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房中只剩下了她們兩人,鳳卿端起矮几上的藥碗,一下一下的吹着,隨後手中拿着湯匙遞到了鳳儀的面前。
見狀,鳳儀卻微微偏過了頭,神色十分認真的望着鳳卿說道,“卿兒,我有話要對你說。”
“長姐纔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兒,有什麼話也不急在這一時,還是日後再說吧!”話落,鳳卿便再次將手中的湯匙送到了鳳儀的脣邊。
皺眉看了鳳卿一眼,鳳儀到底還是順着她的意思一口一口的喝下了那碗藥。
眼見藥碗幾乎見了底,鳳卿便微微笑道,“吃了藥,想來長姐身上的傷也能好的快些。”
“卿兒,你在害怕嗎?”
忽然,鳳儀竟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令鳳卿搭在膝上的指尖微動。
害怕……
還是頭一次有人用這樣的詞彙來形容她,新鮮的很!
“何出此言?”
“我特意支開了麝月和檀雲,爲的便是開誠佈公的與你聊一聊,可是你卻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並不像我所熟知的那個鳳卿。”
“長姐要說什麼?”不知是不是被鳳儀的話刺中了心中所想,鳳卿正視着她的眼睛微微笑道。
“你心裡一定很好奇,我爲何會對殿下的事情如此上心……”話說到這兒的時候,鳳儀的臉色微紅,“卿兒,我無意瞞你,我的確是極爲欣賞殿下的爲人,不管是不顧清白去幫他,亦或是不怕死的去救他,這些都是因爲我心底的愛慕之情。”
聞言,鳳卿眸光微閃,手掌在膝上緊握成拳,口中卻依舊平靜,“長姐還曾不顧自己清白的去幫他?”
這事兒怎地連她都不知道?!
“殿下沒有告訴你嗎?”
緩緩的搖了搖頭,鳳卿的眸光漸漸變得幽暗,“分毫不知。”
聽聞鳳卿的話,鳳儀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無措,總覺得自己好像越解釋越糟糕。
看着鳳儀一臉的茫然和無措,鳳卿最終微眯着眼開口說道,“長姐欣賞他,所以呢?”
“就只是欣賞而已,我無意與皇族的人有任何的牽扯,更加沒有打算插足你們之間,未免日後引起你的誤會,還是眼下對你坦白的好。”
“欣賞……”
“若我不說,日後仔細藏好自己的心思,想必你也不會發現,可是你我姐妹一場,我並不願因爲一個男子毀了這份姐妹之情,是以還是選擇對你坦白。”
靜靜的看着鳳儀緊緊的拉住了自己的手,鳳卿一時並沒有說話。
她生平最討厭欠別人人情,特別是這樣人命關天的事情,她要非多少的心力才能去還上那個人情,又要有多強大的耐心才能說服自己一直等待那個最佳的時機。
誠然,鳳儀是對她和夜傾昱有恩,可是單單是衝着她心儀夜傾昱這件事,便足以令她心生芥蒂了。
好在她還有勇氣親口承認,讓自己的心裡稍微舒坦了些。
想到自己如今的心裡,鳳卿便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從前她並不是這般小氣的人,可是事關夜傾昱,她實在是大方不起來,只要想到如鳳儀這樣的人惦記上了他,她的心裡就不舒坦的緊。
房中一時沉默了許久,鳳卿兀自微垂着頭打量着自己的指尖,眸光幽幽暗暗的。
見她不說話,鳳儀一時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纔好,兩人都沉默了好半晌,隨後鳳卿纔開口說道,“我自小性子如此,素來最討厭別人與我搶東西,東西物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夜傾昱。”
“我……”
“長姐不必多言,我心知你的爲人,那般小人行徑非是你所願所爲,既是你今日如此開誠佈公的與我言說,那卿兒也將心裡的話告訴你,如今若是換了別人對夜傾昱生出了什麼愛慕之心,想必我連聽都懶得聽,但若是你,我很在意。”
一聽這話,鳳儀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眸光澄澈的望着她,鳳卿的語氣很是懇切,帶着少有的認真和嚴肅,“你救了夜傾昱不假,變向幫了我也是真的,但是這些都無法成爲讓我退步的理由,讓我因此而放棄夜傾昱,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若然非要還了這救命之恩,我寧願以命相抵。”
“卿兒……”她根本無意這些,將自己的心思說與她知道,也不過是因爲“做賊心虛”,恐日後引起她們之間的誤會而已,“你怎會想到要放棄他,又怎麼可以認爲我與你說這些是爲了利用這救命之恩逼你放手呢?”
