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昱在這邊纏着鳳卿讓她不得脫身,倒是急壞了鳳儀那邊。
一開始她就打算將鳳卿消失的事情告訴鳳荀,可是奈何因着鳳婉的幾句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是眼下一個多時辰過去了,鳳卿還是不見蹤影,她便不禁有些心急了。
看着她神色焦急的在房中來來回回的走,鳳婉卻好似根本沒看見一樣,悠閒的跟什麼似的。
不過她雖然看起來並不擔心鳳卿的安危,但是好歹並沒有直接睡去,如此想着,鳳儀方纔沒有對她生出什麼不悅的情緒。
可倘或鳳儀若是知道,鳳婉之所以不睡覺是因爲沒了鳳卿她睡不着,大抵就連殺了她的心思都有了吧!
就在鳳儀在房中轉悠了不知道多少趟之後,她忽然擡腳便欲朝着門外走去。
“別說我沒提醒你,這院子你最好還是別出去的好。”抱膝坐在牀榻上,鳳婉的腳尖悠閒的一下下點着身下的牀鋪,聲音幽幽的開口說道。
聞言,鳳儀的腳步不禁一頓,隨即疑惑的轉頭望向了她,“爲何?”
“哪有那麼多的爲什麼,告訴你你便聽着就是了,否則待會兒出了什麼事我可不管。”說完,鳳婉便一臉愛答不理的將頭轉向了窗外的方向。
她能夠隱隱感覺到,院中有高手在,既然如此,那便說明鳳卿一直都沒有離開,可是她遲遲沒有現身便代表眼下有事情要做,若是貿然出去妨礙她的話,屆時還不知暗中的那些護衛會做些什麼呢,只是這些話她並不打算告訴鳳儀。
倘或不是看在鳳卿的面子上,她纔不會和鳳儀費這麼多話呢!
就在房中一時無話之際,卻見鳳卿忽然推門走了進來。
見狀,鳳儀趕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問道,“卿兒,你去哪了?”
說話的時候,鳳儀一直在仔細的打量着鳳卿,很怕她是出了什麼事。
可是哪成想受傷什麼的倒是沒有看出來,反而讓鳳儀覺得鳳卿的樣子好像有些變化。
只見她雙脣豔紅,眸中水光點點,整個人都好像較之方纔愈更鮮亮了一般。
瞧着鳳卿這般模樣,鳳儀拉着她的手不禁一頓。
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鳳儀的異樣,鳳卿神色自若的朝着她說道,“恐長姐憂心,是以便回來告訴你一聲,我還有些事情要出府一趟。”
“什麼事?”
“今日是中秋,我總要去見一下大姐姐和二姐姐,否則她們指不定又如何憂心呢!”
聽聞鳳卿聽到安魚和樂藻,鳳儀的眸光不禁一亮,“我也想去。”
“眼下恐怕不行,我與千行的輕功都一般,貿然帶着你的話,恐怕會被人發現。”
“那你自己小心些。”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鳳卿轉身的時候掃到一旁的鳳婉,腳步不禁一頓,“你好生待在這兒陪着長姐,否則明晚便別想睡覺了。”
說完,鳳卿便徑自轉身出了房中。
鳳儀靜靜的望着她融入月色中的身影,眉頭不禁微微蹙着,眼中閃過了一抹憂色。
轉身走向牀榻的時候,鳳儀看着依舊坐在那的鳳婉,不禁輕聲問道,“想必今夜卿兒是不會回來了,你還不安歇嗎?”
誰知隨着鳳儀的話音落下,鳳婉卻忽然起身,二話不說便朝着外面走去。
“誒,這麼晚了你去哪啊?”
“如廁,怎麼,你要同我一起去嗎?”轉身回望着鳳儀,鳳婉的臉上帶着一絲乖戾之氣。
話落,她也不理會鳳儀是何反應,開門便走了出去。
檀雲在一旁見鳳婉說話如此粗俗不堪,不禁輕言朝着鳳儀說道,“小姐,這位六小姐怎地如此說話直白?”
“她又不是自小被教養在這兒的富家小姐,隨她如何去說,還有何人去約束不成!”
