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列車上。
林有謀手裡拿着本子,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首長。”
“進來!”
林有謀拉開門,周正擡眼看他:“情況都問清楚了?”
“首長,情況清楚了。剛纔那不是針對我們,只是普通的飛車扒手。”
林有謀進門彙報,把展開的本子放到周正面前:“這小子叫賈飛,今年十五歲。他這夥人有六個,平時就是在車站外等着車子過,然後從車尾上車,臥鋪廁所有時沒有人,他們就翻進去藏着。
然後偷點東西就躲回廁所跳車逃走,通常是在進站前減速的時候。這條線都是往杭城,他們裡頭如果沒有人成功上車,就盯下一輛。
這次出來的是兩個人......
這次他們本來想進最後那郵車車廂,但發現有人在看,所以往前過到我們這裡。”
周正微微點頭,看着紙上的那些人名,還有簡單的情況描述,有些不滿意。林有謀畢竟是部隊出身,寫得太概要了!
“飛龍幫怎麼回事?”周正沉聲問道。
“我看到他的手肘上有傷,仔細看才發現是燙出來的字,飛龍,我就發現不對,問他,開始不肯說,還挺講義氣。”
周正面色不愉地瞄了林有謀一眼。
林有謀輕輕咳了下,整整神色:“後來算是交待了。
這小子小學沒畢業就跑外面闖江湖,就是搭着火車到處跑,一路上陸續認識這些人,加入了個幫會叫飛龍幫。
那個老大叫大龍,練過武,就是之前跳車的那個,......”
林有謀零零碎碎地彙報了十分鐘,比他寫在紙上的東西多多了。
但這也沒辦法,審訊本來就是一段一段的,他也不是警察,沒必要把事情寫出幾十頁紙。
但那小子說的事,他倒是記得清楚。
“情況就是這些,王虎在守着他。”
林有謀說完,等着周正下指示。
周正看向窗外,這嚴打纔過去多久,又有扒車來搶劫的,年紀也不大,才十五歲,就會拿着刀子做這種事。
還懂得不進出站扒火車,還懂得翻進廁所裡躲着,連定點會合都懂,歪才啊!
周正深深呼了口氣,微微搖頭,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茶杯放下,林有謀伸手拿起水壺,給杯子添水。
看着周正的表情,林有謀大概也能猜得出他的想法,同樣膽大,同樣還是孩子,爲什麼差距就這麼大?
現在部隊當兵要十八歲,這十六歲就只能進少管所。
“我們移交給杭城鐵路公安的時候,會讓他們注意另外還有四個人可能會成功上車,讓他們注意安排抓捕。”
“這怎麼抓?”周正看看林有謀,“等我們到站通知,再去那個什麼地點,人早就跑了,那地方就是對的?”
林有謀微微一愣,他所謂的抓捕其實也只是把事情丟出去,但周正一說他就知道這辦法笨得不行。
“可......”林有謀剛要開口馬上閉嘴,他是想說這是地方的事,我們又要進京開會,哪有時間管這麼多。但剛說了半個字就知道這話現在必定不能說,說了自己肯定得被批評一頓。
周正冷着臉看着他的本子,沉吟不語。
車廂裡氣氛很沉重。
林有謀偷偷打量着周正的神色,心裡已經有點後悔自己剛纔審訊那小子時工作做得太簡單了,心中忐忑,腦子也趕緊轉着補救的辦法。
“首長,我再去審一次!”
周正擡起頭:“是要再審!這不是個案,很多人可能只以爲東西被偷,不知道是這麼做的,你讓他們做全線通知,特別要留意臥鋪廁所這種地方。關鍵得大家都警惕起來!”
“是!”
周正看看他:“你也做個全盤考慮,這不只是地方的事。”
“是!”
“還有,他交待的有沒有遺漏,你得再問幾遍,那個大龍到底什麼情況,得通知做協查,有沒有槍,做過什麼案,都得問清楚!”
“是!”林有謀滿頭是汗,剛纔問的真是太少了。
“還有,這些人爲什麼沒上學跑出來,這事也得問下。”
“是!”
“還有,這個幫叫飛龍幫,跳車走的那個叫大龍,姓什麼?姓大還是姓龍?這個人叫賈飛,飛龍幫這個名字怎麼來的?他就是個普通成員?”
林有謀汗如雨下。
周正說了一堆,面色很不好看,把筆記本合上遞給他,語重心長開口:“有謀,你把別的心思收一下!認真做事!”
“是!”林有謀刷地敬了個禮。
看着林有謀轉身出門,周正目光有些出神地看着對牆,拳頭不知不覺捏緊,在額頭上輕輕敲了兩下,又搖搖頭,長長嘆了口氣。
耳邊彷彿又聽到了李一鳴的輕聲細語。
…...
林有謀臉色陰沉回到車廂連接處,那個賈飛額頭還淌着血,被綁着丟在那裡,王虎正冷冷地看着他。
“這小子沒交待清楚。”林有謀搬了個馬紮坐下,看着那賈飛的眼睛,少年把臉扭過一邊。
“飛龍幫,你是老大吧?!”林有謀突然問道。
那少年明顯地抖了一下。
林有謀從口袋裡拿出剛纔從這少年身上搜出來的東西,匕首鋒利還開着血槽,雞毛還有麥芽糖。
“殺人了?”林有謀拿起匕首在鼻子下聞了聞,“血腥味這麼重!”
“沒有!”那少年脫口而出。
“沒有?”林有謀看看手中這雞毛還有麥芽糖塊,語氣冰冷,“別跟我說你們除了扒車打劫,平時還用雞毛換糖!”
少年低着頭。
林有謀深深吸了口氣:“我猜你看到一個小販挑着擔子,你看到那些糖,但又沒錢,所以就把人殺了,把糖搶來吃!這雞毛是不小心帶進口袋的!”
少年微微一動。
“屍體在哪裡?”
“沒有,我沒有捅他,就是搶了這些東西。”少年擡起頭。
林有謀微微鬆了口氣,他真不想確證眼前的少年真的殺了人,但這事不由他說了算,還得讓地方公安協查一下。
“雞毛拿了做什麼?”
少年低着頭:“做毽子。”
“踢的那個?”林有謀很是意外,很難想像眼前這拿刀扒車上來打劫的少年會去專門做什麼毽子。
“有兩個女娃子,我做給她們玩。”少年低着頭說。
王虎愣了一下:“什麼女娃子?”
“討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