“我深知長姐不是這樣的人,我說這些話,不過是說與暗處的人而已。”說着,鳳卿忽然揚脣一笑,臉色不復方纔的嚴肅凝重。
見她如此,鳳儀倒是不禁愣了下。
她怎麼忽然就好了,方纔不是還很不高興的樣子嗎?
而且她說暗處的人,是誰?!
“燕洄,你聽夠了吧,有些話該說與你主子知道,但是有些話卻不該,你應當知曉分寸的對吧?”沒有理會鳳儀驚詫的眸光,鳳卿自顧自的朝着空氣說道。
“他一直在這兒?”
“剛走。”
“那他……”他若是將她與卿兒之間的對話說與了夜傾昱,那將來她有何顏面再面對他。
“放心吧,燕洄不會亂說的。”
鳳卿約莫着,他便只會將自己的話傳給夜傾昱,至於其他的……想來即便不用他說,某位殿下自己的心裡也清楚的很。
反握住鳳儀的手,鳳卿微微笑道,“長姐,我並不是一個很大方的人,方纔所言討厭別人與我搶東西也是真的,只是你我自小一起長大,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不過了,我說那些也不過就是爲了讓自己的心裡舒坦些,免得哽在心間難受。”
“當真嗎?”一聽鳳卿如此說,鳳儀的眸光頓時便亮了起來。
其實直到方纔開始,她都不確定自己對卿兒坦白到底對不對,可是既然已經被她察覺了端倪,若是不承認的話,難免她不會胡思亂想,是以倒莫不如直接說出來,是死是活也有個結論,免得大家都憋在心裡面難受。
“倘或是一點都不介意肯定是騙人的,但卻萬萬不至於捨棄了姐妹之情,不過……”
“不過什麼?”
“近來便不常來見長姐了,眼下我心裡還稍有些彆扭着,待到我幾時平靜下來了,屆時自會說與你知道。”朝着鳳儀坦然的勾脣一笑,鳳卿掃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隨後接着說道,“長姐身上有傷,還是再歇息一會兒吧,我今日也要回去那府上了,走之前還要去瞧瞧某位殿下。”
“好。”
話落,鳳卿便轉身離開了鳳儀的房中。
靜靜的望着鳳卿離開的方向,鳳儀一時沒有動,依舊是維持着方纔的那個姿勢。
麝月和檀雲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她略帶擔憂的一雙眼眸,她們兩人不禁相視一眼,卻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
大小姐自己都受了傷,眼下是在擔心誰呢?
事實上,她們自然不會知道,這位素來溫婉懂禮的大小姐正在滿心記掛着鳳卿,鳳儀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她自己說出來的那麼灑脫,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對鳳卿如此坦白到底是對是錯,她只是在當下做了這個決定而已。
至於其餘的事情,就交給上天吧!
……
再說另外一邊,鳳卿一路朝着夜傾昱所在的院落而去,方纔推開房門便見他靜坐在桌邊,手執紫砂壺在倒着熱茶,將其中一杯推到了她這邊。
“約莫着你快來了,不想竟分毫不差。”微微笑了下,夜傾昱喝了一口熱茶,隨後一臉的滿足狀。
“你倒是清閒的很!”
