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隨着玄觴的手下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雲舒的心下卻不禁一直在思索着。
倘或玄觴身邊的人就是二姐姐,那爲何玄姬傳回的消息會說惜淚的容貌與大姐姐並不相像呢?
想到這件事情,雲舒倒是忽然想起,自從給她傳回一封信之後,玄姬便再不曾有別的音訊,這未免太過奇怪了。
依照她對玄姬的瞭解,若是無事的話,她一定不會願意待在玄觴身邊的,可若是她早已回了豐鄰城,那合該會來皇子府找她纔對。
之前因着靈羅的事情,是以這麼大的事情竟然就這般被她忽略了。
那照着眼下的情況來看,想來多半是玄觴誤導了玄姬,利用她傳了消息給自己,爲的便是騙過他們,讓他們當真以爲惜淚不是二姐姐。
玄觴如此做,想必是爲了不讓他們找到二姐姐,可如今卻又爲何主動帶着人來見自己呢?
心下對此百思不得其解,雲舒皺眉看着前方出現的一個小別院,她的心跳忽然有些難以抑制的加快。
此去一見,她心下竟難得有些懼意。
已經失望過一次,若是這一次再不是二姐姐的話,那她也許便真的要以爲她已經隨着鳳家的那場大火香消玉殞了。
誰知她方纔如此想,便見院中的廊下站着一名粉衣少女,身上披着一件同她格格不入的黑色繡金邊的大氅,長長的拖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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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一直在望着大門口的方向,臉上隱隱透着一絲焦急之色,時不時便踮起腳尖張望。
身邊的男子一臉的冷漠之色,只在目光偶爾落到身邊少女的身上時,才偶爾閃過一絲柔光。
愣愣的站在大門口的位置,雲舒似是感到難以置信一般望着廊下的少女,眼中不禁氤氳出了一層水汽。
不成想,她們姐妹有生之年竟還有活着相見的這一日。
“二姐姐!”
“卿……卿兒……”說話間,樂藻的眼淚“唰”地一下便落了下來。
快步走至廊下,最後幾步雲舒甚至已經是直接跑了過來,緊緊的拉住了樂藻的手,她的心裡這才覺得眼前的人真實了幾分。
伸手拂過樂藻眼角氤氳的淚意,雲舒聲音稍顯顫抖的說道,“難得見到二姐姐,這本是高興的事情,快別哭了。”
“嗯。”
一邊點着頭,樂藻的眼淚還是流個不停,生生看的旁邊的某人心都要碎了。
“冷風寒冽,進屋說話。”說完,玄觴便從雲舒的手中摟過了樂藻,徑直攬着她走進了房中,徒留雲舒獨自一人站在廊下。
看着他們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雲舒有那麼一瞬間忽然覺得眼前這情景有些眼熟。
是不是在去北朐救大姐姐的時候,也有過類似的一幕?
微微撣了一下身上的風雪,雲舒這纔不急不忙的擡腳走進了房中。
左右已經見到了二姐姐本人,那她心裡這塊石頭倒是可以落了地。
“卿兒,你過得如何,可有何危險不成,大姐姐呢,她眼下在哪?”方纔進到了房中,樂藻便神色焦急的拉着雲舒問道。
“你別擔心,我和大姐姐都很好。”
“那我幾時能見到她?”
聞言,雲舒微微一笑,隨即眸光挑釁的朝着玄觴說道,“大姐姐如今在一個極爲安全的地方,二姐姐隨時想見都可以,就是不知道護法大人同不同意了?”
聽聞雲舒如此說,樂藻便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玄觴,一臉天真的朝着他問道,“你會不同意嗎?”
說話的時候,樂藻眼中的水汽未退,大有玄觴說出一個“不”字,她就能當即哭出來的樣子。
見狀,玄觴冷冷的瞪了雲舒一眼,隨後方纔望着樂藻安撫道,“不會。”
話落,他便起身離開,將這一方天地留給了她們姐妹二人。
可是實際上雲舒卻知道,他眼下離開並非是因爲貼心,而是爲了避禍。
若是待會兒自己再口無遮攔的說出什麼,二姐姐必然會再次懵懂不覺的向他發難,而那時纔是他百般爲難的時候,是以爲了避免那樣的情況發生,玄觴纔會選擇避開。
想到他方纔瞪向自己滿含威脅的那一眼,雲舒便不覺冷笑了一下。
敢嚇唬她,他還真是有創意!
