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覺得是誰？”馮秉芬突然問道。
何五擡頭想了想：“此事得便宜的無非是那幾家，不過具體誰在動手，誰又是推波助瀾，現在還不得而知，回頭讓人打聽一下便知道誰佔了這市場份額。”
“無非是那幾家，一是歐美日的本地商會，二是像韓國這種。”
“芬叔，還有臺灣那邊，香江的消息他們很是靈通！”何五說道。
馮秉芬表情一凝，微微點頭：“亦有可能！雖然在商言商，臺灣香江在海外市場是競爭對手，但如果真是用這種辦法，不顧及同胞之情，他們也太過分了！”
李建國默默打量着幾人的表情，卻沒什麼太多擔憂，顯然，只要是有人買，他們也不擔心賣給誰。
“我也有個猜測，”李國寶呼了口氣笑道：“樓下那些爭取訂單的那幾方勢力，可能這事也跟他們有關，想利用這種辦法給大陸施壓，......所以...大家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都是心思通透之人，世面見得多了，李國寶這話一擺，馮秉芬何五馬上就懂。
馮秉芬與何五對視一眼，默默點頭：這也合理，美國人打壓香江的這些小東西，然後大家坐上談判桌，相互換取條件，李家向美國人採購東西，這邊再鬆口允許你們的貨進入市場，......
“還好我們有大陸市場！”馮秉芬笑着看看李建國，語氣倒是很誠懇，“供往內地，也無不妥，而且也無須看外人臉色！”
李建國點點頭，沉聲表態：“當然，我們是同胞，這種時候是一定要站在一起的。”
一邊說一邊心中嘆氣，馮秉芬要是知道這事多半是一鳴“主謀”，不知道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其實此事最初在榮光印刷廠時李一鳴就已經露出口風，當時包括李國寶和他在內，都只以爲一鳴是小打小鬧採購些物資，弄些資金回去開些廠。
可這兩天過去，發生這麼多事，估計李國寶也已經很清楚了，李一鳴根本是要把香江當成內地的一個大生產基地，用來補足當前的需求。
香江，發達啊！
東西是真多！
還是貿易自由港！
現在看來只要是內地要的，香江能產的，那小子一種都不會放過，搞得現在香江貨全得供內地......再看這樓裡樓外，香江內外，大的小的，不管什麼樣的人，居然被他玩弄到股掌之上！
香江三十年的工業發展成果，對於內地來說還真是一劑大補藥，這誰也知道，只不過，補藥雖然補，也有三分毒性，一鳴在這一點上倒是做得很好！
香江大補丸滋味真的很棒！
只不過某種意義上說，這種大招放得也太損了！
若不是爲了國家，建國同志肯定得多勸幾句，他總是擔心兒子學壞了，現在看來，貌似大家都還“滿意”？
馮秉芬接着笑道：“以我看來此事倒也好，香江人做生意，關心的只是市場，美國歐洲加上澳洲，人也沒有大陸多，只是原先以爲內地人窮，買不起香江的東西，或是買不了多少......”
馮秉芬說到這裡時，笑着看看李建國，意思說這並不是看不起大陸，而是實情。
“實事求是，我們大部分老百姓是比較窮。”李建國不以爲意地點點頭。
“但現在既然是動用了國家的力量來採購，那就完全不同了。隨便拋出一單，那就能讓香江人吃得撐死。也幸好如此，不然我這邊壓力就大了！”何五笑着抹了把虛汗，他心裡頭也是後怕，原本去處理內衣的事還算順利，結果馬上又加上了這麼件大事。
這對於香江的產業幾乎是烏雲蓋頂一般的重大危機居然是濠江那“傳染病”引發的，而現在香江不知多少人已經得知這事就是由何馬崔三家操持，這件事解決的時間每晚一分鐘，他們三家的壓力就會大上一分。
若是等到這事擴散開來，搞不好他們會被港府約談，還好李一鳴一句話就直接解決了這個事，他反而變被動爲主動，無論誰來哭鬧，他只要淡淡說一句：你有多少貨我都可以吃下。
李國寶呵呵失笑，心裡頭一半無奈，一半也是佩服李一鳴的手段。
這些被人家打回來的訂單，現在也只能供去內地了。
若是說利潤會低一些，倒是事實，可反過來，你不做內地生意，恐怕回頭會活不下去，就算李一鳴不動你，別的地方又不是沒競爭對手。
可若是李一鳴現在突然說自己不要這些貨，有一半香江人這年都沒法過了！
而爲他奔走的這些香江大佬說不定得馬上求着內地！
“事已至此，我覺得香江產業正好借勢升級。”馮秉芬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會，“剛纔說到機器的事，香江舊機器我們組織人拿下來，送去內地。再看看小李先生如何改造新設備，如果急用，我們就向歐美日他們採購，......你們說呢？”
何五點頭：“當然如此，其實濠江那邊，我們也早想做產業升級了，不過新廠或許還是多建在珠海，濠江實在是沒地！具體規劃，我一會問一下小李先生，......”
