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週六，墓泠塵費了番功夫才把胖子拍醒，然後胖子掙扎着像是被碾過一樣的身體起了牀，兩人一起去晨練。在樓下，兩人不意外地看到了斐宸正在等他們。
“喲，”墓泠塵跟他打了招呼。
看上去今天就像是昨天的翻版。
“天很陰啊，”胖子問：“要是下雨了我們怎麼辦？”
“去體育館，”墓泠塵看看他：“身子不聽使喚？”
“是啊，腿都擡不起來，”胖子看起來是很費力：“你們先走吧，我真跟不上了。”
“好。”
“……昨天的事你想必也很生氣吧，”斐宸忽然問。
“肯定的，你不也是麼。”
“那麼你不反對我的做法了？”
“你說開除他們？”墓泠塵回答：“這不是我同不同意的事吧？你想這麼做就做咯……怎麼？”
斐宸微微笑了一下：“我以爲你會說要放他們一馬。”
“哦，胖子和王方傑確實有說他們已經夠慘了意思一下就行了的話。至於我嘛，我都還一個人沒揍呢。”
“你對他們的懲罰就是揍一頓？”
“懲罰什麼的，我又不是他們上級，”墓泠塵稍微喘口氣：“不管他們是因爲什麼說出的那些話，既然說了那就要負責，被我揍也好被你弄退學也好……這事確實可大可小，不過這不在於你我而是在於他們自己。說來也是蠻公平的，要是換了別的沒背景沒能力的人就算再被罵也只能吃啞巴虧，現在只不過是強弱顛倒而已，既然他們仗着人多勢衆欺負人，就別抱怨別人用更大的勢力欺負他們。原本就是誰都不欠着誰的。”
“沒想到你喜歡弱肉強食那一套，我以爲你還蠻善良的，畢竟你的家庭很幸福，”斐宸臉上的笑意毫無掩飾。
“可我是在武校度過了青春期啊，”墓泠塵不以爲意：“你知道武校的人怎麼對付慫包麼？”
“嗯？”
“揍他，一直揍到他會奮起反抗或者待不下去爲止。”
“外界會說你們校園暴力吧？”
“真正的校園暴力是把那些人當小弟收保護費的吧？據說以前學校裡的那些‘大哥’就是那麼做的，但是伊哥說既然來了武校那就要有個樣子，那些慫包一直被其他人使喚被其他人不當回事，在武校待得再久也還是慫包，倒不如儘早讓他們換條路走。”
“那出過事麼？”
“出過，有人受不了試圖自殺，雖然沒成功，”墓泠塵沒什麼表情：“後來還是我們校長讓那人的父母把他給領回去了，說再待下去他就是死路一條，外界也抨擊過我們學校風氣，說是不良學生集中營什麼的。”
“但你們沒改。”
“沒有啊，其實在我看來那時候我們風氣很不錯的，只要你夠強別人就尊重你，不管你是不是性格很難搞，可以收小弟但不能人多欺負人少，獨行俠和幫派並存，而且彼此相處的不錯，互相賣對方面子。很像那些熱血動漫裡的描述的，我們那時候也正是狂愛熱血漫的年紀，那種感覺就像是我們進入了漫畫世界，”墓泠塵喘口氣接着說：“雖然現在看來那時候是很幼稚，後來從武校畢業後也有人很難跟普通人相處，不過曾經那麼熱血磊落我也不覺得虧，伊哥在的那幾年我們學校的凝聚力很強，比賽成績有史以來最好。”
“不過也是有像亂.性，酗酒，毒.品一類的事吧？”斐宸淡淡地問道。
“喲，你能猜到？我都沒敢跟家裡人說，”墓泠塵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毒.品沒有，雖然外面小混混有，但伊哥看着不許學校裡的人碰，亂.性什麼的……這我確實承認，那時候大家都很大男子主義，女生們也挺放得開的。”
“那……你有沒有……？”
“讓你失望了，我並沒有，”墓泠塵聳聳肩：“武校所在地很偏，基本上只有寒暑假能回去，那地方我也跟你說過，亂的很，好像自成了一個封閉的小國家，每次回去的時候都有種‘迴歸正常世界’的感覺，我因爲父母妹子經常跟我聯繫的原因，一直都還沒越過界。”
“平常倒真看不出來你在那種地方待了好幾年，”斐宸鬆了口氣。
“嗯……大概是因爲該瘋的時候瘋過了沒什麼遺憾，反而能安下心吧……”墓泠塵忽然用手肘撞撞他：“跟你說了這些你就是我兄弟了，別說出去啊。”
斐宸看着他因爲顏色稍淺而顯得很剔透的眼眸和微揚的眉梢，這一刻，斐宸纔算真的確認墓泠塵與他再沒有隔閡了：“嗯，絕對不會。”
原來如此……墓泠塵看上去總是那麼無聊和冷淡，是因爲他心裡住着一個“古惑仔”，平淡的生活和普通的友人都讓他提不起勁。倒不是說他只喜歡打打殺殺，只是曾經瘋狂過，所以跟同齡人相比他不會刻意迎合別人，有着一份見過世面的淡然鎮定……所以他纔會跟程子衿關係那麼好，在街頭長大的程家大少爺，他們確實很合彼此胃口
——現在還要加上他。
本來是爲了打消墓泠雪的疑慮才讓安舒窈實行的這個企劃，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話說你沒在我說的那種地方呆過吧，怎麼這麼瞭解？”墓泠塵問。
“大概是因爲……雖然看起來不一樣，但其實我所處的環境也是弱肉強食的。”
“是哦，相對於我們的直接，你們上流社會的明槍暗箭肯定也不少。”
“嗯，”斐宸轉頭看着他：“你要是來我所處的圈子，想必也能適應的很好吧。”
“算了吧，我可不想燒腦，”墓泠塵不以爲然的笑笑：“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倆還算是同一世界的人呢。”
“那……以前你怎麼看我的？”
“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咯，人不錯但性格挺麻煩的，不是很好打交道。”
“噗……那現在呢？”
“現在？”墓泠塵伸手一把摟住他的肩：“不是說了嘛……我兄弟啊！”
“感覺怎麼樣？”
週末的食堂沒什麼人，幾個人坐在那兒感覺說話都有迴音。
“我覺得我要報廢了……”胖子之前是掙扎着做運動，現在他是坐下就徹底站不起來了：“我說，這真沒事麼？”