“卿兒,我聽玄觴說,你一直留在豐鄰城是爲了爹爹的事情在忙碌着,如今可有頭緒了嗎?”提到自家的爹爹,樂藻便不自覺的想起鳳家的事情,眼淚便瞬間奪眶而出。
“頭緒?姐姐指的是什麼事情?”
“爲鳳家平反昭雪啊,爹爹他是被冤枉的。”樂藻的眼中滿含着柔柔的水光,同時卻又暗含着無比執拗的堅持。
一聽這話,雲舒的眸光不覺一閃,隨即她方纔神色黯淡的回道,“二姐姐,我從未想過要爲鳳家、爲爹爹洗雪冤屈。”
“那你……”
“我之所以在一開始的接近夜傾昱,爲的便是利用他的勢力打擊夜傾瑄,從頭到尾我想的都只是報仇而已,至於洗刷冤屈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爲何?!”
“即便證明了爹爹是無辜的又能如何,鳳家百十條人命不會死而復生,他也再不可能重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像是一時接受不了雲舒所言一般,樂藻愣愣的望着雲舒,任由眼淚劃過臉頰,“但……但是爹爹是無辜的……”
玄觴已經在着手調查鳳家的事情了,只要他能找到證據證明鳳家的無辜,屆時卿兒將這份證物呈給六皇子殿下,那時鳳家便可以徹底洗脫逆反的罪名了。
緩緩的伸出手擦拭着樂藻的眼淚,雲舒的眉頭不禁緊緊的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了一抹糾結之色。
原本這些事情她是不願讓二姐姐知道的,只是她身邊有個玄觴,想來她只要微微一蹙眉,那人便會將所有的事情都悉數相告了。
便如眼下這般,二姐姐認爲爹爹是被冤枉的,那玄觴就幫她去搜集證據,簡直是指哪打哪。
“除了爲爹爹洗雪冤屈,二姐姐還有別的事情想做嗎?”
“還要保護你和大姐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樂藻緊緊的抱住了雲舒,像是還將她當成小孩子似的摟進懷裡,手一下一下的摸着雲舒的頭,口中柔柔說道,“從小到大都是你和大姐姐護着我,如今我也想爲你們做些什麼。”
“二姐姐……”
“卿兒,你要報仇我不攔着,只是爹爹身上的髒水,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仔細想了想樂藻的話,雲舒方纔緩緩的點了點頭。
既然這是二姐姐心中所願,那她必然要去做到。
只是這證據嘛,卻怕是並沒有那麼容易收集。
正在思慮間,卻忽然聽聞樂藻略顯欣慰的聲音響起,“卿兒變得比從前好看了,好像是多了一些從前沒有的東西。”
說着話,樂藻便不覺細細的打量着雲舒,似是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似的。
聞言,雲舒勉強勾了勾脣角,心下暗道,她還未出閣便同夜傾昱廝混在了一起,音容笑貌自然是會發生一些變化。
不過她身中春藥的事情還是別對二姐姐說的好,未免她在爲此擔憂。
可是誰知雲舒方纔這般想,便聽到樂藻幽幽嘆道,“原本我還擔心你的安危,可是後來玄觴同我說六殿下一直庇護着你,我這才放心些。”
“……他還說了什麼?”
“還有北朐的安侯爺,他似是傾心於大姐姐。”
“這些事情,二姐姐是幾時知道的,可是近來方纔得知嗎?”雖然口中如此問着,但是雲舒心裡卻隱隱有一種感覺,怕是不止如此。
果然,聽聞雲舒的話之後,樂藻認真的回想了一下,隨後方纔回道,“之前便已經聽玄觴說起了,只是他說那時候豐鄰城中的風聲較緊,未免發生什麼意外,他不敢隨意帶着我過來見你們。”
“胡說!”
“嗯?”看着雲舒忽然神色激動的拍了桌子,樂藻頓時被嚇得一愣,隨後詫異的看向了她。
勉強扯出了一個微笑安撫了樂藻一下,雲舒的眼中卻泛着絲絲寒光。
玄觴……
他還真是好樣的,早就已經知道了她與二姐姐之間的關係,可是他卻偏偏裝作不知,一直他們這些人爲了二姐姐的下落找的暈頭轉向。
想到這兒,雲舒的眸光倏然一凝。
不對,玄觴既是之前不願意讓二姐姐同她們見面,那爲何如今忽然改了主意?