馮秉芬朗聲笑道：“確是要好好問問。”
“芬叔，適才你說那橡膠鞋業商會說得上話的...那還有別的是？”何五問道。
“我不記得那麼多了，不過若是需要，我可以隨時打個招呼。”馮秉芬笑着說道。
在別人想來，大概是他也沒真去記那麼多人名，只說了三五個。
倒是李國寶看出些不對，因爲他肯定安子介也在這些名單之上。
安子介旗下的南聯是紡織業的巨頭公司，旗下企業七十多家，論起名望和實力極爲不凡，本人還任過香江貿發局主席和香江工業總會主席......
當年也是帶着貿易團走遍五洲到處打市場，資歷比馮秉芬老多了。
所以大凡香江跟工廠相關的協會，成立之後要請名流掛個名譽會長主席職務，別的人不請，安子介是不會漏過的。
不過只是稍微一琢磨，他大概就知道了馮秉芬的想法，是不想在那個“中華文化基金”主席之位上多個競爭對手，畢竟安子介不光是生意做得好，還是個社會活動家，更是個文化名人。
聽說安子介這些年一直在研究漢字，還用英文出了些關於漢字的研究著作，......比起寫武俠小說的金庸之流不知高出多少層面。
若是現在就把這兩人擺到一起，馮秉芬想當那個主席恐怕就有難度了。
想到這裡，李國寶心中好笑，這爭或不爭，也得看什麼事，笑容不覺浮到臉上：“芬叔不必擔心，有事交給我們做就可以了......”
關係有親疏遠近，比起安子介，自然馮家跟李家更親，李一鳴拋出這些影響深遠的大項目，自然是儘可能多搶一些到手爲好。
馮秉芬看到李建國的模樣，對他說道：“建國，鞋子也用來租嗎？”
李建國下意識點了點頭：“這個應該可以吧......”
馮秉芬搖搖頭：“似乎有些不妥，外套倒還好說，這鞋子給人感覺似乎......有點髒，常穿之物不比外套。”
目光略微掃過李建國的腳，他早就發現李建國穿着的是皮鞋，可香江這天氣，香江人大多數是穿皮涼鞋，否則一天腳就臭得不行，這種臭鞋子，你怎麼洗？
不洗到沒味，你怎麼租？
衣服租到破了還可以把剪去當原料，這鞋子就沒聽說過還怎麼利用的。
李建國想了想，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得含糊點頭：“回頭我仔細問一下。”
李國寶在邊上笑道：“沒錯，等看到東西再說，其實鞋子未必不可以租，襪子肯定是不可以的。不過現在重要的是如何運！”
“沒錯！重在物流！”
何五走到牆邊，這裡已經多了一副中國地圖：“東西運去內地，無非兩種方案，一是海運，一是陸運。
海運成本低，時間長，陸運嘛，現在時間也不短......小李先生還沒說到運到何處，不過之前內地那是要分配到人，那這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
“海運也是一部分。但火車也是必須的。往北先走九廣線，再走京廣線，......”
