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沐春那有些清寂的身影,我忽然覺得可以給此景配上幾句詩:
零落軟紅,不了三生思卿債,後來天涯別過,疏枝瘦影漫橫塘。
不過,我還是在她的身後偷偷笑了一笑,原因只爲我這詩句的不合時宜,也不知道我爲何會想出這麼一句來應這景。
夏季的炎熱已經襲來,就連我們身上的衣物也簡單起來。我素來不見客,不愛濃妝和重飾,所以身上所穿也是極其精簡,這回雖然是去見端木如薰,我也只穿着寬大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簪着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佩着白玉八仙紋手鐲,別的裝飾一無所遺,看起來簡樸素雅卻也不**份。
路過滿池青荷之時,我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眼光望向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荷塘,卻見得荷花凋謝的模樣,心中不禁慨嘆,該來的總會來。
蒼老的荷花孕育了蓮蓬,而我也孕育了自己和皇甫凌的小生命,雖然我的容顏依舊,卻也經不起時光的眷戀。這幾日來,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水腫的跡象,這是孕婦常有的病症,爲了腹中的孩子,我在這幾月裡,竟不知胖了幾圈呢。
可惜皇甫凌在我人生最艱辛的時刻,不能陪在我的身邊,這實在是一件憾事,改明兒他打贏了勝仗,能在我身邊了,我一定要再生一個孩子,最好兒女雙全,了此一生便也無憾。
見我不往前走了,沐春也回過頭來望着荷花和碧葉,她將我牽着她的手鬆開了,然後還用衣袖給我擦了擦手心裡的汗。
沐春平日裡的細緻,和今天並沒有什麼兩樣,正因如此,我相信沒有一個主子會不喜歡她。
於是我又朝前走去,沐春這回卻是跟着我,不再爲我帶路。
“娘娘,沐春……沐春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沐春忽然停住。我轉身看她的時候,發現她的目光在我腹上停滯了一下,然後她竟然跪到了地上,給我磕了一個頭!
我有些驚訝,難道沐春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嗎?
“娘娘……奴婢沐春,真的不希望您涉險,再考慮一下行嗎?沐春雖然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奴婢,本不該阻止娘娘做任何事情,可是沐春這一次真的不忍看着娘娘受到傷害啊!”
沐春擡起頭,望着我的眼睛。不等我回話。她又懇切道:“娘娘。奴婢以前不想和你探討端木王妃的事情,着實是因爲,因爲她太有心計了,我不想引起娘娘您的好奇心。試想,她幾個月來都不曾見您一次,按照她飛揚跋扈的性格,有可能嗎?這,這絕對是有問題的啊,還有這一次的事件,我奴婢懷疑就是端木王妃一手策劃的!”
“她一手策劃?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我撫摸着腹中的孩子,偶爾能感受到孩子的活動。他此刻是不是也在聽着我的心跳呢?
我願聽沐春一言,畢竟我只身前往雲凌宮,若是端木如薰對我不客氣,傷到了我和孩子,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貿貿然。
“現在。我們就靜觀其變好了,我相信鹽運巡檢司不會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肯定是受了端木王妃的指使,勾結了風米國,有了後臺,在事後能夠迅速脫身到風米國去做更大的官職,不然他怎麼會如此賊膽包天呢,他難道不怕王爺回來砍了他的頭嗎!”
沐春眼光堅定,雖然她的話只是猜測,卻頭頭是道。
她繼續道:“如果這件事情是端木王妃指使的,目的又是引娘娘您去找她,那麼我們什麼都不用做,端木王妃自己也會解決這件事情,不會讓事情鬧大的。退一步說,如果這件事情是鹽運巡檢司自己乾的,那麼端木王妃聽到了風聲也不會坐視不管,畢竟白宮和兩個娘娘的關係都是一榮俱榮,一毀俱毀的!”
我恍然大悟,笑道:“嗯,說的有理!沐春啊,你怎麼越來越像一位軍師了?哈哈,一言驚醒夢中人呢,不如,我們拜姐妹吧,我一向沒把你當作奴婢,人和人都是一樣的,只是家境和機遇不同罷了,更何況這裡是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你要是在現代的話,肯定是一個事業有成的人上人啊!”
“現代是什麼東西?”沐春一臉驚訝的向我問着,我卻含笑不再解釋這個。
“嘿嘿,沐春啊,那咱們回去歇着吧,任天下大亂,我們也坐視不管,反正挑水的和尚也不止我一個,我現在還有身孕,遇到事了,還是能退就退,一切以孩子爲重吧!”