疑惑的看了看眼前與大姐姐樣貌別無二致的少女,雲舒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帶着些許審視的意味在其中,看的樂藻心下莫名不已。
“怎麼了,卿兒爲何如此看着我?”
“二姐姐覺得,玄觴此人如何?”說話的時候,雲舒一直在細細的留意着樂藻的神色,似是打算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忽然聽聞雲舒提到了玄觴,樂藻先是一愣,隨即臉色不禁微微泛紅,“玄觴他……很好……”
只是看着樂藻的這般模樣,雲舒便心知他們兩人的關係定然不簡單。
旁的且先不論,暫且不說二姐姐這般長相有多漂亮,單單是她身上那股嬌弱的氣質便足以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雖然玄觴那樣的那人並不像是會沉迷於男女情愛的男子,可是這世間感情一事最是難說的清楚,也許他喜歡就是二姐姐這樣的小白兔呢!
“那二姐姐今次來豐鄰城,可還走嗎?”
“我……”若是依着她自己的想法,自然是不願走的,畢竟她想同大姐姐和卿兒待在一起,只是怕玄觴並不會同意。
看着樂藻一臉的不確定和爲難之色,雲舒便心知此事定然還要去找玄觴去說。
不過她的眼珠一轉,隨即便笑嘻嘻的拉着樂藻的說道,“二姐姐今日隨我去見大姐姐吧,如何?”
“好啊,我心裡正念着她呢!”
一聽到安魚,樂藻的眼眶頓時便又微微泛紅。
見狀,雲舒趕忙將話題岔過去,唯恐又招惹她落淚。
靜靜的瞧着眼前眼帶水光,泫然欲泣的少女,雲舒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氣。
倒是也難怪玄觴會傾心二姐姐,便連她是個女子也不禁生出一股想要好生保護她的慾望,畢竟這樣的愛哭的嬌氣包可是要好生的護好。
……
在別院用過膳之後,雲舒便欲直接帶着樂藻離開,卻不料方纔走到門口的位置,消失了小半日的玄觴便忽然出現在了門前。
“去哪?”
“卿兒要帶我去見大姐姐。”
聞言,玄觴將目光落到了雲舒的身上,眸中暗含冷芒。
而云舒卻好像絲毫不懼怕他周身凜然的殺意一般,依舊面色沉着的回視着他,脣角甚至還帶着一絲頑劣的笑意,挑釁之意十足。
“怎麼,護法大人不同意?”說完,雲舒還狀似無措的看向了樂藻。
“不可以去見我大姐姐嗎,爲何?”他不是答應了她,來到豐鄰城之後便能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嗎?
凝視着樂藻微微蹙起的眉頭,玄觴沉默了半晌之後方纔回道,“我陪你去。”
聽聞玄觴如此說,樂藻纔算是破涕爲笑。
“山上冷風寒冽,還是多穿件衣服再去。”說着話,玄觴便看向了在門口伺候的婢女,便立刻有人伺候樂藻進去更衣。
見廊下這一處只剩下了他們兩人,雲舒便朝着玄觴微微笑道,“護法大人特意支走了二姐姐是要同我說什麼?”
“你爹的事情我會查到底,你若有算計着將樂藻帶離我身邊的功夫,不若仔細想想該如何爲你爹報仇。”
“哦?我爹?!”
他不是心儀二姐姐嗎,便是如此稱呼他未來的岳父大人的?
似是看出了雲舒有意在找他的麻煩,玄觴沉默的看了她半晌只有,隨後聲音沉沉的說道,“也是我爹,我和樂藻已經成親了。”
一時沒有留意玄觴後半句說的是什麼,雲舒只在爲了他的前半句感到好笑,可是待到她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卻見玄觴已經拉着樂藻朝着馬車走去了。
成親了……
二姐姐居然已經同玄觴成親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雲舒的瞳孔便猛地縮緊,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不過與此同時,心裡的疑惑也隨之一點點解開。
難怪他直至今日才帶着二姐姐來豐鄰城找她們,想來便是等着成了親,生米煮成熟飯。
如此一想,雲舒垂至身側的手便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待到雲舒上了馬車的時候,樂藻卻一臉擔憂的朝着她問道,“卿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怎地瞧着她神色如此憤怒的樣子,是何人惹到了她?
