿這裡有筆買賣要同紀大人交易一番,不知你可感興趣?”
聞言,紀堯年的眼皮不禁狠狠的一跳,隨後他趕忙躬身站起,“殿下吩咐下官不敢不從,只是這交易二字下官卻實在不敢應下。”
“若本殿爲一己私利,自然不會前來找你,本殿所言,乃是造福百姓之事,紀大人也沒有興趣聽上一聽?”
一聽這話,紀堯年心下疑惑的望向夜傾昱,不解他這話是何意。
看着紀堯年一臉防備茫然的樣子,夜傾昱卻微微笑道,“不知紀大人對戶部的事情怎麼看?”
“若非是時機不對,所有牽連其中的人都應當受到懲治!”說着話,紀堯年的眼中不覺充滿了憤怒之意,似是恨不得親手解決了那些人一般。
儘管紀堯年沒有指名道姓,可是夜傾昱心裡卻明鏡兒似的,他就是在說馮子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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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紀大人素來是個憤世嫉俗的人,否則的話,也不可能在他和大皇兄之間一直保持中立。
也正是因爲看中了他這一點,是以夜傾昱今日方纔會來此。
“紀大人說的極是,因着時機不對,是以父皇也不會輕舉妄動,可是本殿擔心的是,若是過了這一次,卻不知下一次懲戒他的機會又要等到何時。”
“殿下的意思是……”
“方纔本殿所言的交易便是此事,我知紀大人氣憤戶部的事情,是以便想好了應對之策,既能解決了紀大人心頭的苦惱,也能幫助百姓度過這次的危機。”
聽聞夜傾昱的話,紀堯年神色警惕的望着他,一時間沒有貿然開口。
他爲官多年,一直在中間看着兩位皇子之間的鬥法,可是卻遲遲沒有參與進去,一來是恐稍有不慎將身家性命搭進去,二來他也是他只打算效忠主君,一心只願爲朝廷和百姓效力,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倒是不願理會。
可是此刻聽聞六皇子這話,倒是令他心下生疑,不知他所言之事到底是什麼。
“殿下是要利用下官對付馮大人?”
“沒錯。”
“這……”見夜傾昱毫不掩飾的就承認了此事,倒是打了紀堯年一個措手不及,“下官一心只願效忠陛下和朝廷,旁的事情……下官着實是無能爲力。”
說完,紀堯年深深的躬身低垂着頭,額上緩緩流下了細密的汗水。
“紀大人何必自謙,能夠爲豐延的百姓做事,這不一向都是你的追求和打算嗎?”
“話雖如此說,可是下官心性耿直,並不善那些陰謀詭計。”
聞言,夜傾昱伸手親自爲他斟了一杯茶,隨後緩緩的推至了他的面前,“陰謀詭計之事自有本殿,紀大人只需要本色出演便是了。”
瞧着紀堯年眼中明顯的不贊同,夜傾昱不覺又接着說道,“紀大人素來公正廉潔,對那些貪官污吏恨之入骨,如今本殿送了這機會給你,紀大人何故不好生利用一番呢?”
“即便殿下如此說,可若是馮大人就此倒臺的話,怕是於殿下您也有不少的益處吧!”
見自己的打算被紀堯年一語道破,夜傾昱也不着惱,而是依舊笑得安然自得,“一開始本殿就說了這是交易,既爲交易自然互惠互利。”
“恕下官愚笨,不解扳倒了馮大人於百姓有何益處?”
“戶部尚書這個位置有多少油水可撈,想來不必本殿說紀大人也該清楚,馮子肅一日不除,他便會從中獲利一日,而這些銀錢若是能夠充入國庫爲朝廷所用的話,紀大人也覺得於百姓無益嗎?”
“即便如此,可是凡事自有陛下定奪,下官怎敢貿然盤算此事!”若是當真如此的話,那和那些貪官有何區別!