“真沒想到,四老爺居然還有這麼一段風流韻事。”說着話,檀雲不禁掩脣輕笑,並沒有看到一旁的麝月暗示的目光。
直到察覺到鳳儀的眼神漸漸轉冷,檀雲方纔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
“小姐,奴婢……”
“我乏了。”說完,鳳儀便神色莫名的躺在了榻上,不再去理會戰戰兢兢的檀雲。
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鳳儀歇下之後,麝月不禁伸手戳了一下檀雲的額頭,口中幽幽嘆道,“你呀,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胡亂議論主子的事情了。”
深深的低下了頭,檀雲嘟着嘴絞着手指不再多言,房中一時寂靜無話。
……
再說鳳卿這邊,隨夜傾昱一道去到玄觴的別院的時,方纔走到院中,便見在花園中對飲的四人。
可說是對飲,其實就只是玄觴和安瑾然在喝酒而已,安魚和樂藻都只是靜靜的坐在一邊,臉上隱隱帶着一絲愁緒。
“大姐姐、二姐姐,卿兒來晚了。”說話間,便見夜傾昱和鳳卿相攜而來。
“卿兒!”
“哎呦,總算是來了,不然這裡可就要發了大水了。”安瑾然意有所指的掃了樂藻一眼,卻頓時招來了玄觴的一個冷眼。
微皺着眉拍了安瑾然一下,安魚的眼中閃過了一抹不悅,“你閉嘴。”
樂藻不就是愛哭了些嘛,可是人家玄觴都沒說什麼,怎麼處處都顯着他話多!
若是旁人如此對安瑾然怒目而視的話,指不定就被滅的連渣都不剩了,可若是安魚的話,那畫風就突變了。
“恐你一直擔心鳳卿,是以我這才活躍一下氣氛不是。”
“哼!”毫不客氣的拆臺冷哼一聲,玄觴喝下樂藻爲他倒的酒,眸光流轉間都充滿了對安瑾然的不喜。
相比之下,倒是後來的夜傾昱左右逢源,與誰都是一副較爲和諧的樣子。
“因着有些事情耽擱了,是以來的晚了些。”一邊說着話,鳳卿一邊動作自然的喝下了夜傾昱遞到她手邊的酒。
“你居然還有出來的一日,不是被幽禁了嗎?”略有些詫異的望向夜傾昱,安瑾然的心下隱隱有些疑惑。
“只是幽禁,又不是被判了死刑,何況你們在此小聚,又怎能少得了我的份兒呢!”
沒有理會他們之間說的那些無用的話,安魚神色擔憂的拉着鳳卿的說道,“卿兒,你在鳳府那邊如何,可有受什麼欺負嗎?”
“就憑她還能受到欺負,她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靜靜凝視了安瑾然一會兒,就在安魚將安瑾然看的心下發毛的時候,方纔聽到她的聲音緩緩響起,“你瞧今夜月色如何?”
忽然聽了這麼一句,安瑾然的心下頓時一緊,總覺得這個問題若是回答不好的話等待自己的必然不是什麼好的結果。
沉吟了好半晌,安瑾然方纔試探着回道,“額……月明星稀,甚是不錯……”
“既然如此,那安侯爺今夜便好生在此欣賞月夜美景吧!”
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安魚便不再理會他,而是徑自轉頭朝着風情問道,“那府裡的人待你如何,可有爲難你嗎?”
“安魚……”見安魚完全一副不願意搭理他的樣子,安瑾然頓時苦着一張臉喚道。
“倘或當真有何爲難之處的話,一定不要勉強自己,知道了嗎?”