“二姐姐看錯了,我這是高興,有些激動二姐姐找到了好夫婿。”說着話,雲舒便將目光落到了玄觴的身上,似是充滿了崇拜之意。
“真的嗎?”
“呵呵……自然是真的……”說完,還唯恐樂藻不相信似的,雲舒甚至還將玄觴好一番誇讚,不知道的人還只當她真的十分滿意這位姐夫呢!
可是樂藻聽着雲舒一個接着一個的溢美之詞,她的眼中卻不禁閃過了一抹糾結之色,“不知道大姐姐會是什麼反應,畢竟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說到這,樂藻的聲音一頓,眼中再次微微泛紅。
見狀,雲舒趕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說道,“不會的、不會的,大姐姐她素來最疼的就是你,怎麼可能會埋怨你呢!”
好不容易勸退了樂藻的淚意,雲舒不禁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不管過了多久,也無論經歷了什麼,好像二姐姐這般愛哭的毛病都無法改變了。
只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依照玄觴那樣的性子,看見女人哭他應當會很是厭煩纔對,爲何偏偏看中了二姐姐呢?
這般一想,雲舒便不禁轉頭打量着玄觴,卻見他的手中一直拿着二姐姐的繡帕,神色自然的很,似乎也並不覺得如他這般一個堪比羅剎的男人拿着一方女子的繡帕有何不對。
他如此做,是準備着隨時爲二姐姐擦拭眼淚嗎?
想到這種可能,雲舒的心下忽然覺得無比的好笑。
倒是難爲了這位羅剎宮的護法大人,決定同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他應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吧!
一路無話的到了惠遠寺,雲舒帶着樂藻和玄觴從小路掩人耳目的直接上了後山,一直到了安魚素日住的小院中。
誰知他們方纔進到院中,便見幾個頭戴面具的黑衣人從天而降,毫不客氣的直接擋在了他們身前,“雲舒姑娘,我家主子吩咐過,沒有他的吩咐旁人不得隨意進出這裡。”
聞言,雲舒不禁詫異的挑了挑眉。
這一處平日根本不會有誰過來,除了她和夜傾昱便是千行和燕漓,安瑾然下這樣的命令是在提防誰?
冷冷的掃了一眼擋在面前的那些人,玄觴拉着樂藻的手便準備轉身離開。
“誒,我還未見到大姐姐呢!”
顧不上這邊樂不迭趕快離開的玄觴,雲舒忽然神色冷然對他們說道,“敢攔着我,你們幾個看來也是活膩歪了。”
“那個……”
“論起武功我自然是比不過你們,但若是想折騰你們,根本就不需要羣毆動手,進去告訴安瑾然,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眼下出來的話,咱們萬事好商量,否則驚擾了大姐姐,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聽聞雲舒如此說,那幾個面具人相視了兩眼,隨即便有一人匆忙進了小木屋。
不多時便見安瑾然一臉怒色的疾步而出,耳根帶着些微的潮紅之色。
“你威脅我?”
“小妹也是無奈之舉,誰讓大姐夫派人攔着我呢,那我就不禁懷疑了,這青天白日的,眼下正是大姐姐歇中覺的時候,你在她房中做什麼?”
被雲舒那雙冷冽的眼睛一直注視着,安瑾然一時有些心虛,他下意識的轉頭避開了雲舒探究的視線,隨即卻又當場愣住。
安魚……
可是仔細看了看之後,他便發現了不對勁兒。
不是安魚,雖然五官幾乎長的一模一樣,但是那雙眼睛他絕對不會認錯,眼神相差太多了。
只見那少女一身粉嫩流蘇衣裙,髮髻半挽,頭戴銀珠蝶花,好不嬌嫩俏麗的打扮。
此刻她正怯生生的被一名面色冷冽的男子半摟在懷中,神色羞怯的打量着,眼中充滿了陌生和懼意。
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又瞧了一眼旁邊的雲舒,安瑾然在電光火石間反應了過來。
她是樂藻!
“這是我二姐姐,大姐夫你可別認錯了人。”
聽着雲舒稍顯諷刺的話,安瑾然不禁微微變臉,“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是嗎?”
