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機場的起降條件並不好,已經有新機場的規劃,但這麼大工程也不可能是短時間就能建好,偏偏現在要有這麼多重要人物往來。
至於惠州那個平潭機場,還沒有起降過波音這種大型飛機。
“我走的時候他們都還沒出賓館呢,這些人出個門那麼容易,別的不說,飛機都得再好好檢查一下,最少兩鐘頭。”
李一鳴指了下週正的手錶,“過幾分鐘他們知道我走了,他們還會急着飛過來?說到底他們只是想讓我更改計劃才冒這個險。”
“.......”
“我當然不會改變我的計劃,我改計劃纔是冒險,可能的損失你們絕對想像不到。”
“唉!那你想沒想過,如果他們不改計劃呢?”
“我明天中午回這裡,他們可以早上飛機,也比現在飛過來安全,非得不改計劃,說明什麼?”
“......”
“說明他們不知輕重啊,他們晚上到這裡,除了馬上休息還能做什麼,最多就是像你一樣在邊上坐着聽我講故事,難道這裡還有誰不服管理非得讓他們都知道這地方將帥雲集壓場子?”
周正無言以對,按李一鳴這分析,很明顯,那邊晚上是來不了了。
“當然也可能有幾個人是真的不怕死,就得今天飛過來。”李一鳴也露出無奈的表情,“我也不瞭解他們的脾氣,不知道會是誰。”
“那怎麼辦?”
周正心一緊,腦子裡浮出幾個人的形象,在他想來,這裡頭肯定有人會不顧危險過來。
“除了保證飛行安全還能做什麼呢?有沒有他們,飛機都不能掉吧,人如果到了,你就陪着他們在這裡,你反正也知道不少了,.....要做些什麼有什麼意義。”
周正仰頭長嘆,喃喃開口:“也只能這樣了。”
“所以你看,有些事跟自己關聯到一起馬上會影響情緒,如果你一直不知道答案,就可能吃不香睡不着了,這就是難受,我告訴你,人就是這樣,追求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實質上是可以解決這種生理的不適感,......”
“按你這麼說,問題多的也是種病?”
周正看看那電腦,剛纔的問題列表當然是早就看不着了,也許已經隨着電流信號傳到了京西,問題帶來了煩惱,一堆問題就是一堆煩惱。
“爲什麼不是呢?產生問題和思考都會消耗能量,”
李一鳴指了下前面的電腦,“你知道這個東西里頭也是要運算的,人腦也是一樣,發熱發燙。生物的本能是爲了生存,並不是想自己活躍,而是想讓自己存更多的能量,減少消耗,所以你看,低等生物實際上是不會去無謂地思考,你非讓他們想,他們會很累。”
“倒也是......”
“這道理大家懂不懂呢?都懂,所以有的身邊人就覺得不應該反映這些事,可問題不會自己消失,領導的責任就是解決問題,天都要塌了你不說你是想害人嗎?”
周正呼了口氣:“就像杞人,對了......你剛說...”
“原因很簡單,一個是左傳·魯莊公七年裡頭有記錄:夏,恆星不見,夜明也。星隕如雨,與雨偕也。說明當時發生了一場流星雨,還挺大的,其實這場流星雨波及的地區就有杞國,想想人睡得好好的,天上落塊石頭砸破了屋子砸死了人,這種高空拋物多可怕。還是從天上落下來,還以爲老天爺在生氣.....”
“原來還有這個事。”周正是真不知道。
“不光如此,還跟這個國家的背景有關,這是個很小的國家,又很有來歷,它是夏的後代封國。”
“夏朝?”
“嗯,就是那個夏朝,夏朝的時候,這裡是個方國,商滅夏之後,把一些夏人圈養在這裡,這是慣常的做法,朝代換了,後代還在。原來叫雍丘城,雍正的那個雍....”
“雍丘....雍正...這雍是什麼意思?”
“有和諧的意思,周天子祭祀宗廟畢撤去祭品時所唱的樂歌就叫《雍》,很高級別的歌曲,這種典禮會唱好幾首歌,打個比方,先唱一首....”
“我的祖國?”
“祖國,那不是,”李一鳴噗嗤笑出聲,“應該是《我的祖宗》,然後唱《今天是個好日子》,最後纔是這個《雍》,大概就是難忘今宵這種。”
“哦...難忘今宵....”
“這國家經常被周邊上的大國欺負,只能苟且偷生,怎麼被欺負,可以去看歷史資料,上面都有寫,當然最終它還是被楚國給滅了。”
周正神色一動:“你說枸杞這個名字是不是跟這有點關係?”
“詩經裡頭已經寫到枸杞了,好幾處,以杞爲國名,你覺得是不是這個地方的特產呢?”
“嗯?...我倒不是想特產,我想....”
周正撓撓下巴,“這個枸跟你說那苟且偷生髮音很像,你剛纔又說到那國家老是被欺負......是不是後來影射這個國家的命運?”
是你故意讓我想起來的吧?
李一鳴又展顏一笑,周爺爺進步很大:“具體是不是,這個可以大家去找資料,去討論,可以翻史書,也可以找本草綱目裡頭的註解,文獻資料彙總起來得出這麼個答案,會很有意思吧?”
周正嘆笑:“意思確實是有,但也挺......”
“浪費時間?資料都錄在這裡頭了。”
李一鳴拍了下顯示器,“他們可以請求搜索,也可以提問。”
“......那倒是方便多了。但好像我那種又沒什麼用處。”
“有用沒用誰知道呢?練腦子不是用處,打發時間笑一笑也是用處啊!我們在尋找中華文明的脈絡,有時就是這一個小小的觸發點,走向何處你都不會想得到。這也是搞生產啊!”
李一鳴露出一絲微笑,指了下前面一堆書,“別的不說,爲什麼這些人腦子都那麼好,在當時生產力情況下算是很不錯的知識分子,偏偏連個印刷術都沒發明出來,要知道,當時可是已經有印章了啊!他們不想擴散自己的思想嗎?”
“有印章,也對,印章跟活字模差不多.....”
“什麼差不多,就是字模。”李一鳴撇撇嘴。
周正看着小傢伙,目光移開到桌上,桌上除了那電腦,幾乎都是文件:“是因爲那時沒有紙吧。”
“注意時間跨度啊!好幾百年呢,像列子這種寓言,其實就是種類比的思考方法,又不是他一個人有,那時的人很喜歡打比方,但這方法怎麼就沒應用到各種生產領域呢?”
“寫點東西得先劈竹條然後還得烤,再然後用刀子刻,寫錯字還得削,這麼麻煩的事,爲什麼不改進呢?”
“因爲不覺得麻煩?喜歡勞動?喜歡一邊削竹片一邊思考,弄壞了正好當筷子用?”
周正嘿然失笑,果然有點歡樂,他剛纔還以爲李一鳴要再弄社會大討論來批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