“你最好休息幾天等身體適應，”斐宸建議。
“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大啊……”墓泠塵給他夾了個包子：“休息幾天吧。”
“臥槽……”胖子想夾着吃，剛夾起來就掉了：“你們看我這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沒毛病放心吧，”墓泠塵幫他把包子塞在嘴裡：“你身體太差，適應了就好了。”
“真的？”胖子吃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說：“我感覺我身上的肉變硬了，這是直接能練成肌肉麼？”
“並不能……”
回到宿舍的時候還很早，八點都不到，不過今天顯然會很熱鬧：
遠遠的就看到幾個人聚在一樓樓道口宿管阿姨那兒，正跟宿管阿姨爭論什麼，看着……像是家長。
“……不會是那些人來找你求情了吧？”
“沒準……當着那人父母的面不好上手揍啊，”扶着胖子的墓泠塵摸摸下巴：“待會兒別說話，看能不能混過去。”
“我覺得可能性很小，宿管都認識你的。”
不幸被胖子說中了，他們倆還沒進樓道，宿管阿姨就招呼他們：“來的正好，找你的！”然後轉頭對那三人說：“有什麼事兒你們出去解決，宿舍樓不允許外人進！”
隨着那幾人都轉頭看過來，胖子很清楚地聽
到墓泠塵“嘖”了一聲。
“你就是墓泠塵？”那家的母親急急地迎上來。
“我是，你哪位？”墓泠塵面無表情。
但是對方並沒有聽到墓泠塵的問題，而是回頭對杵在後面的男生說：“你愣着幹什麼呀！快給人家道歉！”
墓泠塵的目光落在那個男生身上，一個挺瘦小的男生，看着長相也很普通，被母親罵了目光還是躲閃。
“不用了，”墓泠塵扶着胖子往裡走：“你跟我道歉沒用。”
“哎呀真是對不起了，他昨天也不知道是抽什麼風，真是不好意思講了不該講的話……你還不快過來道歉！”
墓泠塵索性站住，他看着那個母親，已經顯老態的臉上滿是焦急，後方，家裡的男人顯然是做不來這種事，眼神躲躲閃閃地不敢看墓泠塵，父子兩個杵成了個棒槌。
“麻煩你可以不要再說了麼？”墓泠塵打斷他：“首先，要他退學的不是我你跟我講也沒用，其次，如果不是因爲他要被退學了你們也不會來道歉，所以這個道歉我不接受，麻煩你們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
“怎麼回事兒？”宿管很茫然。
“哦，”墓泠塵淡淡的道：“這男生昨天在網上罵我和斐宸，要被學校退學了，他們是來求情的。”
“這麼嚴重啊，”宿管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在她想來會被學校退學這男生肯定犯了很嚴重的錯誤：“這是學校規定你們找一個學生有什麼用？現在着急之前犯錯誤的時候幹什麼去了？要找就找他們輔導員院長這些人吧，別在這兒了。”
“哎喲這不是小孩子不懂事嘛，真對不起、對不起……”
那邊墓泠塵轉身又要走，被一把拉住了：“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我家這孩子也倔，這事兒是他對不起你，聽阿姨一句勸，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放手，”墓泠塵眼神很冷。
“墓泠塵你別太過分了！不就是在網上說了幾句麼，你跟斐宸至於麼！”
“呵呵，”墓泠塵冷笑一聲看着那男生：“‘只是在網上說了幾句’？很硬氣啊，那你還來幹嘛？硬氣的收拾東西走人就是了。”
那男生臉都憋紅了，旁邊他母親拉都拉不住：“你現在囂張……要不是斐宸你算什麼東西！”
“啪！”墓泠塵上去就是一耳光，出手之快那男生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哎你怎麼打人呢！”男生母親尖叫。
“別打人吶！”宿管阿姨都嚇了一跳。
“你他媽給老子聽好了，”墓泠塵指着他鼻子：“叫你滾蛋的是斐宸，這裡面可沒算上我的份！本想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今天你父母在這兒我本來不打算動手，給臉不要臉講的就是你這種貨色。”
那男生耳鳴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父親最先爆發：“我×你媽.的！”
墓泠塵冷着臉上去一個擒拿，一膝蓋頂在那男人腹部然後一拳把他腦袋揍去撞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他滿口噴糞就是你教的吧，不打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墓泠塵一把揪着那男生衣領把他拽了過來，他母親撲上來扳他手，墓泠塵完全無視他母親那點力氣，另一隻手在他腫起的臉上拍了拍：“你當自己是誰？這學校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別人一句話就能叫你滾蛋，跟誰囂張啊你？”墓泠塵隨手把他甩在地上：“瞧你這慫樣，能惹得起誰啊，以後在外長點腦子，多得是能教訓你的人。”
“哎喲，你們快走吧！”宿管阿姨不敢上去，縮在在桌子後面說。
“我又來晚了？”這當口，程子衿下來了，看看地上的兩人。
“倆廢物，我都懶得動手，”墓泠塵聳聳肩：“幫我把胖子扶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