可知爲了他這麼一個人,好好的一段姐妹之情都要毀了。
聽出了鳳卿的話外之音,夜傾昱端着茶杯的手不禁一緊,隨後笑意吟吟的湊到了她的身邊說道,“有舒兒在,我自己便清閒些。”
“你知道長姐的心思,可是卻非要我來親自解決,是不是安的這份心?”一把拍開夜傾昱繞着她的頭髮的手,鳳卿一臉瞭然的質問道。
“哎呀,舒兒這話是如何講呢,她可是你的長姐,你素來尊重她,若是我處理的不好難免不會惹得你不高興。”
“可即便是我親自解決也一樣不高興。”
“舒兒,你搬過來住好不好?”說着話,夜傾昱忽然將頭靠在鳳卿的肩膀上,聲音溫柔纏綿,讓人不忍拒絕。
“不好。”
如今她方纔知道了長姐的心思,若是轉頭就搬到這府上來住,未免太傷人心。
見鳳卿毫不猶豫的就回絕了他的請求,夜傾昱臉色一冷,隨後扔開了指尖纏着她的髮梢,舉止之間全然是小孩子耍脾氣的模樣。
瞧着他變臉變得如此快,鳳卿不禁微微挑眉,一臉的興致盎然。
多日不見,不想咱們這位皇子殿下真是愈發出息了,居然都會如小孩子一般任性變臉了。
“你明知道有人對我存了心思,可是卻還放心的將我自己扔在這兒,好狠心的舒兒。”
“怎麼,方纔燕洄沒有學一遍我與長姐之間的對話嗎?”不應該吧,依照燕洄的性子,他應當是巴不得告訴夜傾昱纔對。
聽鳳卿提到此事,夜傾昱卻趕忙端出了一副笑臉,“我想聽舒兒親口與我說一遍。”
鳳卿:“……”
這位殿下的要求還真是多啊!
忽然一把揪住了夜傾昱的衣襟,鳳卿眼眉微挑的望着他說道,“你近來給我老實點,再敢出去招蜂引蝶的話,當心我將你的臉毀了。”
“……冤枉。”他哪裡有出去招蜂引蝶,明明一直很是安分守己。
“好了,昨夜一夜未歸,想必鳳婉那丫頭也心急着呢,我先回去了,待到鳳府的事情有個了斷,屆時我再來找你。”
說完,鳳卿便起身欲走,誰知卻被夜傾昱忽然抱進了懷裡。
他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手輕輕的抵在了她的後頸,聲音悶悶的傳了來,“再同我待一會兒。”
儘管心裡想的明白不應該再待下去,可是這樣的夜傾昱卻讓鳳卿無論如何也拒絕不起來。
她總覺得他今天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似乎是更爲黏人,也似乎是言辭之中帶着一絲憂傷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入冬之後,皇兄便會徹底開始反擊,那時……”夜傾昱的話雖是未說完,但是鳳卿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時他便要離開永安,重新回到豐鄰城。
待到幫助夜傾桓登上大位之後,夜傾昱方纔能真的功成身退。
“我等你回來接我。”在他回來之前,她便要將這府裡的事情都料理周全,如此才能走的心安。
聞言,夜傾昱的眸光不覺一閃。
回來接她……
他倒勢必會回來接她,只是不知,那時她還會否願意同他一起。
想到這兒,夜傾昱的眉頭便緊緊的皺了起來。
在那之前,他還是自私的想要日日同舒兒膩歪在一起,是以使一些小手段是必要的。
一直到鳳卿離開之後,夜傾昱便對燕洄“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下,後者會意之後便緊隨着鳳卿離開,不知是要做些什麼。
……
鳳府
鳳卿回到紫霞苑之後,卻見鳳婉一個人氣鼓鼓的坐在那,瞧着臉色便不大順氣的樣子。
初時鳳卿只當是因着自己夜不歸宿也未告訴她的緣故,可是隨即卻又覺得不大可能。
依照鳳婉的性子,她若是當真睡不着的話,必然會去玄觴的那處別院和三叔的府上尋她,不會獨自一人坐在這兒生悶氣的。
這般一想,鳳卿的心下倒是不禁愈發好奇。
“呦,這又是誰沒有眼色的惹你了不成?”
“還不是那個尹吅!”一提起那個人鳳婉便氣不打一出來,整日趁着她不在的時候去常勝坊贏錢,可是偏偏她一去了就將錢原封不動的輸回給她,也不知他是打的什麼主意。
“尹吅……”
聽聞鳳婉的話,鳳卿不禁跟着重複了一句。
“你說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尚未查清他的來歷,是以鳳婉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我記得你之前與我說,他年紀與你相當,可是如此?”
“嗯,長了一張娃娃臉,笑起來的時候脣邊有兩個大大的梨渦,瞧着倒是十分討喜的模樣,不過就是爲人討厭了些。”
越是聽鳳婉說下去,鳳卿的心中便越是有一個念頭。
她怎地覺得鳳婉描述的這個長相這般熟悉呢?