說罷,沐春點點頭,於是沐春挽起我的手臂,穩穩地扶着我走回了軒雲宮。
傍晚時分,天色還很亮,沐春又從外面回來,給我稟報鹽運巡檢司圍困白宮的情況。
“稟告娘娘,煙雲巡檢司的人還在外面死耗着呢,不過我剛纔發現大多數人餓了一天,已經撤退了,現在包圍白宮的的人只剩前門的幾百人,我們宮裡的侍衛都能把他們一舉幹掉了!還有還有,端木王妃一直都沒有出面解決問題,那個巡檢司似乎就等着娘娘您去找端木王妃來呢!娘娘您說,這事情有沒有古怪?”
聽沐春稟告完,我點了點頭,又順手做了一個姿勢,姿勢看起來並不古怪,我只是將我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拿下來晃了三晃,然後又釵到了另一側髮髻上。
我將金步搖釵好後,沐春便也不說話,退到了一旁靜候。
隨後,窗子外面已經飛進來一個人影,人影落地卻也不跪,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檀木書桌上,還不偏不倚地壓上了我的《風.流韻事》。
我微怒,不知哪個小子居然這麼不懂禮節,可是此刻他是背對着我的,我看不出他是誰。
不過我還是奇怪多一點,我平時召喚隱衛出來的時候,他們都是十分恭敬的跪在地上啊,這一個怎麼如此放肆!
“小主喊我何事,呃?”這個聲音是……
我驚呼出來,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暢快了!
“蕭嵐?怎麼會是你!”我的表情上綻放出了大大的笑容,長期以來的思念頓時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雖然不是思念他,卻也有種愛屋及烏的情緒在裡面,畢竟他和皇甫凌總是待在一起,他的講述肯定比皇甫凌寄來的信件生動多了吧!
“哎呦喂,依依果然想我了嘛,怎麼這麼熱情啊~”說罷,蕭嵐拖着他嚴重的尾音,絲毫都不顧忌在場還有一個侍女,便忽然轉身朝我擁來。
我沉重的身子哪裡躲閃的及時,所以我索性也由着他鬧騰,他的懷抱張開的大大的,似乎就等着我逃跑呢,我卻如此淡定的坐在那裡,雙目略有邪惡的望着他的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所謂智者攻心,不無道理!
蕭嵐果然被我的異樣眼光威懾住了,他的動作頓時停住,然後回收懷抱朝自己擁去,就像是捂上了前胸的女人一般膽怯,他驚慌道:“你,你想幹什麼!”
“我……我不想幹什麼啊。”我微笑着,卻好像深藏功與名的樣子,滿足且溫順。
“你,你肯定是想要我!你這飢渴的女人,太不守婦道了,不要嘛!人家可還是處男呢……”蕭嵐一臉驚慌的裝成受害者,還有一些害羞的樣子,可是蕭嵐這娃子的膽子,可不會這麼小哦!
“放肆!”站在一旁的沐春,眼見我這個王妃居然被人這麼調戲,便立刻護起我來,她想將蕭嵐從我的桌子上拉下來,便大喝道:“滾出去,雲妃娘娘豈是你能沾染的嗎!”
蕭嵐沒有防備,也不想和一個女孩子爭執,便順着她的意思從檀木桌子上跳了下來。
“哎呀,依依啊,這小美女是誰呢?好像是我的菜,趕快跳到我碗裡來呦!”蕭嵐的聲音略帶打趣,傳到沐春的耳朵裡卻成了欺辱。
“你……你!”沐春見我並不同這個人發火,便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所以想發怒,也不敢做的太過火,沐春是一個聰明的女子。
“柳葉眉,杏花眼,淡淡粉黛,櫻桃脣,皓腕手,巧言令色玲瓏心……”
蕭嵐張口就來,把沐春描繪的就像是水墨畫裡的人物,惹得沐春臉上出現一陣淡紅色的燥熱。
我見沐春已經應付不來蕭嵐這個狠角色,便打趣着撮合道:“好吧,好吧,冤家路窄麼,要不你倆湊一對吧,正好一個未娶,一個未嫁,恰逢山河亂,紅妝難等,朱顏易改,壯士何不拾一個便宜呢?”
沐春聽罷,臉更紅了,這一次她居然沒有聽我的命令,便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還別說,這丫頭真夠有眼色的,知道我要和你好好敘舊,便退回去了呢,我們趕緊說正事吧,別老是不正經了,嘿嘿,小嵐子,你們現在的仗打得怎麼樣了?”
我給蕭嵐施了一個神秘的眼色,示意來日方長,追美人不急於一時。
蕭嵐卻挑了一下眉毛,回笑道:“我可是一個十分純潔的人,依依啊,你不要總是把我想成一個花心漢子好不好,我最愛你了,只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