“大姐姐放心。”
看着全然被無視的徹底的男人,夜傾昱的脣角不禁微微勾起,隨後望向安瑾然的眼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他纔不會同情他呢,誰讓他說卿兒了。
恰在此時,卻見斯幽忽然走上前來朝着玄觴附耳說了句什麼。
“帶上來。”
隨着玄觴的話音落下,便見一個個頭嬌小的小丫頭被綁了上來,鳳卿定睛望去,卻發現不是鳳婉又是何人。
“你腿腳倒是快,這麼一會兒便跟上來了。”說着話,鳳卿便徑自走到了鳳婉的身邊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
方纔她從鳳府離開的時候便猜測着她大抵是會尾隨她來此的,是以才特意吩咐了暗處的人不必理會。
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她來的如此快。
“卿兒,她是……”樂藻的話還未說完,便見鳳婉忽然一個健步衝向了她,誰知卻被玄觴一把掐住了喉嚨不得動彈。
“放開她。”
聽聞鳳卿如此說,玄觴才眸光森冷的鬆開了她,可是卻朝着遠離樂藻的方向猛地將她甩了出去。
幸而鳳婉的反應不慢,這才及時穩住了身形。
“身手倒是不錯,只是這身子骨嘛……”上下打量着鳳婉,安瑾然不禁幽幽的嘆道,“怕是風吹吹就倒了。”
小心謹慎的走到了鳳卿的身邊,鳳婉警惕的目光掃過了在場的幾人,除了那鳳卿和那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之外,還有三個看起來風格迥異的男子。
一個便是方纔對她出手的人,一張冷然的面癱臉,兀自坐在那喝着酒,除了方纔維護身邊的那個女子之外便沒有別的動作了,另外一個人饒有興味的打量着她,可是眼中卻透着些許的輕視,還有一人,則是連看都沒有看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鳳卿的身邊,脣邊噙着一抹邪笑。
而就在鳳婉打量他們的時候,安魚和樂藻也不禁在仔細的端詳着她。
乍一見這孩子倒是陌生的很,只是眼下仔細看看,倒是有些眼熟。
“卿兒,我怎地瞧着這孩子……似是有些四叔的樣子……”
“她就是四叔的女兒,鳳婉。”伸手拉着鳳婉坐到自己身邊,鳳卿將她的事情大致對安魚和樂藻說明了一下。
“說過了,我沒他那麼個爹。”
一聽鳳婉的話,安魚不禁和樂藻相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疑惑。
“這是大姐姐,這是二姐姐。”鳳卿說完之後卻見鳳婉沒有半點反應,她不禁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頭說道,“叫人。”
聞言,鳳婉神色不悅的瞪着鳳卿,而後者也毫不客氣的回瞪着她,姐妹倆人倒是誰也不讓誰的樣子。
好半晌的功夫,兩人都一直硬着脾氣不服軟。
見狀,樂藻滿臉柔光的拉過了鳳婉的手說道,“你是喜歡我喚你婉兒還是六妹妹?”
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樂藻會主動親近她,鳳婉愣愣的看着她,隨後頗有些不自然的回道,“……隨便。”
“那我便喚你婉兒好了,左右你好像並不想同四叔有何牽扯。”
眼珠兒微微一轉,鳳婉的神色忽然一變,竟一臉乖順的抱住了她的胳膊,聲音甜甜的喚道,“二姐姐。”
雖然也覺得鳳婉的轉變有些快,但是樂藻經過了初時的怔愣之後,還是含笑的將鳳婉摟進了懷中,只不過卻毫無意外的令玄觴黑了一張臉。
其餘的安魚等人不禁面面相覷,不解鳳婉這是忽然怎麼了。
“喂,我警告你,不許玩花樣。”眸光幽暗的望着鳳婉,鳳卿神色嚴肅的威脅道。
“不是你讓我喚二姐姐的嗎?”朝着鳳卿揚脣一笑,甚至還露出了一排齊整整的小白牙,別提那樣子有多氣人了。
“你果然有這麼聽話便好了。”
不再理會鳳卿冷嘲熱諷的話,鳳婉靜靜的挨着樂藻,兩隻瘦弱的小手甚至還環住了她的手臂,頭往樂藻的肩膀上一靠便閉上了眼睛。
“卿兒,她這是……”
“大抵是累的不行了。”
“什麼意思,她這是怎麼了?”疑惑的看着鳳婉忽然間沉睡的樣子,安魚的心下費解不已。
動作自然的解下了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鳳卿的聲音方纔緩緩的響起,“我也不大清楚,自打認識她之後,她便日日要與我睡在一起,這幾日我也仔細觀察了一下,她大抵是不敢一個人睡覺的,如今見到二姐姐……”
鳳卿的話雖是未說完,但是在場的人卻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比起她這個難以掌控的人,很明顯是樂藻這般善良的小白兔更容易答應鳳婉的所有要求。
“這小妮子眼睛倒是毒的很!”
才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居然就一眼鎖定了樂藻,小小年紀看人的本事倒是不差。
“仔細着涼。”沒有理會鳳婉的怪異舉動,夜傾昱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鳳卿的身上,聲音溫柔似水。
看着夜傾昱如此着緊鳳卿,安魚的眼中不禁閃動着一抹欣慰之色。
幾人依舊做着敘話,可是玄觴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駭人,直到夜傾昱和安瑾然都察覺到了他周身的凜然殺氣,他們這次將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
“再不將這死孩子弄走,我便直接將她丟出去了。”
“爲何?”聽聞玄觴的話,樂藻不禁秀眉微蹙的問道。
一把推開正睡得香甜的鳳婉,玄觴直接將樂藻摟進了懷中,隨即語氣稍顯不善的瞪着她說道,“她如倚着你,你便不難受?”