看着鳳卿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鳳婉下意識的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通常高手過招比武的時候,兩方都不會先出手,因爲先動手的人便會露了自己的招數,你覺不覺得那個尹吅就是在試探你?”
他屢次逼着鳳婉與他賭一局,而後又漫不經心的輸給她,其實爲的是看她的賭術吧!
被鳳卿這般一說,鳳婉頓時覺得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再一則,我總覺得你口中描述的那個叫尹吅的有些熟悉,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照理說,那人應當在豐鄰城纔對,怎麼會跑到永安之地來呢?
“熟悉?”
“尹吅、尹吅……”就像鳳婉對外稱她叫“秦六”一般,這位尹公子的名字也必然是個假的,“吅者,口也,那尹吅便是君!”
話落,鳳卿眸光微亮的望着鳳婉,卻見對方稍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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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延的十二皇子,夜傾君。”
不管從哪些方面來講,鳳卿都覺得極有可能是這人。
畢竟夜傾昱眼下還是被幽禁的狀態,若是夜傾桓因此擔心他的安危而派夜傾君前來接應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智謀夜傾昱是有的,他少的只是權利而已。
而眼下夜傾君這麼一來,剛好可以解了這般局面。
雖然鳳卿說的信誓旦旦,可鳳婉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那個一笑甜甜的小公子,竟然是豐延的皇子殿下?
可是她聽世人傳言,他不是個傻子嗎?!
“他……”
鳳婉的話還未說完,卻忽然聽見繡橘的聲音在門外慌慌張張的響起,“姑娘、姑娘出大事了,大公子失手殺了人,案子已經結下了,咱們府上還要賠償人家醉仙樓被砸的銀子,郭大人此刻已經帶着侍衛進府了!”
繡橘的話音方落,鳳婉便立刻轉頭望向了鳳卿,心道這必然是她策劃好的。
卻不料鳳卿的眉頭卻微微皺起,顯然並沒有料到會發生此事。
昨日離開醉仙樓之前,她的確是對孟含玉如此言說的,可是兩人商定好了時機,必然是在鳳軒的事情鬧得滿城皆知之後,哪裡會有這麼快的?
一時心下生疑,鳳卿便趕忙帶着鳳婉朝外面走去。
誰知方纔出了紫霞苑,便聽聞府中哭聲震天、喊聲震地。
見狀,鳳卿不禁皺眉朝着繡橘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即便是郭浩帶着人進府,可也不過是索要銀錢了事罷了,怎麼會鬧騰出這麼大的陣仗?
“姑娘有所不知,是大夫人聽聞大公子的案子定了音,一時接受不了便同大老爺哭鬧不止,而這時候大小姐又不知道在旁邊說了些什麼,兩人一言不合便吵了起來,眼下正在前院鬧着呢,當真是被人家看足了笑話。”
“又與姑母什麼相干?”
“好像是因着五姑娘近來總是欺壓表公子,是以大小姐心裡便不痛快呢!”
聽聞繡橘如此說,鳳卿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這一家子還真是配合的很,她還未仔細謀劃接下來的事情,他們自己倒是先折騰上了。
同鳳婉去到前院的時候,還未走到近前鳳卿便見到一大堆的人都聚在了大門口的位置。
只是掃了一眼,鳳卿便心知,郭浩必然是有意如此爲之,爲的就是讓永安城中的百姓瞧瞧鳳府的笑話,他也算是爲自己枉死的兒子出氣。
又往前走了幾步,鳳卿便只聽見郭浩的聲音渾厚的傳了來,大有讓所有人都能聽清的架勢,“鳳軒無故殺人這案子已經了了,本官今日前來,爲的是令郎砸了醉仙樓的事情。”
“不可能、軒兒不可能殺人的,這不可能……”
“還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將夫人攙下去!”冷冷的朝着身邊的下人喝斥了一聲,鳳厲的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暴怒。
“是。”
得了鳳厲的吩咐,那些小丫鬟和老嬤嬤也顧不得楊氏不斷的掙扎哭喊着,只拼命拉着她不讓她再往門前湊合。
待到楊氏終於離開之後,鳳厲眼瞧着府門前的百姓越聚越多,不禁面色稍有爲難的朝着郭浩說道,“此處風口,郭大人還是移駕正廳敘話吧!”
