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飛雪,伴隨着如刀割般的風襲來,像是無法避免的灰塵,落了我們一身。
我緊張起來,卻壓住了焦急和無奈,繼續冷冷道:“我們死了,你也得死!我們不死,我保你榮華,難道你不想向大家證明你的能力嗎?難到,你甘願一輩子碌碌無爲,無妻無子,遭人恥笑嗎?呵呵……如果你自己都不認可自己,不想給自己爭一個前程,那我無話可說。”
我閉上眼睛,滿臉的冰涼不是因爲僞裝,而是因爲我在做最後一搏,我害怕失敗,如果我敗了,皇甫凌就真的沒命了,所以我的臉上似乎結了冰霜,再過一會兒,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這般演下去!
只是沒有辦法,我並不能拖動皇甫凌,不能把他趕緊帶到醫館去,如果這個蒙面黑衣人願意幫我,那麼皇甫凌得救的概率就會大很多。
我嘆息似的吐出冰涼的字眼,眼睛依舊沒有睜開,我仰面向天:“來吧!我們先死,呵,你隨後。”
“唉,反正俺也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我睜開眼睛,蒙面人揭開了自己的面紗,露出一張狀若女子的臉,他的臉精緻小巧,配合着他的身高可謂恰好。
他張口,破鑼嗓音轟轟敲打:“俺方纔,把李首坤李弈魁毆死了,唉,俺把俺所有的家當都拿出來,賭了他贏,可是他敗了,俺已經一無所有了……李首坤死了,明天的對弈最終賽自然也就取消了,弈魁理所應當地就變成了他。”
黑衣人指着皇甫凌,繼續道:“俺做的事對你們也算有利,希望你們不要再追究了。”
簌簌……白雪被人踩過。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我身邊掠去,雪地裡多了兩行雜亂的腳印,黑衣人終於要幫我把皇甫凌送去醫館了。
我立馬鬆了口氣。黑衣人賭的是錢,我這不也是一場賭局嗎,我賭的是人命,經過這一番下注,我終於勸服了蒙面黑衣人,贏回了兩條命……
我的身體如癱軟一般,本想躺在地上休息個一分三刻鐘,可是當我轉身,看到皇甫凌的血跡時,我又像迴光返照一般打足了精神。時間緊迫,迫在眉睫,我要趕緊協助黑衣人。把皇甫凌送到醫館救命去!
“你叫什麼名字?”
黑衣人的身材雖然短小精悍,還配着一張女人的臉,但是他的力氣還真不小,我把皇甫凌扶上他的背,他立馬小碎步邁開來。不用我的指揮,也認得去醫館的路。
他的破鑼嗓音答我:“小的叫胡擼……”
我應了一聲,原來他叫葫蘆,還是蠻好記的。
“俺問姑娘,這位少爺,他是將軍府的什麼人物?”
濃重的方言傳來。我考慮如何答他。
胡擼在將軍府外蹲點的時候,看見皇甫凌把雲翳從將軍府中送了出來,所以猜測皇甫凌的身份一定非燕雀可比。
“知道太多。只能惹來殺身之禍,葫蘆你只管做事,少問。”
我撕下了身上的紅布,堵在皇甫凌的傷處,紅色的布條和紅色的血跡相交接。看得人顫慄不已,隨後。我又把我的紅色大氅解下來,裹着皇甫凌的身子,他現在渾身都很冰涼,我的眼淚流下來,更是冰得徹骨。
葫蘆的這一棍子打得真重,好在皇甫凌的血現在已經自凝了,我心裡很恐懼,不斷祈禱皇甫凌要挺住,他堂堂男子漢,怎麼可能會被一棍子就給斃命了呢,不可能的!
我緊跟着葫蘆的腳步,雙手扶着皇甫凌的身子,雪地很滑,葫蘆腳底不穩,踉踉蹌蹌,速度倒不慢,我一路護送,焦急不已。
到了醫館,黑咕隆咚的招牌已經看不太清晰,我一時止住了眼淚,絕處逢生般,大力地敲起了門。
咚咚咚……咚咚……
“開門!快開門!有人傷得很重!快開門啊!”
醫館的門敲不開,屋子裡的燈也不亮,我只能不停地敲門,屋子裡卻像是沒有人,我急得又流出了眼淚,身子居然也發起了抖,牙齒也相互磕着,我抱着自己的身子,開始用頭敲門,聲音悶悶。
“啊!姑娘,你不想活了嗎?”葫蘆立刻把皇甫凌摔在了地上,卻來攔我撞門的動作,只聽見皇甫凌悶哼了一聲,還稍微動了一下。
“洛軒!”我欣喜若狂,蹲在皇甫凌的身旁,抱起他的頭部就往自己懷裡送,“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有人來開門了!”