見玄觴似是有些不悅,樂藻的眼眶頓時便有些微紅。
她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偏偏是這般近乎膽怯的紅着眼眶望着他,生生看的玄觴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除了安瑾然滿臉含笑的在看着戲,其他的人則好像根本就沒有見到一般,依舊該喝酒喝酒、該聊天聊天。
就在玄觴伸手推開鳳婉的那一刻,鳳卿便已經伸手將她接過,看着她迷濛着睡眼看了她一下,隨即便又接着睡去。
難得見她睡得如此沉,鳳卿的眼中也不禁閃過了一抹無奈的笑意。
含笑的望着鳳卿的側臉,夜傾昱拿着她方纔用過的酒盞爲自己倒了一杯酒,隨後緩緩喝下。
烈酒穿喉而過,壓下了他隱隱有些慌亂的心。
直至天色將明,夜傾昱才動身回了紫菱洲,而鳳卿則帶着鳳婉回了鳳府。
鳳儀雖然心知鳳婉離開的蹊蹺,但是她卻並沒有詢問鳳卿她的行蹤。
待到在這府上用過早膳之後,鳳儀便隨着鳳荀和鳳傒離開了這裡。
終於清閒了下來,鳳卿便準備好生歇息一番,畢竟她前半夜陪着某位不知節制的殿下折騰了許久,後半夜又同大姐姐她們賞月,眼下正睏乏着呢!
可是誰知她方纔躺下,便見鳳婉輕手輕腳的湊上前來。
“鳳卿……”
話未說完,便被鳳卿當頭敲了一下腦殼,“誒呦,你打我做什麼?”
“叫四姐姐。”沒大沒小,鳳卿這兩個字也是她一個小屁孩能叫的。
“憑什麼?”
“憑我長你幾歲,憑你如今逃不出我的手心,憑你夜夜都要靠我入睡。”說着話,鳳卿的眼中閃動着些許的得意。
“哼,即便沒有你,有二姐姐也是一樣的。”
聽聞鳳婉的話,鳳卿不禁微微挑起了眉頭,“呦……這一聲二姐姐叫的倒是誠心誠意的,怎麼,你忘了昨夜險些被玄觴掐死了?”
“玄觴?你說昨夜那個男人是玄觴?!”詫異的看着鳳卿,鳳婉的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嗯。”
“羅剎宮的右護法怎麼會是個這樣的人……”
隱約聽聞鳳婉在低聲嘟囔着什麼,鳳卿下意識的追問道,“你說什麼?”
“感覺……”
誰知鳳婉的話方纔開了個頭,兩人便忽然聽聞門外響起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聞聲,鳳卿朝着一旁的千行說道,“去瞧瞧怎麼回事?”
不料千行方纔走到門口,便見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奴婢給四姑娘、六姑娘請……”那個安字還未說出來,便見來人捂着臉嗚嗷亂叫一通,“哎呦,什麼東西打到了我的眼睛?”
“沒規沒矩的奴才,還未請安便擅自開門闖入,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奴婢錯了,是奴婢一時疏忽大意了。”
狀似謙卑的低着頭,可是那小丫鬟的眼中卻充滿了鄙夷。
“何事?”
“回姑娘的話,四老爺說您和六姑娘再住在這破院中不合適,是以讓奴婢來問問您的意思,是將這院子好生修繕一番,還是另擇一處給您住?”
