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舜聶溼漉漉的吻仍停留在玉箏的面頰,他輕輕啃噬着玉箏的耳垂,在玉箏的耳邊輕輕說,帶着十分的寵溺,哈氣弄得玉箏心裡一陣酥麻麻的奇癢難耐,玉箏輕躲,楊舜聶卻只是停留在她耳旁,“唔,朔王大概是快回來了,最多五月份,恰好五月二十是你的生辰,朕叫禮部給你好好熱鬧熱鬧可好?”
玉箏微微一怔,渾身一顫,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是楊曼靖麼?她朝思夜想的楊曼靖麼?恍惚然,她竟看見,那笑意盈盈走進來的,是楊曼靖吧,一定是楊曼靖從西北迴來了,他大笑着,笑聲朗朗入乾坤,“箏兒,箏兒,我沒有欺你,我回來娶你了……”不知是被什麼壓制着,她竟然能控制住心中幾乎欣喜若狂的沸騰,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好。”
屈膝伏在楊舜聶面前,玉箏竭力低着頭,掩飾着臉上的喜色,“謝皇上。”其實,她暗暗想,若是被皇上看到了又如何,楊舜聶這等蠢物,定會以爲自己是爲了他爲自己慶祝生辰而暗生歡喜。
不禁嘴角溢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一轉眼就掩藏在了那一身金紅的的浮光盪漾中,玉箏輕扯嘴角——可嘆可嘆,悲哉悲哉。
告辭了楊舜聶的勤政殿,玉箏並未多想,她只覺得這是一個無比尋常的深秋日子,連落葉在空中旋轉的頻率都一如往常。玉箏也着實沒想到,這勤政殿匆匆一會兒,竟是這個冬日裡玉箏最後一次見到楊舜聶,也正是在這個看似無比尋常的日子裡,她也理所應當地成爲了整個內廷中,最後一個見到楊舜聶的人。
這一年的冬日,西北戰事亦逐漸吃緊起來,大未朝的將領雖節節逼近在先皇時就丟掉的失地,吐蕃也不甚示弱,絲毫沒有退兵的跡象,雙方爲了一塊土地爭得七葷八素。然而,前朝對於軍事版圖熱火朝天的的議論卻絲毫沒有波及到內廷,內廷從不關心政事,她依舊是那樣美麗,混着鳳鸞春恩車閒置的嘶啞聲響和胭脂水粉的香豔顏色。但即便如此,西北沙場的廝殺亦是對內廷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影響——無論是在飽受相思之苦的玉箏看來,還是其他在內廷花枝招展的女人宮嬪們看來,這個冬日,因爲沒有了君王在側的陪伴,想必都是要比以往更添幾分寒冷的。
整個冬日裡,楊舜聶足不出勤政殿,日日在內書房與王公大臣商議,別說留戀於內廷,連一日三餐的膳食,也是由康公公親自盯着御膳房頓頓送進去用的,否則,楊舜聶怕是要成爲歷史上第一個被餓死的皇帝了。
內廷中少了楊舜聶那刺鼻的龍涎香氣息,對於玉箏來說是件好事,沒有了楊舜聶的打擾,她反而覺得清淨。只是苦了文妃,容妃等人,日日夜夜盼了楊舜聶駐足自己的宮中而不得,以至於親自跑到勤政殿去探望,反而被呵斥了一番趕回來。更何況嫀兒,素淺這些人,到底連楊舜聶真真切切的影兒,也沒看到分毫,便要獨守空閨一個冬日,連玉箏,也彷彿要同情起她們了。
京都裡的天氣一向如此,春夏冗長得令人煩躁,秋冬卻短到不可思議。一個年頭裡十二個月,倒有七八個月是春天與夏天。就連冬季,也沒有臨安或是塞北那種刺骨的寒冷,十二月裡花葉方纔落盡,茸毛樣的幾場微雪下去,甚至人們還沒有意識到冬天的寒意,便到了暖暖的春天,反而要開化了。
這不,天氣愈來愈好,天空亦從終日泛着魚肚白的死泛顏色變爲了碧藍一泓,玉箏從浣花臺四四方方的一角宮牆望出去,常常是萬里無雲的晴好天氣。太掖池也不似她初來這宮中時那般寒冷,。嫀兒和素淺都不過來的日子,玉箏常常帶了琴絲和箏絛去看太掖池的水,像當初在臨安時一樣。
太液池碧波盪漾,遠遠望去水天皆是一色,泛着瀲灩如蘇繡綢緞一般的光亮,傳說是由太上老君浴足之盆墜落人間的聖池,分爲內池和外池,內池爲圓,外池爲方,由五色天石砌成石壁,宛如魚脊,細碎而零星的青苔增添了幾分翠色,水中分佈數島,島上石桌石椅皆細細鑿成西番蓮圖案,用宮用的蓮花瓦當,是宮中的能工巧匠按照蘇州行宮的一草一木細細雕琢出來的。三四月份正是太液池最美的時候,池中一色紅蓮白蓮碧葉,冰清玉潔,正應了這旖旎春光。
亦是直到將近這春天,西北的戰事才終於以大未朝的勝利,吐蕃派出王子來求和而告終,收復失去已久的疆土於一個王朝和帝王而言都是極大的榮耀。班師回朝之日,楊舜聶大行封賞,既是朔王功成名揚的時候,自然,更是容妃一族聲勢最煊赫的時候。
容妃之父孔勇加封一等博凌侯,長子孔丹峰爲杜謙伯、二子孔丹涯爲海溶伯。而容妃生母劉氏也被格外眷顧,得到正二品韶華夫人的封誥,例比四妃之母。而後宮之中容妃亦可享雙倍月俸,其庶妹孔寶林晉封爲才人,孔氏一族,尊榮安享,如日中天。容妃孃家軍功顯赫,手掌協理六宮的大權,這樣事事圓滿,唯一所憾的只是膝下無子而已。
玉箏等啊等,終於盼來了對楊曼靖的封賞,卻僅有短短几個字,“朔王楊曼靖,平定吐蕃戰亂有功,賜封號焱,享親王雙俸,紫奧城騎馬。”
宣讀聖詔的時候,衆宮嬪皆在太后的慈寧宮中爲太后請安誦經,太后臉上的陰冷一笑卻無論如何也沒逃過玉箏的眼睛,她忽而明白了,爲何楊曼靖身爲親王卻只得如此微薄的賞賜,那日在仙居臺所聽到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忘記了,李毓的話一字一句,如錐子般2刺在心上,“歸德將軍功勳卓著,是這朝上唯一能與朔王抗衡的。所以太后這一舉是要防備朔王殿下,而不是要擡舉沈玉箏。”大權在握的太后究竟是有多記恨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纔會讓他如此壓制?玉箏不禁感到周身一陣陰冷冷的寒意。
而最令玉箏吃驚,也是最令內廷之中人人自危的是隨着西北平定軍功一同發下來的賞賜——才人沈氏,賢良淑德,端嫺慧至,着晉爲妃位,賜封號然,以昭賢德之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