“我警告你……”
“大姐姐,你睡醒啦?”說着話,雲舒一臉笑意的朝着安瑾然身後的方向揮了揮手。
“那個……夜傾昱怎麼沒有陪同你一道過來,下次見到我一定批評他,這位大俠是……”一邊說着,安瑾然一邊面色和善的朝着玄觴說道。
見他變臉變得如此快,院中的一衆面具人都不禁伸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這變臉的速度可謂是一個快啊,簡直沒眼看,人還沒來呢,只是聽到便已經嚇成這副模樣了,這哪裡還是那個曾經呼風喚雨的川寧侯!
冷冷的掃了安瑾然一眼,玄觴冷漠的移開了視線,只顧低着頭用大氅將樂藻裹好,眼神之中似是透着一絲淡淡的厭惡之色,好像在懷疑安瑾然有病似的。
感覺到玄觴眼中的異色,安瑾然連頭都不用回便心知自己是被雲舒給耍了,一時心下氣憤,他便忽然揚起了手,卻見她連動都不動的站在那等着他這一掌落下,可是實際上安瑾然自己心裡卻清楚的很,即便他將自己的肺都氣炸了也是不會對雲舒下手的。
但是這一點他自己心裡清楚,安魚卻並不清楚,是以當她方纔睡醒站在門前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安瑾然揮準備打向雲舒。
“安瑾然,你在做什麼?”
忽然聽到了安魚的聲音,安瑾然的身子頓時猛地一僵。
院中一時安靜了下來,安瑾然的那羣手下上房的上房,上樹的上樹,只留下了他一人孤孤單單的站在院門口的位置,眼中忽然變得無措。
“我們在……切磋武功,對了,是在切磋武功……”
“大姐姐,你瞧這是誰。”深深的看了安瑾然一眼,雲舒隨即伸手將樂藻推到了安魚的面前。
若是換作往常的話,她自然是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安瑾然,不過今日難得她們姐妹團聚,這筆賬她便日後再同他算。
再說安魚聽聞雲舒的話轉頭看向緩步走向自己的少女,她的下意識的伸手掩住了自己的脣瓣,眸光豁然一亮。
“樂藻……”
“大姐姐!”一下子撲進安魚的懷中,樂藻頓時便泣不成聲。
雖然她們兩人是雙生子,生辰都是一樣大的,可是大姐姐素來便將她當成小妹妹一樣,事事都以她爲先,處處都會維護她。
從前卿兒和爹爹外出征戰,便一直是大姐姐在照顧她,是以在流落在外的這段時日當中,她最常夢到的人便是大姐姐。
想到這些,樂藻的眼淚便停不下來流着,生生看的玄觴在一旁想殺人。
“都是大姑娘了,怎地還是這般愛哭!”說着話,安魚便也紅着眼眶幫樂藻擦拭着眼淚。
“我忍不住。”
“好、好、好,忍不住就不忍,便一次哭過痛快。”說完,安魚便輕輕的摟着樂藻,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後背。
反而是雲舒和安瑾然還有玄觴,三個人異常平靜的望着這姐妹倆,眼神漸漸變得呆滯。
眼前這畫面雖然看起來很是感人,但是看得多了,想來也就麻木了。
特別是玄觴,想到他整日守着這麼一個愛哭包,安瑾然的心中便覺得暗爽的很。
還好安魚的性子穩重的多,若是整日這般動不動就哭個鼻子,還不得將他給煩死,不過他瞧着玄觴自己好像倒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真是奇怪的很。
隨意掃了安瑾然一眼,雲舒便心知他在想着什麼,於是便毫不客氣的打擊他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二姐姐是愛哭了些,不過至少性子比較容易把控,否則鳳家的女兒哪裡是那麼好娶的!”
話落,還意有所指的將目光落到了玄觴的身上。
“若不是你攔着,我也能娶到安魚。”
聞言,雲舒一臉懷疑的看向了安瑾然,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偏偏是這般無聲的質問才更讓人覺得諷刺。
神色稍顯不自然的乾咳了一下,安瑾然便頗有自知之明的不再多言。
……
且說另外一邊,夜傾昱回府的時候便見雲舒沒了蹤跡,而千行則是一臉百無聊賴的在書房等着他。
“舒兒呢?”
