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行爲不是無意識的,都是因爲需求驅動。除了工作需要,半夜在街上瞎逛的男人,能有幾個原因?”李一鳴慢悠悠地問道。
盧平周正相視一眼。
李一鳴把名單翻了翻:“深城地處南國,靠海,時值九月下旬,白天出大太陽時氣溫可以高到35度,到了晚上溫度就降了,半夜後差不多也就二十三度,這個溫度其實最適合睡覺,特別是白天有工作累了一天的人。”
“......”
“半夜出來做什麼?就圖個涼快?那半夜後也應該回去了。所以,就有故意要犯罪的,有純粹無聊的,爲什麼無聊,有一種可能就是老婆懷了孩子......半夜心煩出來放風透個氣。”
老婆懷了孩子半夜心煩這種事你都知道?
周正盧平表情有些尷尬,又不好意思細問,仔細想想李一鳴生活的也是集體大院子,從小到大可能見的事也多,小孩子開始懵懂,現在腦子長開了,什麼事也都明白了。
盧平以拳擋嘴輕咳一聲:“那個需求理論,我們也在理解,在這裡也可以用?......”
“當然,而且很有用,用這個可以解讀很多人的行爲,現在我告訴你們怎麼分析這個問題。”
李一鳴點點手指,“現在是要控制人口增長,但夫妻兩個人只能生一個,這問題隨之而來就多了。你不用拿筆,一聽就知道。”
“先不說生出來的是不是健康的。就算是健康的孩子,生了一個是女的,以後嫁出去是別人家的人,生一個是男的,能不能成功養到大是個問題吧?”
“嗯......現在基本都是雙職工家庭,孩子確實這個......不太好養。”
“所以你只讓人生一個,對老百姓來說,風險就很高了,他們以後沒有保障,安全需求沒保障,他們會很慌!”
李一鳴瞄眼周正,“一家只生一個,家裡父母在沒人養,自己還敢隨便犧牲?”
“唔......”
“這是對個人家庭,對國家來說,這是人口結構的變化,現在是一對夫妻只生一個,我們還提倡晚婚晚育,二十五年後,這孩子再結婚再只生一個,......”
李一鳴從碗裡抓出幾個金瓜子在桌上擺了一個倒三角形,“我們國家所有家庭都變成這樣子。
四個六十歲的老人,兩個三十歲的青年人,一個幾歲大的孩子,這就是二十年後的家庭結構。老人退休,孩子沒長大,你們想想看,整個社會生產壓力會集中在哪個環節?”
“......”
“這裡!”李一鳴點了點中間那兩顆瓜子,“這就叫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忙着工作,帶孩子的事交給老人。
再過二十年,這最上頭的如果還沒死,那也得八十了,中間這退體,這最下面的也剛開始工作,一邊工作,一邊還得照顧六個老人......”
“明白了吧?”李一鳴看看兩人,“這種社會結構非常危險!”
盧平神色嚴肅,周正無奈吐了口氣。
“不要把問題留到下一代,他們解決不了,問題更多更復雜!”李一鳴手一收,把瓜子丟回碗裡,噹啷啷一陣脆響。
“......所以,應該是兩個?”
“對,就應該是兩個。”
李一鳴嘆了口氣,“你一定要人只生一個,那麼工作難度就加了好幾倍,像我剛纔說的這些人,家裡管得緊,就往外地跑,帶着老婆一路生,沿着鐵路走,走哪算哪......這些人以後會被叫作超生游擊隊,聽到這個詞你們有什麼感覺?”
“游擊隊......怎麼這麼叫......”周正擰起眉頭。
“現在沒這麼叫,但以後很多本來挺正面的詞會被亂用,說明社會變了。”李一鳴看看兩人,“倒賣票證的人現在叫什麼?”
盧平想了想:“拼縫......”
李一鳴看看他:“申城那邊叫黃牛。”
“黃牛?”
“對,黃牛,這只是那邊一小地方的叫法,全國大多數把這種人叫作票販子。黃牛,特別是老黃牛咱們現在指的是勞模,可再過十年,人嘴裡說到黃牛就沒有勞模的意思了。想想這裡頭髮生了什麼事?”
李一鳴盯着兩人:“別以爲就是一個稱呼,說社會是一個生態環境,有個叫勞模的物種快滅絕了!人人都變成投機分子!”
盧平深深吸了口氣,嘆道:“黃牛......這個建國沒有提到.......”
“他沒提到的事很多,我怕他記不住這麼多細節......”李一鳴不以爲意,輕輕撂下那疊名單,“這些人,跟我們打游擊,你能抓起來就槍斃?”
盧平搖搖頭,半晌開口:“可就算允許生兩人,現在底下這些情況,如果都是女的,那擋不住有些人還要生怎麼辦?”
李一鳴輕輕笑了笑:“別忘記我們現在搞的莊園計劃,重新調整生產結構和方式,這生育計劃結合到裡頭去,要提倡婦女保護,保障女同志的身體健康,生個孩子少半條命這個其實老百姓自己都知道......”
“那......”
窗外又是嗚嗚汽笛聲,有船靠近,李一鳴又走了兩步,看着李一鳴走動,兩人趕緊跟上。
李一鳴站在窗口前,陽光從東面斜斜照進來,風有些大。
他遠遠地看了一會,慢慢開口:“我們爲了提高全國人民的素質,把這麼多文藝工作者叫來重新編教材,電視電臺一起上,還要把城裡的學生送回家鄉,部隊復員前先培訓學習......措施夠完善了嗎?”
盧平猶豫了下,應聲道:“我覺得...措施很完善!”
李一鳴微微搖頭。
“有什麼沒做到的?”
“就不怕是我們一廂情願?”李一鳴返頭問道。
“可我覺得......已經很好了.....一方面製作老百姓喜聞樂見的節目,一方面提供各種條件......”盧平小聲說道。
“還不夠!”李一鳴淡淡打斷他,“節目再好,一笑而過,編的知識再多,總有人不願意看不願意學,特別是有些已經有了好工作,只想混吃等死的小青年,還有那些年紀已經大的人。”
“那......”
“所以就得把學習跟人的底層需求結合起來,讓老百姓自己有內在動力去學習。”
李一鳴看看兩人,“我不是說不給吃飯,傳宗接代這個觀念可以利用一下。”
盧平心頭一陣迷糊:“怎麼利用?”
“考資格證!”
“什麼證?”
“我們不是一直宣傳婦女是半邊天嗎?既然這樣,那就不是封建家庭的生育工具,身體不行不準生,知識水平沒達標也不準生,讓老百姓自己主動去學習。”
盧平微愣一下:“身體可以體檢,那知識水平是指什麼?”
“現在我們搞全民教育,大家都要學習,想結婚,行,先考試,發你個證,想生孩子,夫妻倆得先考試合格,發你個證......”
李一鳴這話還沒說完,周正盧平已經聽呆了。
想結婚嗎?
得有證。
想生小孩?
也得有證?
又多兩個證?
可仔細一想,好像這又是個極好的辦法。
“那具體是什麼標準......”盧平趕緊問道。
“具體我回頭會定,不是你們想的那種很難的試卷,大多是選擇題,常識內容很多......想結婚的,至少得知道什麼是婚姻,怎麼科學管理家庭關係,怎麼照顧兩個家庭關係。
想生孩子的,也得知道怎麼養胎怎麼生怎麼養,女性在社會裡頭作用是什麼,男性又是什麼作用,......”
盧平額頭已經又開始冒出細汗,一鳴同志不是按着你自己那標準來弄常識吧?
那國家有幾個能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