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按着額頭,努力回想着,兒子過往的一舉一動。
他離開兒子那天,兒子回去處理的其實是墨西哥城地震的事,難道還抽空做了別的安排。
“只有在香江才能影響到金門那邊嗎?”周正心裡有個結,非常難受。
“電視?”
“......”
“會不會是電視?”李建國輕聲問道。
兒子到了深城,只能打電話,他又做了什麼是可以直接影響到那邊的?
廣播電視!
周正眼中有些不解,今天新聞裡頭就放了那個病,然後就是教大家開心地編簍子。
這哪一個會讓對面兵變?
如果會,原因是什麼?
“他跟我說,有些集體裡頭新人會被老人欺負。”
“這是一個可能。”周正想了想,如果是這種情況倒也正常,可這就跟我們沒關係了。
但總是覺得這事必然跟一鳴有關。
李建國站起身來:“還是問下。”
他忍不住了,這件事就算不問,他也想跟兒子再說兩句,聽聽孩子聲音,讓他早點休息。
周正點點頭,估計李建國也想兒子了,盧平雖然在那邊,但那個人作用並不大。
李建國拿起電話撥了號,過了幾重轉接,電話通了。
一聽到電話裡傳來兒子的聲音李建國的臉上就露出了笑意,但馬上又嚴肅起來,低聲說了兩句就不說話了,認真聽着,表情越來越怪,最後嘆了口氣放下電話。
周正剛纔也一直默默觀察着李建國的表情,父子倆難得交流一下,而且用的都是特別難懂的方言。
中間通訊處會對這些電話有錄音。
剛纔這說了足足有五分鐘了。
“怎麼?他累不累?”
“他還行,說一邊工作一邊休息,有吃有喝的。”李建國表情有喜有憂。
也許對於李一鳴來說,跟父親聊一會天也算是很好的休息,可他聽到的那些事實在是太神奇了。
“哦....那...”
“這個事是這樣的,有關係,但不是直接。”
“坐下說。”周正瞄眼門口。
李建國坐下,先喝水潤下嗓子,接着低聲開口:“他說這個事,是這樣的,那邊是全民義務兵制,金門是最前線,部隊很多,可大部分不是本地人,因爲沒法搞建設條件又很艱苦,然後又沒什麼文體活動消耗精力。”
“爲什麼沒有文體活動?”
“因爲那邊有個軍官抱着籃球游過來,...他說你肯定知道這個事?”
周正愣了下才點頭,這事他有印象,好幾年了:“其實兩邊一直都有人來回跑,但這個人...不一樣,是個軍官,也是個知識分子。”
抱着球游過來的那個人不是普通人,他叫林正義,是臺灣陸軍官校的高材生,在金門當時是個上尉連長。
身上綁着兩個籃球遊過海逃到夏門後被帶到了榕城軍區,周正還見過他,然後改了名字叫林毅夫,被國家安排到北大讀書,拿了個碩士學位,現在又去了美國留學。
“還沒回來,這個人...”
李建國不打算多問這人有什麼問題,要出問題也不是周正的責任。
“他說,因爲這個事,估計那邊連籃球這項目都取消了。對,還不止籃球,足排球肯定也沒有,乒乓球多了也可以所以肯定也禁了。”
周正嘴一咧,莫名就想笑:“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他說的。”
周正點點頭,他說的,那基本差不離了,想想也是應該這情況。
“這些人平時估計只有看看小說,聽聽磁帶,廣播,打打桌球這樣子,然後就是訓練。”
周正不明所以,然後呢?
這不就是部隊的日常嗎?
悶到爆炸?
你們不可以養豬種菜?
“然後因爲金門是前線,晚上不能亮很多燈,又是海邊,潮漲潮落的天天看。
長期這樣生活很多人會出心理問題,所以還是以聽電臺廣播爲主,越是到晚上,就越有很多人會打電話講自己的煩心事。”
“....”
“然後就是這個老兵欺負新人,地方小團體之間的互鬥,另外還有...我們新聞裡頭不是說了那個病嘛!”