“有人來給她傳了一封信,是二小姐的筆跡,她便帶着燕漓隨着那人走了。”
一聽這話,夜傾昱的神色不禁一凜,隨即趕忙追問道,“信在哪?”
“這兒呢!”說着話,千行便將手中的信交給了夜傾昱。
看着紙上簡單的五個字,夜傾昱的脣邊不禁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原本他還在想要如何將他心中的猜想告訴舒兒,如今倒是不必他多言了,玄觴自己已經將人送回來了。
難道是因爲已經成了親,是以纔不怕舒兒和安魚從中干涉嗎?
想到這種可能,夜傾昱的眼中便不禁閃過了一抹笑意。
如此想來,最可憐的大抵就是安瑾然了。
他雖沒有名分,但是好歹有個夫妻之實,而玄觴則是既有名又有實,至於安瑾然,便當真是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了。
“你家小姐可有說幾時回來嗎?”
“沒有。”
想着今日在祭天之禮上發生的事情,夜傾昱的臉上便浮現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約莫着,舒兒晚些時候便會回來的,畢竟她親手策劃了這麼大的一個陰謀,若是不回來聽他仔細講講事情的經過,大抵是會有所遺憾的。
而事實上,也的確和夜傾昱所料的相差不遠。
晚膳過後,雲舒便不驚動一人的悄然而回。
看着她一臉的喜形於色,夜傾昱的眸光中也不禁沾染上了絲絲笑意,“不愧是姐妹團聚,心情果然是不一樣。”
“夜傾昱,二姐姐的下落一直以來都是我的一塊心病,直到如今,纔算是徹底解脫。”說話的時候,雲舒的神色難得放鬆和釋然,令夜傾昱望向她的眸光中也不禁充滿了暖融之色。
“要不要我再錦上添花一下?”
聽聞夜傾昱的話,雲舒眸光精亮的挑眉回道,“殿下請講。”
“因着鄭柔殿前失儀,是以未免父皇遷怒皇子府中的人,本殿無奈之下便只能將她禁足在棲雲軒,從今往後,沒有本殿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隨意出入棲雲軒。”
“殿下這藉口找的還真是好!”
邪魅的一笑,夜傾昱便接着雲舒的話說道,“還是舒兒計劃的好,如此纔算得上是萬無一失。”
喝了一杯茶之後,雲舒不覺好奇的問道,“比起鄭柔的下場,我更好奇夜傾瑄的,爲了他的這出局,我可是費了不少的心血。”
主要是承擔了太大的風險,是以她才格外的關注結果。
“舒兒不若猜猜吧!”看看她自己親手佈下的局,這結果與她原本預料的相差了多少。
“祭天之時,祭臺出現了問題,夜傾瑄難辭其咎,要想徹底避禍,唯有將事情推給別人。”仔細想了想,雲舒方纔接着說道,“工部尚書賈東巖是夜傾瑄好不容易培植起來的人,若是就此倒臺的話,他一定捨不得,是以我約莫着,他會將責任推到工部侍郎的身上,可對嗎?”
聞言,夜傾昱勾脣一笑,隨即聲音清朗的說道,“只差了一點。”
“嗯?”
“並非是夜傾瑄將罪責推到了工部侍郎的身上,而是他自己主動請罪攬下來的。”
“他倒是護主!”
“父皇命他在府中思過,還罰了些銀子,這些原本都不值什麼,只是自從錦鄉侯府漸漸垮臺之後,大皇子府上的進賬便差了許多。”
一聽這話,雲舒忽然勾脣一笑,腦子裡又閃過了什麼,“既然如此,那不若我再落井下石一番?”
“可是又有何好主意?”
