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鄭柔來講,雲舒這個人的存在就像是一個謎一樣,她看不透她,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是以如此危險的一個人她沒辦法置之不理。
早在上次去與殿下言明有關雲舒的事情之前,鄭柔便已經找李管家先行覈對了雲舒的身份,但是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從人牙子到那些與她一起被髮賣的丫鬟,他們口中所言與雲舒所言並無出入。
但也不知爲何,鄭柔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或許這就是女人最不講道理的地方,凡事僅憑直覺就夠了。
一開始見到雲舒的時候,鄭柔就覺得她身上那股凌厲的氣勢不是一般人所有,儘管她穿着丫鬟的服飾,但是偶爾有那麼一瞬間,會讓人覺得她比身爲主子的衛菡還要耀眼。
有些人的氣質是掩藏不住的,即便她僞裝的再好,即便她再過謹慎,可還是會露出一些破綻。
殿下生辰宴那次,雲舒憑一己之力化解了衛菡的危機,後來在大皇子府的賞花宴中也是如此,她刻意將那些詩詞說成大白話,其實就是想以此來提醒衛菡,免得她在那種場合失了體面。
想到這些,鄭柔的眼中便不禁閃過了一絲深深的懷疑。
對於雲舒的身份,她有過很多懷疑,一開始她覺得她是殿下派到衛菡身邊去的人,後來又覺得她像是大皇子身邊的人。
方至如今,鄭柔已經徹底沒有了想法。
此前祖母來府上,她見到雲舒那一眼的神色她覺得不會看錯,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雲舒竟然與他們撫遠侯府還有關係!
是以前幾日在提出要幫助殿下的這個提議時,她的心裡便已經有了這個計劃。
這一局看似是針對衛菡,實則卻是將矛頭直指雲舒!
而且鄭柔也料到了,此局一旦成功的話,雲舒怕是就離死不遠了,不過她卻不會讓她死的。
如果殿下沒有重責雲舒的話,那麼恰恰證明她心中的猜測,那丫頭的身份必然不會簡單。
但若是殿下毫無顧忌的直接下令將她處死,那麼鄭柔覺得,依照她在殿下心中的位置,想來她若是能開口爲雲舒求情的話,他應當是會輕判的。
如此一來,雲舒既不會死,又能被她趕出皇子府,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因爲只有雲舒活着,她纔能有更多的機會去查探她的身份,屆時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與自己同一陣營,她都另有安排。
“側妃,還是歇歇吧!”瞧着鄭柔一直靜靜的坐在榻邊,荷香不禁上前說道。
聞言,鄭柔回神看了荷香一眼,隨後便依言緩緩的躺下了身子。
“側妃,雲舒既是將事情都推到了紅翎的身上,咱們爲何不去揭發她撒謊呢,昨日她可是自己承認,是她負責的這些事情。”
“哪裡有那麼簡單,若不是皇子妃也默許了她這般行爲的話,你覺得她有可能當着衆人的面兒將罪名推給紅翎嗎?”
更何況,昨日她問雲舒此事可是她一人完成此事,她可是當即就否認了。
是以即便此刻自己帶着人去殿下那邊挑明,怕是也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
而且,她也不願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殿下畢竟不是一個有勇無謀之人,她若是做的太過了,反而會被他發現什麼端倪。
這般一想,鄭柔不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眼中隱隱帶着一抹傷感。
見狀,荷香只當她是在爲綺蘭苑的事情傷神,不覺開口安慰道,“殿下還是向着側妃的,這不就將皇子妃給禁足了。”
聽聞荷香的話,鄭柔卻忽然毫不在意的一笑。
衛菡算是什麼,夜傾昱從來都沒有將她放在眼中,就算處置了她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相比之下,鄭柔倒是更忌憚雲舒!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似乎自從雲舒來了六皇子府之後,從那個時間點開始,殿下對她的態度便隱隱發生了一些轉變。
儘管表面看起來一切都與以往無異,可是鄭柔是女子,對這種事情總是十分敏感的。
加之這幾次殿下都若有似無的躲着她,鄭柔便愈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表面上看起來,殿下似乎與雲舒毫無半點交集,可是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
話分兩頭,且說另外一邊,晚些時候雲舒便去了夜傾昱的書房,她到的時候恰好林嬤嬤方纔離開。
“你準備如何處置紅翎?”說着話,雲舒便徑自走到椅子上坐下。
聞言,夜傾昱沉吟說道,“爲今之計,便也只能將她趕出皇子府了。”
畢竟有林嬤嬤的情分在,他也不能當真將紅翎殺了。
而且若是林嬤嬤一味爲紅翎求情的話,他倒是反而有了藉口,偏偏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倒是讓他不好開口。
聽聞夜傾昱所言,雲舒不覺微微點了點頭。
她心中也是這般猜測,她本也沒打算至紅翎於死地,將她趕出去別礙她的眼就是了。
“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殿下竟沒看出來?!”雲舒微微挑眉望着夜傾昱,對他的話頗感詫異。
“只是心中有些猜測而已,但是並不十分確定。”
“鄭柔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今日這一局看似針對衛菡,其實是奔着我來的。”鄭柔會懷疑她的身份,這一開始就在雲舒的預料之中,只是她沒有想到,對方會出手如此突然。
“那你打算如何做?”