一聽這話,鳳卿先是一愣,隨後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笑意。
“之前老夫人身邊的周嬤嬤說,府上已經沒有空置的院子了,既然如此,我便依舊住在這就是,着人將這院子好生收整一番也就是了。”
“那奴婢這就去回稟四老爺一聲。”
走出房中的那一刻,那小丫鬟一直垂着的頭才緩緩擡起,不經意間掃過屋中的陳設,她頓時驚詫的瞪大了雙眼,隨即唯恐被鳳卿等人察覺,便趕忙快步離開了。
匆忙走出房間之後,她卻並沒有去鳳珅的院子,反而是直奔大夫人楊氏的院子而去。
“什麼事兒呀?”神色慵懶的朝着那小丫鬟問道,楊氏的樣子看起來有一些漫不經心。
“啓稟大夫人,奴婢方纔去那個破院子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兒。”
許是因着那個小丫鬟提到了荒廢的那個院子,楊氏的臉上不禁浮現了一抹不悅,“呵,那個院子破敗成那個樣子,自然處處都令人不舒服的很。”
“不是的夫人,奴婢方纔進到那房間裡面去了。”
“這有何出奇的,那裡面也不過就是多了兩個臭丫頭而已。”想到鳳卿,楊氏的心下便也覺得有些活泛,她可是到現在還惦記着她手中的那塊穩瓶金呢!
“夫人您可知道,那房中可不像是院中那種破敗,奴婢粗粗掃了一眼,瞧着那房內的陳設竟比您房中的還要好。”
“什麼?!”
“當真嗎?”聽聞那小丫鬟的話,就連一旁的孟含玉都不禁好奇的問道。
“千真萬確,奴婢不敢撒謊。”
待到那小丫鬟得了賞錢離開之後,楊氏便片刻也等不了的站起身,瞧着樣子倒像是要急着趕着去找鳳卿似的。
“含玉,咱們得快點去,否則被那房的人知道搶了先就晚了。”說着話,楊氏便欲催促着孟含玉與她一道前去。
見狀,孟含玉卻趕忙制止了她,“娘,您先別急,我倒是覺得這件事情咱們直接去不好。”
她們去了要說什麼呢,難道就因爲那房中奢華了些,她們便要着人將一應陳設都搬走嗎?
如此做的話,未免顯得太過沒見識了些。
更何況,來報信的只是一個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小丫鬟而已,怎知她到底識不識貨,是以依她看,此事還是需要仔細斟酌一番。
但是楊氏聽聞她的話卻並不能靜下心來,神色間依舊焦急的很,“那若是萬一被那房的人搶了先可如何是好?”
“娘您擔心什麼,這府裡不是還有老夫人呢嘛!”
聽聞孟含玉提到老夫人,楊氏這才稍稍安心。
“不若這樣,我親自去走一趟,若那房中當真大有乾坤,皆是咱們也好想個由頭騙下來,您覺得呢?”
“嗯……”略微沉吟了一番,楊氏方纔終於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好不容易說服了楊氏,孟含玉便轉身欲走,怎知卻被楊氏喚住,“你這孩子,也不說披好斗篷再走,仔細天涼受了風寒。”
說着話,楊氏便吩咐下人取過披風爲孟含玉仔細穿好。
“還是孃親最知道心疼含玉。”說完,孟含玉便含笑的走出了房中。
丫鬟彩霞見到楊氏如此關心孟含玉,也不禁含笑說道,“少夫人,大夫人待您可真好。”
“是嗎……”幽幽的應了一聲,孟含玉的語氣聽起來並未十分開心。
主僕一行人朝着府中最偏僻的那個舊院走去,孟含玉的臉上一改方纔在楊氏面前的善解人意。
一邊走着,她的手下意識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不可否認的是,大夫人的確是待她不錯,可她之所以如此着緊她卻並非是因爲她本身如何,而是爲着她還指望自己給他們鳳家生下長房長孫。
但是自從她嫁給鳳軒之後,兩人也算是舉案齊眉,可不知爲何,就是這肚子遲遲沒有消息。
想到這些,孟含玉的眸中便不覺劃過了一抹憂色。
一路到了鳳卿所在的院落之後,孟含玉看着眼前破敗不堪的景象,心下倒是不禁對鳳卿有些欣賞起來。
住在如此破落的院中,可是卻未見她有任何的不適,這忍功倒是厲害的很!
方纔擡腳走進去,便見鳳婉一臉天真無邪的在院中蕩着鞦韆,笑的清甜又無害。
“這是六妹妹不是,天氣愈見轉冷,你怎麼在這兒玩呢?”口中說着關切的話,孟含玉緩步朝着鳳婉走去。
正常人面對這樣的情況,即便心下再是不喜可也應當會虛僞的應付一句,可是怎知這位姑娘倒好,竟臉色忽然一變,隨後一臉厭惡的朝着孟含玉說道,“用得着你管!”
