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在走神,李建國也能看得出來。
本想把兒子說的那各種瓜果上百種農作物都倒出來說一遍,看來也沒必要了。
冬瓜西瓜南瓜、土瓜葫蘆茄子西紅柿,蔥姜大蒜韭菜辣椒,八角桂皮和孜然,各有妙用無窮。
算了,反正你們也不作筆記,紀主任那筆頭顯然也只記點關鍵字。
這要是一鳴在場,說不定張嘴就來個劈頭三連:
你們怎麼不記筆記?!
不會寫字嗎?
不記也行,一會我要提問的!
…...
要不就是自顧自地一邊看資料一邊寫小說,一邊對着錄音機開講,最後讓大家自己去多聽三五遍——我沒時間對着你們說,自己去聽吧,......
會不會捱打?
沒人敢!
一鳴說話又快又密,李建國一是年紀不大,二來也熟悉自家小子的說話方式,接受起來容易。
但眼前這些老人可不是這樣,現在大概是他們應該午休的時間,有人似乎在打盹,不會是睡着了吧?
“要不要休息一下?”李建國輕聲問道。
“不用,你接着說!”希賢同志擺擺手。
“可能是我說得沒意思,唉,要是他說可能會好一點...”李建國有些自責。
有人輕輕嘆了口氣,李建國小緊張。
大家呵呵一笑,搖頭。
確實有點累了,但跟李建國關係不大。
這兩天以來,大家很辛苦,心情也是大起大落。
大起的多半是從南邊傳來李一鳴的動向,以及他的“連戰連捷”,大落的是從李一鳴的批條裡看到了以往的種種失誤。
另外,還包括了彭加木的案子的影響。
原本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這件事很可能將成爲不解之迷。
可就是五年之後,短短的,含糊的那麼一個電話之後,所有事來了個大逆轉。
如果不是找人,而是當個案子來破,事情就簡單了,處處破綻。
昨天凌晨,當初那些考察隊員早就分散西疆各地,但真正突破只要幾人就可以了。
心理突破,上措施,很快套出部分“真相”。
簡報分批送達,沒給李建國看,周正飛深城,帶去的也是“酌情說給他聽”的指示。
被審查的隊員堅稱那是一次意外:
六月十一日,已經完成的考察工作的考察隊在米蘭農場休整,兩個月的野考讓全隊身心俱疲。
原本是按即定線路可以順利回家,但隊長彭加木卻突然提出走南線再穿一次羅布泊,說世界上還沒有人這麼做過,我們中國人應該做第一個。
大家雖然心裡不情願,但也沒有反對,只是路程遠比想像艱難。
羅布泊的地,是那種如波浪似的鹽鹼地,車子行進困難,消耗很大,有時還要人下來剷土。
才走了三天,就發現這次考察計劃很難完成,如果回頭還來得及,但彭還是堅持往前走,說沿途有水。
十五日,已經確定很難找到水,此時處於路線當中,往前是死,回頭也是死,必須求援。
大家情緒已經快要失控,而且油水快要耗盡,他還不願意求救,因爲送一次要花六千多塊...他捨不得!
他捨不得,是因爲認爲這附近有水,但那幾天根本沒有找到,不求救就是等死。
隊員們認爲這是彭加木先好大喜功,犯了錯又不想正視的表現,每一天都有大大小小的衝突發生。
十六號上午,彭留下字條想獨自去找水,被攔下,隊內再一次發生了小小的衝突,彭擬了一個電報,卻說現在不能發,必須等再嘗試一次,如果能找到水,就可以省下這筆錢。
於是彭加木與汪文先,還有司機王萬軒開車外出找水,往東到了第一個水點,結果挖地三尺連水星都沒看着。
回到營地後,彭加木還是不願意向部隊求助,下午要再去下一個尋水點,讓大家再堅持一晚,緊接着發生了肢體衝突。
接着彭突然拿槍,大家上前搶槍,混亂中槍支走火,沒人承認是自己。
因爲後果太嚴重,又因爲彭的隊內關係本來就不好,大家決定隱瞞真相。
衆人分工,有人把屍體運向西南方向十多公里的沙裡埋好,有人清理營地,當晚統一口供,再把彭留下的字條上的6改成7,17日再以彭留下的電報稿向部隊發出求援電報,......