“不如何做,此事已過,接下來我會與衛菡一起被禁足在綺蘭苑,想來這府上會難得安寧一段時日。”
“舒兒竟然不反擊?!”
依照夜傾昱對雲舒的瞭解,她這般被人陷害的話,怕是早就算計着要報復回去了,可是怎地這次會如此消停?
“不反擊。”
“爲何?”
“眼下正在爆發戰事啊,我家小姐怎麼可能還有心思去算計人心,和那些小女子爭鬥!”不知千行忽然從哪冒了出來,一下子躥到雲舒的身邊說道。
聞言,夜傾昱不禁微微挑眉,他倒是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規矩,因爲正逢戰時,是以她便不會玩弄這些心機權術之事嗎?
不過事實上,千行只說對了一半,還有另一層原因便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對鄭柔出手。
也不知夜傾昱是不是猜到了雲舒的心思,竟忽然邪笑的湊近她說道,“舒兒,你可是在爲我着想?”
“鄭柔畢竟是撫遠侯府的小姐,若是她在你府上出了什麼事情的話,怕是你不僅難對那府上交代,也會落得個不好的名聲。”
“哈哈……舒兒果然是在爲我考慮……”
聽聞雲舒的話,夜傾昱倒是難得十分開心。
“其實你倒無需顧忌太多,我當初既是讓你來了這府上,便自然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擔得起。”
“話雖如此說,可她畢竟在盡心盡力的幫助你打理着整座皇子府,當真將她如何的話,怕是這府上也難有管事之人。”
“我素日道舒兒聰明,怎地今次也有糊塗的時候!”
“此話何意?”
見雲舒略有些不解的望着自己,夜傾昱微微一笑,隨後說道,“鄭柔她幫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聞言,一旁的千行不禁疑惑的皺起了眉頭,不解夜傾昱這話是何意。
她轉頭看了燕漓一眼,她低聲問道,“你家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抵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字面又是什麼意思?”
“鄭側妃幫的不是我家殿下,而是她自己。”
千行:“……”
這叫解釋嗎?
這叫複述吧!
不過他們兩人不解夜傾昱是何意,雲舒卻是當即就明白了過來。
“你是說,鄭柔是權力至上之人?”依照夜傾昱所言,雲舒理解的就是這個意思。
看着雲舒稍顯驚訝的模樣,夜傾昱不覺伸手戳了她的額頭一下,隨後才又接着說道,“總之她效忠的是豐延皇室的六殿下,而非是夜傾昱這個人。”
說着話,夜傾昱的手點向了自己,眸光略有幾分幽暗。
聽聞他如此言說,雲舒不覺皺眉想了片刻,隨後倒是心下了然。
她就說鄭柔爲何能做到這般通透,即便是賢惠使然,可她對於皇子府中的這些女子也未免太大度了。
尤其是對於尤夫人,明明知道對方也同樣受到夜傾昱的寵愛,可是她卻從來不會表現出半點不悅,甚至還處處與尤夫人交好,當真是有夠和善。
“不管怎樣,我如今也還不願直面同她對上,接觸的越少,她對我的認知也就越少,自然也就不敢隨意輕舉妄動。”
“都好,舒兒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聞言,雲舒又轉頭朝着千行說道,“我近來恐不會頻繁的來此,你就乖乖的待在這,幾時衛菡的禁足令被解,我的行動方纔能自由一些。”
“可是小姐……”
“聽話!”
千行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見雲舒神色不似玩笑,她便只能乖乖的點了點頭。
瞧着在雲舒面前全然一副小兔子作派的千行,夜傾昱不禁搖頭失笑。
這瘋丫頭厲害的緊,不想在舒兒的面前竟然就變了模樣。
臨走之前,不知想到了什麼,雲舒忽然朝着夜傾昱說道,“未免有人起疑,你偶爾也要去後院走動走動。”
方纔說完,還未等夜傾昱有何反應,便又聽她接着囑咐了一句,“記得潔身自好!”