“不必,鳳大人只需按照醉仙樓羅列出的清單還了銀子,本官這就帶着人離開。”說着話,只見郭浩再次將手中的單據甩到了鳳厲的面前,讓他看了個滿眼。
“這……這怎會如此之多……”
“呵呵,鳳大人當醉仙樓是什麼地方,哪裡的東西豈會有凡品,令郎一下子將那裡砸了個稀巴爛,這麼點銀子算是便宜你們了。”
事實上,這單據上的東西究竟值不值那些銀子郭浩根本就不知道,不過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一定不能讓鳳府的人好過。
既是他的兒子死了,那他也絕不能讓他們好過。
如此想着,郭浩便冷冷笑道,“這麼些個銀子,放在鳳大人的眼中應當不算個事兒吧?”
“哪裡來的那麼貴的瓷器,不過是一些古董花瓶而已,竟也要的上一萬兩銀子,這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我倒是該與那醉仙樓的老鴇說道一番。”
“鳳大人是準備以權壓人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郭浩的聲音特意大了幾分,引得鳳府門前的老百姓指指點點,徹底將鳳厲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要說之前,鳳府在永安之地的口碑也是不錯,百姓言辭之間也對這府裡稱讚有加,可是不知是從幾時開始,這一切便悄然的發生了變化。
皺眉皺眉看着眼前得意的郭浩,鳳厲的目光又轉向了府外的那羣百姓,心知這一切都是郭浩的計劃,若是今日不拿出些銀子消災的話,怕是無論如何都免不了這一劫了。
可是之前爲了蕭長平的時候,府裡已經拿出了不少的銀子,今日若是再如此的話……
大抵是看出了鳳厲的糾結,郭浩嘲諷說道,“瞧着鳳大人這般模樣,不會是打算賴賬吧?”
“郭大人說的哪裡話,這府裡畢竟不是隻有我一人,事關銀錢之事,還是要同四弟商量一番。”
“既如此,鳳大人請便,本官就在此等候。”
見自己不管如何說郭浩都不準備離開這裡,鳳厲便不禁僵着一張臉返身回了府中,一邊着人去請鳳珅去正廳。
倒也不是鳳厲真的這般尊重鳳珅的意見,只是如今畢竟是薛氏在管家,他即便是想直接提銀子出來也是不可能。
鳳珅早聽聞了府前鬧出的事情,可說到底這都是鳳軒鬧出的事情,而他是大房的人,與他們四房並不相關,是以他纔沒有去跟着摻和,可是誰知大哥竟然找到了他跟前,這下便是想要裝作不知道也不能夠了。
兄弟倆坐在正廳中,看着鳳珅一言不發的樣子,鳳厲便心知今日所求之事不會太順利,可是就算再沒有希望,他也還是得試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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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
未料鳳厲方纔開了一個頭,鳳珅便趕忙將話接了過來,“大哥,這件事擺明了就是郭浩在坑害咱們,一萬兩銀子已經足夠買的下一個醉仙樓了。”
“話雖如此說,可到底咱們也不能不給呀!”
俗話說的好,刁民難惹,再加上有一個在中間跟着攪和的郭浩,這件事情本就不容易善了,若是不拿錢的話,保不齊郭浩會將這件事情越鬧越大,對他們府上也沒有好處。
雖然心知鳳厲的話說的都是對的,但是對於鳳珅而言,這筆銀子卻是不該與他們有何關係的。
心下打定了主意,鳳珅便斟酌着對鳳厲說道,“錢應當是照賠的,只不過……”
猜到了鳳珅必然還有後話,是以鳳厲便沒有多言,只皺眉等着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仔細算一算,這到底算是大哥房中的事情,是以我就不便插手了吧!”
儘管鳳珅的話說的客氣,可是鳳厲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依你的意思是……”
“要我說,咱們不若就此分了家吧,否則這銀子總是混在一處,花起來也是沒個數目,如今日這般出了事也不好折算。”
“什麼?!”
像是不敢相信鳳珅說了什麼,鳳厲不禁微瞪着雙眸望向了他。
眼下正是這府裡危難之際,他居然張羅着要分家,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府上近來不好過嗎?