我的眼淚滴在了皇甫凌的臉上,順着他的額頭滾落。
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居然聲音微弱地應了我:“不妨事的……”
我的臉貼住他的額頭,想給他一絲溫暖,奈何我的臉更涼,他被冰得皺起眉頭,卻還是本能地保持微笑,脣色已經蒼白如雪,笑容很虛弱。
“奶奶的,敢不給爺爺俺開門!”
我驚異地擡起頭,看着葫蘆女人般的臉,面目猙獰,正扭曲成惡煞般的形狀,他漢子般的拳頭捶在了醫館的門上,打壞了一段門柩,隨後又上了腳,啪嗒啪嗒,嗆!
屋子裡終於亮起了燈,還有慌張的喊叫聲:“別急,別急,哎呦呦,我的老祖宗誒,這門是剛換的,最近怎麼都流行破門而入喲!”
葫蘆這才停下了腳上的力度,對我嘿嘿一笑:“他這門,上次就是俺踢壞的,怪不得這次不用勁都踢不開了呢,不過上次俺是蒙着面,這次,他應該認不出俺來!”
我懷抱着皇甫凌,哪裡有空和他玩笑,但是覺得葫蘆這人,確實有可用之處,譬如他的力氣和女人般的臉,一定可以矇混了別人,我今後可以考慮把他培養一番,然後派他去做個啞巴間諜!
我忽然想現在就試一試,如果葫蘆不說話,這個醫館的主人會不會把他當成女人呢?
“葫蘆,你進去之後裝作啞巴,千萬不要說話!”我順便遞給葫蘆一個眼神,示意他幫我把皇甫凌扶起來。
“俺明白姑娘的意思,不過,俺就是因爲長得忒像女人,才被人恥笑……俺想做純爺們!”葫蘆的言語裡透露出委屈,我只是用眼神恫嚇他,看他自己怎麼表現吧!
門忽然間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抿着嘴,一股不情願的樣子,他的身影擋住了屋內透出來的大部分光線,冷漠的眼神正對我淚水未乾的眼眸。
“快進來吧,我看看他死了沒有。”老者轉身,言語很拽,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覺得他胸有成竹,不知道爲何如此……
葫蘆幫我擡起了皇甫凌的身子,此時的皇甫凌又陷入了昏迷,他剛纔顯然是被葫蘆摔了一下,才摔出了一陣子的清醒,讓我知道他還活着,我這心裡便多了分安全感。
我和葫蘆配合着,把皇甫凌放在了三面環着藥櫃子的治療牀上,這是一個沒有任何圍欄的長木板,它搭在兩方木凳上,便成了方便老郎中治療的治療牀。
“帶夠銀子了嗎?”老郎中長長的鬍子隨着口型顫抖着,張口就要錢。
“帶夠了,好好治,治好了一定還會多給!”我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荷包,女孩子出門哪有不帶錢的呢,幸好皇甫凌還把買糖葫蘆剩下的錢全塞給了我,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你們讓開。”這個老郎中把我和葫蘆叫開,便開始了自己的診治,但是因爲我自己也是一個醫生,所以我很不放心地,在不遠處一直盯着他們望。
老郎中洗了手,便拿起剪刀剃掉了皇甫凌傷口處的頭髮,然後仔細清理了血塊,又整了一大串的專業過程,最後不知用什麼線縫合了傷口,很久才完成了包紮工作。
“你用什麼消的毒?”我見他不斷地在傷口處塗抹一種液體,猜想可能是酒精,但是那樣一定會特別疼,奈何這個時代沒有先進的醫療技術。
我忽然想,在這種落後的醫療環境下,生孩子也是會生死人的,皇甫凌勸我好好鍛鍊纔能有益於生孩子,呵呵,原來這句話這麼快就用上了……
“你懂什麼!”老郎中對我嚷道,我知道他現在一定很惱火,美美的睡眠被剝奪了不說,還進行了這麼久的醫療操作,不過他的技術確實無可挑剔,我覺得他的傷口處理的,可謂盡善盡美,這樣一來皇甫凌恢復的就會比較快!
“小女確實不懂,只是仰望着老郎中您,感覺您太棒了!”我看皇甫凌的傷勢已經處理好了,便開懷地誇了老郎中幾句。
“你這丫頭片子,倒是機靈,不錯!可惜那一個就……”老郎中瞥了一眼胡擼同志,隨即就把眉毛皺得很深:“哼……那小丫頭在我這裡翻箱倒櫃這麼久,到底想幹嘛!”
我確實把葫蘆給忘了,沒想到葫蘆這半天,都在老郎中這裡翻來翻去,把好多儲藥的盒子都抽開了,也不知道推進去,確實顯得很沒有教養,但是老郎中這句話中的重點是……
沒錯!就連識人無數的老郎中,都錯把葫蘆當成了女孩子,那麼派他去做個啞巴間諜什麼的,還有誰能認出來?
我看着躺在治療牀上安然入睡的皇甫凌,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