“嗯,病怎麼了?”
“這個病在美國查出來的時候,全都是同性戀發病...就是男人對男人的那種,他說這情況在那邊部隊肯定也有。”
李建國複述兒子的話,從方言轉成周正聽得懂的普通話稍有點亂,但大致都能說清楚。
周正喝茶,目光瞄眼門,關得挺好。
“然後今天那個古龍剛好又死了,他這個人的書講的就是有仇必報快意恩仇,今天那邊的電臺肯定都在討論他,然後可能會有人跟電臺提問這個病的事。”
周正點點頭,古龍這個死跟原先他被人輸了髒血有關,但這愛之病也是可以通過血來傳播的。
“因爲七點我們的新聞那邊肯定有人知道,馬上就有人會去了解。”
“所以這幾個鐘頭,夠讓他們那邊傳播了?”
“對,他們電視電臺有節目都可以說,甚至還會說得過分些,比如說我們大陸生活混亂都是這種病。”
周正點點頭,沒錯,那邊確實就是這麼造謠的。
“抹黑我們這也正常,但他們可能沒考慮到真正生活不檢點的是他們自己。”
“對!”
“然後這些兵就會聽到。如果說某個人被老兵用那個方式欺負過,聽到這些事,他一想自己可能得了絕症,......手裡又有武器,肯定會直接去...”
“對!”
“然後,有人一帶頭,別人肯定也學樣,混水摸魚,把以往的怨氣都發出來,這個叫炸營,因爲根本不知道誰是敵人。”
“但這種人一般是下層士兵,所以他們很難有周密的策劃,所以那邊的頭其實很容易就瞭解發生了什麼情況,會很快被撲滅。但這沒有用,.....馬上要過中秋,肯定還有一次大的,而這一次,只是餐前的冷盤而已....”
周正放下杯子,長長嘆了口氣,原來是這麼回事:“有點像是十面埋伏啊!”
當初垓下之戰,韓信一曲楚歌散盡項羽的軍心,也不過如此。
李一鳴啊李一鳴,你這也太神奇了。
看看他想事的層次和節奏感,制度規定,人心人性,時事潮水,還有中秋節。
什麼都能算得到,然後還真發生了。
此戰一定會載入軍史之中。
“所以他覺得那邊不會打過來?”
周正看着李建國,他很清楚地記得李建國只是開始說了兩句,中間根本沒機會再插話。
也就是一鳴知道你都關心什麼,然後就一股腦地全告訴你了,以那孩子的語速,這五分鐘能說多少東西?
“他說不會的,因爲這一次事發突然,很容易搞清楚是內亂,所以不會主動炮擊這邊。”
“哦....”
“但我們做一次防戰演練也好,因爲今天電視放的新聞還有節目總是有人在看,不見得現在就睡覺,如果睡太早,那就起來吧...”
周正呼了口氣:“也行吧...”
李一鳴希望大家常存警惕之心,這也沒錯。
“那麼他說,接下來還會有幾波?”
“不是太確定,但這個事是這樣,”
李建國壓低了聲音,“這個病是存在的,然後因爲今天他們打起來,肯定有人受傷,但這一輸血就有那個感染的危險。”
“然後呢?”
“然後有人就會鬧事,鬧事又容易被新聞報道,就算不報道也可能引起討論,話總會傳出去的。
就會引發更多的風言風語,甚至從部隊回去的人都會被人懷疑有那個病毒在身上,他們會跟女朋友鬧矛盾,甚至分手,然後....”
周正愕然:這事會鬧成這麼大?
不對,應該是說,李一鳴想讓他鬧多大,就有多大!
李建國顯然也是沒想到,兒子隨手幾行字,這裡改播了一個七點新聞,竟然潛藏着如此龐大的圖謀。
“今天那個節目,是要放通宵的。”
“嗯。”
周正一口喝乾杯中茶,連葉子都吃下去了。
這一通分析下來,他恨不得馬上回到一鳴的身邊,太讓人熱血沸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