“虧你如何說得出,咱們可是至親骨肉、同胞兄弟,眼下爲着這麼點銀子你居然就要與爲兄分家?!”滿臉怒容的瞪着鳳珅,鳳厲不禁怒氣衝衝的喝斥道。
“哎……您這是說的什麼話,親兄弟不是也要明算賬嗎……”難道就因爲是親兄弟就什麼都不分彼此了嗎?
“倘或老太太眼下還清醒着,定要被你這句話氣死不可!”
可是不管鳳厲再說了什麼,鳳珅都只是微垂着頭不再多言,但是也可見他的堅決之意,似是定要與其分家不可。
見事情實在是不可扭轉,鳳厲不禁狠狠的摔了桌上的茶盞,眼睛都氣的發紅,“滾!”
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兄弟,出了事情竟只惦記着自己的那點事情,全然不爲他這個做大哥的考慮。
神色坦然的走出了正廳,鳳珅好像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對似的。
這事情本就是這麼個理兒,難不成他們大房出了什麼事都要從中饋中拿銀子嗎?
鳳軒如今是遭了難,否則的話,將來勢必還要續娶,這銀子又該誰來出,待到解決完了這個,還有一個鳳凌。
想到這,鳳珅便覺得自己今日這個決定無比的英明。
早晚都是要散的,早一日、晚一日都要到,既然如此,倒是不如他提早準備着。
眼看着鳳珅好無憂色的徑自走了出去,鳳厲的臉色忽然變得無比猙獰。
從前他倒是不覺得什麼,可是今日倒是忽然發現了,難怪鳳彧曾經說,他們遲早會分家的。
待到鳳厲再次去到府門口的時候,郭浩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大有他再不出來,他便要帶着人打將進去的架勢。
“這是一萬兩,郭大人收好。”
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下屬接過,郭浩面上含笑,可是語氣卻森冷的駭人,“鳳厲,咱們兩人之間的賬還未算完呢!”
他兒子殺了自己的兒子,雖然自己也已經變向報了仇,但是這件事情還遠遠沒完,畢竟郭家只有這麼一個男丁,可是他鳳府可是還有一位。
“郭大人……”
“呵,你我便如此不死不休。”話落,郭浩便寒意森森的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鳳府。
而就在郭浩離開這裡之後,楊氏又不知道從哪得知了兩房要分家的事情,怒氣衝衝的便朝着四房那邊衝了過去。
鳳卿和鳳婉兩人未驚動一人的遠遠跟在楊氏的身後,一臉看熱鬧的架勢。
楊氏自然不會如此消息靈通的知道這些事情,是鳳卿着人不着痕跡的透露給她知曉的,沒了孟含玉在身邊的楊氏實在是太沖動不過了,稍稍點火便着,好利用的很。
可是誰知楊氏到了四房那邊的院中卻連院門都沒進去,門口守着的老婆子和丫鬟徑自將她攔了下來,只言四夫人近來身子不適,此刻正歇着呢,吩咐了誰都不見。
鳳卿本以爲楊氏被拒之門外會大發雷霆,可是誰知她還未叫嚷上幾句便忽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隨後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見狀,鳳婉疑惑的皺眉問道,“裝的?”
“不會的,她沒必要裝暈。”比起裝的,鳳卿倒是覺得是真的。
仔細想一下,鳳府近來風波不斷,先是鳳馨失了清白,後來好不容易嫁給了蕭竹卻發現蕭家已經破敗了,偏偏蕭長平又不思進取,鳳婧又只一味護短,這還不算,鳳軒一次接着一次的出事,楊氏本以爲孟含玉懷了孕,誰料又是個大誤會,眼下鳳軒生死未卜,楊氏能撐到現在才暈倒已經實屬不易了。
想必她之所以會像個刺兒頭一般處處針對旁人,爲的也不過就是出了自己心裡的那一口惡氣而已。
畢竟鳳軒出事,她根本沒有能力去幫助什麼,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想,可不是在與自己爲難嘛!
“鳳厲這一次又要如何救下鳳軒呢?”
“救不下的,事關郭家的那位小公子,郭浩根本半點都不會放鬆,他只會緊咬這件事,不將鳳軒逼死不會罷休的。”
聽聞鳳卿的話,鳳婉不禁稍顯詫異的轉頭望向她問道,“說起來,你與鳳軒之間有何恩怨嗎?”