聽聞紀堯年的話,夜傾昱卻忽然嘲諷的一笑,眸中寒光凜凜。
“紀大人素來言說要爲父皇排憂解難,依本殿看來,掃清朝廷的污濁也是分憂的做法,紀大人怎知父皇眼下缺的不是一個懲治馮子肅的由頭,而你將這把柄送到了父皇的手中,豈不恰好解了他的煩憂!”說着話,夜傾昱端起手中的茶盞親自放到了紀堯年的手中。
“可是這……”
“本殿心下猜測着,紀大人大抵是恐如此做毀了自己清正廉潔的名聲,可是你口口聲聲說爲百姓造福,竟只一味擔心的自己的聲譽如何,怕是有些言行不一吧!”
隨着夜傾昱的話一句一句的說出來,紀堯年的臉色不可謂是不精彩。
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行爲居然會讓人產生這樣的想法!
仔細想了想夜傾昱說的話,紀堯年沉默了半晌之後,終是試探着問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聞言,夜傾昱微微勾脣,隨後含笑說道,“本殿也不是要刻意栽贓陷害馮子肅,只是將原本屬於他的一些罪名還給他罷了。”
“是什麼?”
“早前豐鄰城中有假幣流通,本殿奉命嚴查此事,可是最終事情的走向卻直指馮子肅,只是因着後來靖安王查抄襄陽侯府,這才令馮子肅躲過了這一劫。”
一聽這話,紀堯年不禁皺眉問道,“此事不就是襄陽侯所爲嗎,又與馮大人有何干系?!”
“紀大人可別忘了,馮子肅可是襄陽侯的內兄,若非有侯府作爲後盾的話,你覺得他敢冒死造出那批官銀嗎?”
“可是那件事情已經過去許久,眼下這個時候再翻出來的話,怕是也無證據。”
“襄陽侯已經被判了死罪,這罪名既是有人承擔了便不與馮子肅相干,本殿指的是旁的事情。”
瞧着夜傾昱眸中閃閃發亮的眸光,紀堯年的心下不覺一緊。
“紀大人倘或願意與本殿做這一筆的話,那本殿敢保證,接下來兵部需要的恤銀還會再多一筆。”
因着救治患病的百姓,兵部的人無可避免的被傳染了疫病,朝廷自然要下發恤銀,這筆錢本該由戶部一併派發,只是夜傾辰不知爲何開了口,生生將這活兒攬到了紀堯年的身上。
夜傾昱心下猜測着,覺得他大抵是恐馮子肅那個人會在其中玩些手段,可若是換成紀堯年這樣的死心眼之人就萬萬不會了。
“敢問殿下,不知此事對您有何好處?”
“對本殿的好處嘛……自然是極大的,馮子肅一死,戶部尚書之位空懸,紀大人說這好處還小嗎?”好像根本不怕自己的計劃會被紀堯年知道似的,夜傾昱竟如此大大方方的說與了他知曉。
聞言,紀堯年的眸光倏然一凝,隨後深深的低下了頭。
他就說六殿下如何會這般好心,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此事若是成了,自然於你我皆有益,只是這當中有些風險,還望紀大人屆時勿要膽怯。”
“只要是能夠爲百姓謀得福利,下官縱是刀斧加身,亦萬死不辭。”
聽聞這話,夜傾昱方纔含笑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稍後本殿便着人將東西送到你府上了。”
“東西?什麼東西?!”
“自然是能夠引馮子肅上鉤的東西,紀大人安心便是。”
儘管夜傾昱如此說,可是紀堯年的心中還是難以心安。
直到夜間他看着燕洄帶着人送到他府上的一大箱一大箱的銀子是時,紀堯年方纔終於明白了六皇子白日所言的東西到底是何物。
倘或這果真是一箱箱椅子倒也無妨,可問題是那些銀子都是假的,這都是要掉腦袋的罪名!
不過事已至此,也是沒有了退路,紀堯年除了按照夜傾昱所言行事也別無他法。
待到戶部撥款將恤銀送到兵部,紀堯年依計將那批恤銀與假的銀子掉了包,事後便單等着夜傾昱的後招,爲他引來馮子肅。
夜傾昱到底做了什麼紀堯年不知道,他只知道派發恤銀的那一日馮子肅果然帶着人來欲收回那批銀子,而他自然不肯,這一鬧便鬧到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