“誒……”
根本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孟含玉臉色微僵,但是到底沒有同她一般見識,徑自轉身朝着房門口走去。
哪成想她還未走到廊下,便被鳳婉直接攔住了去路。
“站住。”
“四妹妹可是在裡面嗎,我有事要同她說。”
“她歇着呢,此刻不見人。”
當着下人的面,鳳婉幾次三番的搶白她,孟含玉即便是再好的脾氣也有些忍不住了。
然而就在她準備吩咐人將鳳婉拉開的時候,卻見鳳卿推開門走了出來,邁出房間的那一刻,她身後的千行甚至還謹慎的關上了房門。
見狀,孟含玉的心下不禁變得愈發奇怪。
“嫂嫂來此可是有何事嗎?”比起鳳婉那般野蠻無禮的樣子,鳳卿這般簡直算得上是禮遇了。
“你來了這府裡也有些時日了,只是因着府上近來事多,是以娘和我都給忘了要往你這院中撥些丫鬟,今日過來便是與你說此事的。”
“煩勞嫂嫂特意走這一趟,我倒是沒有那麼些個講究,身邊有千行一個便夠了。”
聽聞鳳卿如此說,孟含玉卻還是依舊熱情說道,“你已經立事了自是不必說,可六妹妹年紀尚小,這偌大的院子總不能連個僕人都沒有。”
瞧着孟含玉一臉熱情的樣子,鳳卿便也就順勢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勞嫂嫂了。”
“這不值什麼的。”
又同鳳卿言語了一會兒,孟含玉便帶着人離開,甚至從始至終鳳卿都不曾張羅着讓她進去喝杯茶略坐一坐。
看着孟含玉漸漸消失的背影,鳳婉微皺着眉頭朝着鳳卿問道,“她來做什麼?”
“你難道看不出來,她是來關心咱們的嗎?”揚脣一笑,鳳卿伸手撣了撣袖管上若有似無的灰塵,神色間顯得格外悠閒。
“關心什麼?”
“嗯……關心咱們富不富裕,銀子夠不夠使之類的……”說着話,鳳卿不禁微微勾脣,隨即轉身回了屋中。
“你幹嘛去?”
“回屋歇會兒,我還沒恢復精神呢!”
狀似嫌棄的瞟了一眼鳳卿,鳳婉便依舊回到了鞦韆架上去玩耍。
而與此同時的楊氏和孟含玉,卻在梅香苑中同老夫人嘀嘀咕咕的正在商量着什麼。
方纔來此走的這一遭兒,已經足夠令孟含玉確定,鳳卿所在的那個房間覺得有一些不爲人知的東西。
只是若她們貿然前去的話,且先不說師出無名,也恐會令老夫人覺得不悅。
可若是她們先將此事稟告給老夫人,屆時不管從鳳卿那得了什麼東西,最終還不都是充到了庫房中,而這庫房的鑰匙,可是就在她們大房的手裡。
想到這,孟含玉便愈發逼真的朝着老夫人說道,“祖母,初時那小丫鬟來稟告的時候我和孃親還有些疑惑,生怕是那丫頭沒見過什麼世面隨口胡謅的,是以我還親自去驗看了一番,果不其然在那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兒。”
“當真極爲奢華嗎?”
“確然如此。”
一聽這話,老夫人的眼中頓時便閃動着絲絲光芒。
那日鳳卿那臭丫頭拿個什麼穩瓶金在她面前晃悠,甚至還堅持要自己收着,生怕被他們給密下似的,不想她還不止那一個寶貝。
既然她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些價值連城的東西搬進鳳府,那想來勢必不會輕易交到他們手上了。
皺眉想了片刻,老夫人的心裡頓生一計。
瞥見楊氏和孟含玉還在此地,老夫人便一臉正色的對她們說道,“這些東西到底來歷不明,咱們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從哪弄來的,還是應當仔細問過清楚。”
“老夫人說的極是。”
“咱們府上也不差她那點子東西,只是若那些玩意來的不清不白,便勢必要送交官府的。”
楊氏聽聞老夫人這話,當即便欲開口說些什麼,不料卻被孟含玉在暗中給制止了。
“不過依照那丫頭的性子,怕是又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不指定在背後如何想咱們,只當是要坑她的東西呢!”