一聽這話,夜傾昱先是一愣,隨後不禁揚脣一笑,整個人顯得格外的迷人。
“這是自然。”
原本聽聞她前半句話,他的心下還有些不悅,想着她是不是又打算將他往外推,誰知她隨後就來了這麼一句。
心下越想越是美滋滋的,夜傾昱忽然伸手將雲舒拉進了自己懷裡,用自己的身子擋住千行的視線之後,他便“吧唧”親了雲舒一口。
“遵命。”
看着夜傾昱兀自笑的得意,雲舒方纔擡起的手最終還是輕飄飄的落了回去。
……
此事過後,六皇子府中難得恢復了平靜,鄭柔因着頭部受了傷便一直在棲雲軒中靜養,而衛菡因爲被禁足也一直待在綺蘭苑中。
後院的兩個大人物都歇了聲,旁人自然也就不敢再隨意造次。
更何況,如今整個豐鄰城的形勢都顯得較爲緊張,邊境之地在打仗不說,城中又出現了假幣之事,自然有些鬧得人心惶惶。
儘管邊關一直傳來捷報,可是如今豐延自己的困境也是不容忽視的。
慶豐帝聽聞近來豐鄰城中已經隱隱出現了一些別國之人,這可不是什麼好苗頭,若是臨水國以此作爲突破口的話,怕是會引起大亂。
再說另外一邊,臨水國因着一直戰敗,邊境戰士勢氣傾頹,臨水的宣德帝無計可施之下,只能派了朝中的五皇子親征。
可是儘管如此,還是難以扭轉這般局勢。
雲舒聽聞夜傾昱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她的心中不禁覺得有些奇怪,“臨水的宣德帝竟然不選擇御駕親征?”
戰況如此吃緊,按照常理而言,眼下唯有宣德帝御駕親征才能穩定軍心,也許臨水將士就此一鼓作氣的話還能一併逆轉危局。
“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可你知道久居高位的帝王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御駕親征嗎?”說着話,夜傾昱的手不覺緩緩的轉動着拇指上的扳指。
“不知道。”她只知道每一個將士在上戰場的時候甚至不需要勇氣,因爲他們完成的是使命。
“早在臨水先帝在世的時候,這三國之間還沒有這般安寧,戰亂接連不斷,不過近十年來,臨水與豐延劃江而治,這位宣德帝登基之後便一直安享太平,如今突逢戰事他自然應付不來。”
“怕不是應付不來,而是怕死吧!”
聽聞雲舒如此直言不諱,夜傾昱不禁淡淡一笑。
“再加上豐延領兵之人是夜傾辰,這一路上勢如破竹,臨水之人自然難以招架。”
“這倒是,夜傾辰的用兵之神,便是我在北境之地也多有耳聞。”
看着雲舒眼中毫不掩飾的讚賞之意,夜傾昱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似乎看出了舒兒異常精亮的眸光……”
“我自小便極爲仰慕於戰場之上征戰殺伐之人,不過迄今爲止令我欣賞的人不多,也就只有三個,你可知道都是誰?”
“有夜傾辰?”
“自然。”這是毫無疑問的!
“大抵還有鳳將軍?”她自小得到這樣的教養便與鳳將軍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想來他應當是她心中獨一無二的英雄吧!
“嗯。”
“最後一個應該是……”瞧着千行在一旁不懷好意的笑容,夜傾昱忽然就失去了繼續猜下去的興趣,“最後一個我不想知道是誰。”
見他如此,雲舒不禁失笑,也就沒有逼着他一定要認清事實。
說笑完後,雲舒便與夜傾昱依舊言歸正傳,談論起了邊境的戰事。
這場戰爭的勝利是毫無疑問的,所有人的心裡都清楚,除非有奇蹟發生,否則的話,臨水絕無可能扭轉這個局面。
但是令衆人沒有想到的卻是,令臨水國潰不成軍的開端竟然是朝中的五皇子楚軒戰死天水城!
至此,臨水國在邊境之地的最後一道防線也被攻破,似乎只要豐延的大軍直搗黃龍就能取得勝利,也正是在此時,臨水走投無路之下決定議和,不僅割讓了許多城池,還一併送來了一位和親的公主。
不過也正是這位公主的到來,在豐延的朝中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所有人都在猜測着這位公主究竟會花落誰家,畢竟朝中還有幾位皇子尚未婚配,可是直到最後衆人也沒有猜到,慶豐帝最終選中的人,竟然是他們最意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