“前幾日我了一趟天香居,覺得那裡面的菜餚也不過如此,可是價錢卻訂的高的很,很是不合常理,是以我便想着,如一品軒這般實惠又好吃的酒樓若是黃了,豈非太過可惜。”
“那舒兒是打算……”
“近來先觀察一番,他日若是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便將它買下來好了,好生擠兌一下嚴家的生意,屆時想來夜傾瑄府上的進賬會變得更加的慘淡。”
雖然知道雲舒的手段未必見得有多光彩,但是夜傾昱卻莫名覺得有些期待。
他和大皇兄都無法一招將對方直接制住,是以這般給對方添堵的事情他是很樂意做的。
想到這些,夜傾昱便同雲舒相視一笑,脣角勾起的弧度剛剛好,眼神中帶着絲絲邪氣,兩人的步調一致的令人驚歎。
相比起他們這邊如此和諧,惠遠寺那邊就亂套的多了。
看着玄觴一動也不動的站在緊閉的房門前,安瑾然不禁幸災樂禍的望着他說道,“別等了,她們不會開門的。”
安魚既是說了今晚要和樂藻睡在一起,那就算玄觴在這站到天亮也不會改變什麼的。
誰知玄觴聽聞安瑾然的話,卻冷冷的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聲音寒涼的說道,“學着點。”
話落,他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倒是嚇了安瑾然一跳。
“誒……我說怎麼倒下了……”
“護法大人!”見狀,素日跟在玄觴身邊的人趕忙聲嘶力竭的大聲喚着,臉上的焦急之色不似作僞,若非安瑾然方纔還瞧見玄觴好好的站在那,怕是還只當他真的出了什麼事了呢!
不料這邊的話音還未落下,便聽到房中傳來了一聲尖叫,令安瑾然的神色不覺一凜,可是他方纔打開了房門,便見眼前“唰”得一下閃過了一道黑影,轉眼間便見到玄觴緊緊的將樂藻摟在懷裡,眸光關切的上下打量着她。
恰在此時,卻見安魚靜靜的站在一旁,語氣含笑的朝着樂藻說道,“你瞧,我便說護法大人沒什麼事吧?”
說完,還朝着玄觴微微一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玄觴握着樂藻的手不禁微微收緊。
樂藻只當他是真的不舒服,便一臉緊張的拉着他的手問道,“方纔是怎麼了,我聽見斯幽叫了好大的聲,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
“我沒事,是斯幽一驚一乍的鬼喊鬼叫。”說着話,玄觴的手似是不經意間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眉頭倏然一皺,隨即便狀若無事的舒展開。
安瑾然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心下不禁無比驚歎。
這變臉的速度,這演技的精湛,已經堪比他了。
而樂藻距離他如此近的距離自然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兒,於是趕忙神色擔憂的問道,“可是舊傷復發了嗎?”
“無事……”
“護法大人身上有傷啊,剛好安瑾然那邊有上好的上藥,讓他帶着你去治傷吧!”說着話,安魚甚至還轉頭示意安瑾然將玄觴帶走。
可是安魚卻不知,此刻的安瑾然正深陷在矛盾當中。
若是帶走了玄觴,那便等於縱容了她和樂藻在一起,而若是任由玄觴騙走樂藻的話,那他是不是就有機會接近安魚了。
方纔這般想着,安瑾然還未來得及付諸行動,便見安魚一臉看透他的神色望着他,似是已經猜到了他心中的打算。
百般思慮之下,安瑾然最終決定,還是得聽未來媳婦的。
並非是他有多老實聽話,而是他覺得安魚同樂藻不同,如果此刻他任由玄觴將樂藻騙走的話,那他極有可能會被她趕出房間。
如此想來,這筆買賣並不划算,憑什麼玄觴能夠抱得美人歸,而他只能一個人孤枕難眠!
“安魚說的沒錯,你身上既是有傷便同我去吧,我那有上好的金瘡藥,保證藥到病除。”一邊說着,安瑾然便先行走出了房中。
“大姐夫那裡既是有藥,那你便快隨他去吧!”
見樂藻一臉天真的望着他如此說道,玄觴不禁緊緊的閉上了眼睛,隨即神色愈加森冷的走出了房中。
待到房中沒有了旁人,樂藻才一臉瞭然之色的望着安魚說道,“大姐姐,我已經同他成親了,你爲什麼還要如此防備着他?”
一聽樂藻提到兩人成親的事情,安魚的臉色頓時一變。
“我不是防着他,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他,想着要爲難他一番而已。”相比之下,你看夜傾昱就乖得很,雖然身爲皇子,但是從來不敢仗勢要納卿兒爲妾,這一點安魚便更加欣賞這位小妹夫。
至少比起玄觴,各方面都令她滿意的多。
而此刻站在門外的玄觴則一臉冷冽之色,幾次欲直接衝進房中直接帶走樂藻,不過都被安瑾然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