“那丫頭着實是不知好歹了些。”
“罷了,稍後我便帶着人去一趟,想來由我出面的話,量她也不敢違抗。”
“可不是這話,她不怕誰也得怕老夫人您呀!”一直神色謙卑的順着老夫人的話在說,孟含玉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不敬。
一直到走出梅香苑的時候,楊氏方纔急急忙忙的拉着孟含玉問道,“若是將那些東西都送交了官府,那咱們不是白忙活了一番嗎?”
“孃親不必心急,不會鬧到那般嚴重的。”
孟含玉的話說的含蓄,是以楊氏便一時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眼中還是充滿了不解之色。
見狀,孟含玉便只得打開天窗說亮話,“孃親您想想,當着您這個兒媳婦和我這個孫媳婦兒的面,老夫人她如何不說的冠冕堂皇一些。”
“你是說……”
“那些話她隨口一說,您不過一聽就是,卻實在不必往心裡去。”
聽聞孟含玉如此說,楊氏這纔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裡。
……
這一日夜裡,素來空蕩無人的破敗小院裡忽然閃過了幾道黑影,偷偷摸摸的潛入了院中,沿着廊下的方向彎腰超前走去。
秋夜的涼風吹過院中的枯草,令人莫名覺得心裡發寒。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可是今夜的月亮卻時而被雲層遮住,將原本就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映襯的愈發駭人。
空氣中散着一股淡淡的異味,但是眼下這個時辰,陷入深眠中的人們是聞不到的。
片刻之後,屋後的荒草叢中忽然起了火,就着風勢蔓延到了屋宇,火勢瞬間就變大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院外忽然涌進了一大批的下人,潑水的潑水,喊人的喊人,生生擾的滿府上下都被驚動了。
最先趕到這兒的便是楊氏和鳳厲,看着沖天的火勢越燒越旺,想到那屋中還放着那麼多的珍稀物件,楊氏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鳳珅和薛氏趕到此處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四下張望着,卻並沒有見到鳳卿和鳳婉的身影,於是便趕忙朝着一旁的下人問道,“四姑娘和六姑娘呢?”
“回四老爺的話,小的也不知。”
說話間,便見周嬤嬤攙扶着老夫人也來了此處。
瞧着眼前這沖天的大火似是要將整座鳳府都燒燬一般,老夫人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錯愕。
這火勢怎地如此大?!
她疑惑的轉頭看向身邊的周嬤嬤,卻見她也是一臉的茫然之色。
“卿兒,婉兒……”大聲的朝着房裡喚着,可是卻根本就沒有人迴應,眼睜睜的看着屋宇有坍塌之勢,可是鳳珅卻不管不顧的欲往裡面衝。
“老爺,您不能去啊!”死命的拉着鳳珅,薛氏的臉色被火光映的通紅。
“放開,婉兒已經收了諸多苦,若是她今夜葬身火海,便是我間接害死了她,他日九泉之下我有何顏面去見她孃親。”
說完,鳳珅便一把甩開了薛氏的手,從一旁下人的手中奪過水桶,“譁”地一聲將水澆到了自己的身上,鳳珅隨後便欲往火海里衝。
“你給我站住!”使勁拿手中的柺杖拄着地,老夫人怒氣衝衝的走到了鳳珅的身邊,揚手便給了他一巴掌,“你糊塗啦,爲了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野孩子,居然連命都不要了!”
“老太太……”
“這麼大的火,她說不定早就燒死在裡面了,你進去豈不是白白送死。”一時被鳳珅的舉動氣的頭昏腦漲,老夫人不禁伸手順着自己胸口的氣。
餘光瞥見火勢愈大,似是根本就難以控制,她的心中不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那麼多值錢的寶貝,她分明已經吩咐了下去,讓他們小小的放一把火便是,屆時他們便可藉着修繕房屋的理由,將裡面的東西都搬出來了,只要這些東西進到庫房,那鳳卿便別指望着還能搬出去。
可是如今……
全都毀了!
如此想着,老夫人的心下便不禁愈恨。
就在下人紛紛忙着救火之際,卻見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緩緩的從院門外走了進來。
老夫人定睛看去,卻發現不是鳳卿和鳳婉卻又是何人。
像是完全沒有想到她們兩人居然還活着,衆人的眼中不禁充滿了震驚之色。
“呦,如此大的火勢,倒是幸虧我和六妹妹晚膳吃的多些,方纔出去溜溜食,否則的話,怕是眼下就成了量具焦屍了。”
隨着鳳卿的話音落下,卻見老夫人幽暗的眼眸映着詭異的火光直直的落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