“當年我行軍之時,他聯合敵軍要置我於死地,只是因着當年沒有什麼證據,是以才留他苟活到了今日。”
“他緣何與你如此過不去?”
“你錯了,非是他與我過不去,而是這鳳府的人與我們一家過不去。”是以如今她回來了,爲的便是好生與他們算算賬。
聞言,鳳婉眸光一凝,隨後竟伸手拍了拍鳳卿的手背。
雖然知道她曾經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但是鳳婉覺得,若非是親身經歷的話,想必這一輩子她都不會明白那種感受。
大抵支持鳳卿來到永安的初衷就是來到這裡找這些人尋仇,一些都是註定的。
……
這一日的晚間,鳳卿和鳳婉兩人方纔睡下,誰知半夜裡竟然見到外面火光沖天,院內響起了衆人奔走呼喊的聲音。
猛然間驚醒,鳳卿倏地一下翻身而起,卻見鳳婉也同樣清醒了過來。
“怎麼回事?”起身看向了窗外,鳳婉的眼中不禁充滿了疑惑。
白日已經鬧騰的夠了,鳳卿應當不會再在晚間來這麼一齣兒了纔對,這是怎麼回事?
對視上鳳卿那雙眼睛的時候,鳳婉明顯從她的雙眸中看到了同她一樣的費解。
“好像是起火了。”
隨着鳳卿的話音落下,便只聽到繡橘的聲音在外面慌里慌張的響起,“四姑娘、六姑娘,快醒醒啊,府中失火了。”
“進來。”
“兩位姑娘快些起身,府中失火了,火勢大的很,夜風一吹已經連成一片了,咱們也快些出去吧,別待在房中了。”
動作麻利的將衣服穿好之後,鳳婉便和鳳卿走出了房中,卻見鳳阮也一樣站在了院中。
“你覺不覺得這一幕有些相似?”狀似睏倦的倚在了鳳卿的身上,鳳婉的神色卻異常清明的對她低語道。
“可這一次不是我動的手。”好端端的,她燒了這府上做什麼!
“不若猜猜是誰?”
皺眉看着那沖天的火光,鳳卿首先便排除了鳳府的人。
這滿府的人都是財迷,怎麼可能會燒了這府中的偌大家業呢!
難道是郭浩?
想到這個人,鳳卿不禁微微眯眼。
他倒是有這個動機,可就是不知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忽然,鳳卿的腦中電光火石間閃過了什麼,她的眼中不禁浮現了一抹震驚和詫異。
是他……
瞧着鳳卿的樣子,鳳婉不禁好奇的追問道,“你知道是誰了?”
“……不知道。”
最好是她猜錯了,否則的話,她怕是會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殺人的心。
“阮兒,你沒事吧,可擔心死娘了。”薛氏和鳳珅匆匆忙忙的趕到了紫霞苑,卻見鳳阮等人平平安安的站在院中,這才放下了心。
“沒事的,娘你別擔心。”
“好好的,怎麼會起了這麼大的火?”皺眉看着府中的下人一桶桶的擡着水去滅火,可是鳳珅卻覺得這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馬上就要入冬了,近來天氣愈發乾燥,遇上這樣的大火不將旁邊的府邸都燒個精光就不錯了,指望着能夠滅火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若是這一把火將府上燒了個精光……
方纔想到這兒,鳳珅便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根本連想都不敢往下想。
火光映着他毫無血色的臉頰,似是在向衆人昭示着,這一場大火,勢必就要註定了鳳府的結局,最終什麼都不會留下。
“老爺……”看着越來越大的火勢,薛氏的手甚至都開始微微顫抖。
“放心吧,會沒事的。”
話雖如此說,可是就連鳳珅自己的心裡都是沒底的。
反倒是鳳卿和鳳婉兩人,一言不發的站在院中,看着炙熱的火光拔地而起,屋宇漸漸被燒成焦炭,兩人的眼中似是閃過了絲絲涼意。
秋夜寒涼,再大的火也暖不了人心。
就像她們雖是一直住在這府裡,但是卻永遠不會將它當成家,是以此刻看着它被大火吞噬,她們兩人也不會有半點焦急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