何五指着地圖上的鐵路，遲疑了一下，微微嘆了口氣，內地不像是美國或是歐洲日本這種地方鐵路那麼發達，“海運我們北上倒是很多港口可以卸貨，接下來就得看汽運了。至於船......現在倒是挺多的。”
馮秉芬回頭看看李建國：“確是如此，我聽說東方海外那邊現在正焦頭爛額？”
“臺灣那邊恐怕不會救它。”何五笑道，“數十億美元的虧空，誰有那麼多錢去填坑！”
李國寶笑了笑，意味悠長地來了一句：“東方海外今天股轉債倒是順利得很，若是轉好了，那接下來運東西倒是方便了。”
何五看了看李國寶，嘴角微微一挑，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香江這幾天形勢變幻，看來跟李家大有關係。
“香江到內地，車皮倒是挺空的.....往時都是內地運東西過來，回去的少。”馮秉芬開口說道。
“再空，也得好好謀劃一番，畢竟數量着實很大，而且時間很緊。我們在香江也有貨去內地，正常是五點半發車，”
何五看看李建國，“小李先生他剛纔去了八樓，讓我們...準備好後去叫他，他要看看我們往時做事有什麼問題。”
馮秉芬心中一動：“我們？”
何五搖頭，指了下李建國：“我們要坐車或許一路看到花城。芬叔你去內地可沒我這麼方便。”
馮秉芬微微嘆了口氣，如果是坐車一路去內地，那他就不跟着了，李一鳴安排過來的事情也夠他忙上一陣。
說到去內地，在場的除了這李建國，恐怕也只有何五才能自由往來，畢竟身份不同一般。
“小李先生做事向來妥當！”馮秉芬回頭看了看地圖，“這麼多貨要轉運內地，可不輕鬆啊！”
“是啊！之前那內衣就已經不得了，現在又有這些......整個計劃都要重排。”何五捏着下巴有些出神。
李國寶點點頭，李一鳴做事確實是如此風格，心念一動拿起電話撥了個號，問了幾句，放下電話擡頭：“他在兆叔那邊，阿鏵你備了多少車？”
何五比了個五，那就是五輛車子的意思。
李建國點點頭，伸拿起箱子：“那我們下去？”
何五點點頭。
…...
八樓，李一鳴坐在辦公室裡，邊上坐着李福兆與霍應東，桌上又多了一堆文件資料。
霍應東帶來的食盒已經打開放在一旁，看來李一鳴是嘗過了味道，並沒有什麼不太滿意。
“也可以挑些人來吃，然後每天測一下血鈣。戰球這個項目已經可以開始了，宣傳嘛，......我們最大的對手其實就是足球，明年世界盃在墨西哥對吧，......你們覺得到墨西哥電視臺放一段廣告怎麼樣？就說我們將會在七點鐘用飛艇飛過墨西哥城，然後能看清上面字的人獎勵一條命？”
“獎勵一條命？”霍應東眼角跳了兩下，“什麼意思？”
李一鳴嘆了口氣，低聲說道：“這幾年我們內地一直在做地震方面的研究，有了一些小成果。”
“所以？”李福兆霍應東四眼瞪得老大。
“懷疑墨西哥那邊會有大地震，就這兩三天了。”李一鳴又嘆了口氣，“不過你們也知道，這種事說不準的，我倒是想給他們總統打電話，可萬一他不聽我的，這就很麻煩！這是備用方案，把人引出家門。”
“這......懷疑...”李福兆狐疑地看着李一鳴，“真的？”
李一鳴笑了笑，擡擡下巴示意：“就是說不準，才問問你們倆，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沒關係，你們慢慢想辦法，......”
霍應東仔細觀察着李一鳴表情，他也懷疑李一鳴這話的真實性：“官方給個通知會不會更好些？”
李一鳴呵地一笑：“還是那個問題，人家會不會聽呢？萬一不準呢？那邊全城人都會罵中國人亂搞事，說不定還會影響華人在那邊的生活！”
“倒也是，......”李福兆嘀咕了句，看向霍應東，“總不能讓全城的人都去外頭睡幾天，這種事很麻煩的。”
李一鳴眨眨眼：“慢慢想，實在不行我就跟那總統多打幾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