目前調查到這裡,目前人員被控制在馬蘭基地,待命。
看完簡報,幾個老人昨天失眠了。
並不是因爲沒聽過這類慘事,平生見聞多了,但這一件事有點不一樣,值得反思的地方太多了。
起因是走火嗎?槍不會殺人,人會!
都不承認是自己,也不指認是誰,肯定是統一了口供,互相保護。
因爲省那六千塊錢嗎?
是,也不是,水還是運過去了,錢沒少花。
國家爲了尋找彭加木,先後多次,動用無數人力物力,耗費資金數百萬。
因爲根本不是那個方向,自然無果。
因爲太愛國以至於跟別人格格不入了嗎?
那個汪副隊長這麼說:彭加木身患絕症,感覺時日無多,急着爲國家做貢獻,然而卻沒有想到,十年時間,很多人已經跟他不一樣了,人總有極限......,你是得了絕症,可別人沒有!
作爲隊長,他一意孤行改變考察計劃,同時也違反了野外考察紀律,把大家置身於險境,最後一步步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整個事件裡頭,是誰犯了錯,讓這一切變得不可收拾?
這些人應該怎麼辦呢?
這件事應該怎麼繼續呢?
至少短時間內不能公佈,就算公佈大概也不會是全部的真相......
至於李一鳴,他可能是真的沒有從書裡看到相關的內容,但只要跟他一說,基本就能把握住正確的方向,確定兇手就在隊裡。
從開始到最近的每一件事,都證明那孩子有一個絕頂聰明的腦子,小小年紀,對人心人性竟然有這樣的認識,何等可怕!
他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
“挺有意思,說吧!”王真笑着說道。
真的很矛盾,對於那孩子,是又想見,又有些畏懼。
既希望他早點回來,又害怕見面之後被板起臉批評,可實際情況卻是,你想見他都沒辦法,坐在這裡只能聽二手彙報。
李建國的腦子,裝得下李一鳴的多少東西?
怕是不到萬分之一!
好在就算是二手彙報,也價值巨大!
因爲李一鳴肯定會把最重要的東西讓他老子帶回來,如果不這樣,那也不是他了。
…...
柴米油鹽醬醋茶,開門七件事,衣食住行,老百姓的基本需求。
大家對吃不感興趣,李建國轉身又瞄了眼電視,看來得說點有趣的:
“莊園裡頭有很多配套設施,水庫是平時蓄水發電,另外還有風力發電,農場果園田地這些種養殖是一體的......
生活垃圾會循環處理,從沼氣供熱到生產動物飼料再到最後的肥料。
另外,城市供熱也有多種方式,從電力到地熱,減少浪費,還有這些生活和公用設施也是混用,佈局合理......生產是一環扣一環!”
“環環不浪費?”
“對!”李建國略微吃驚,接得很工整啊!
“有彙報的。”
“哦,......”李建國恍然,南邊傳來不少小紙條,“計劃是,設計後,看各地的準備情況,然後準備物資,沿着鐵路線,一路建過去,我們同時還要建這種輕型的軌道,這個是很省能源的運輸方式,如果能利用好地勢,甚至可以發電......”
“什麼意思?”
這次有人打斷李建國的話,還是王真,好像他就比較積極。
也對,當初他可是去建設南泥灣的,後來又在西疆大搞建設。
李建國心中也有準備,當時兒子說時,他也沒聽懂,但一解釋就明白了,不就是上坡下坡嗎?
這天底下的路,有哪條是完全水平的?
“我們都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其實不一定,.....道路不可能是完全水平的。有個坡度,那麼車子肯定會往下滑。”
李建國比了個手勢,“滑下去,又是軌道,我們都不用調方向,只要有剎車就好了。
這種車底下是有發電機跟蓄電池的,車子往下,發電機就發電,電存到電池裡頭,爲了讓發電機效率量好,要控制好速度,......”
“那上來呢?靠電?”老人們興致盎然。
“不全是,因爲我們主要是下坡,我演示一下,”
李建國左顧右盼沒教具,只能拿手當飛機。
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形象吧!
“兩條路,兩根軌道,這一邊的是左高右低,那一邊是左低右高,這邊過來,那邊過去,”
“哦?”
“這個坡度必須合理,太斜了會耗能。”
“爲什麼?”
“因爲車不能太快,太快了得不斷剎車,發電機的轉速也不是越快越好,當然也不能慢得走不動,這裡頭得計算很多東西,比如說車子載重,還有軌道的摩擦力,我不太懂得算,......”
李建國看看衆人:“他也沒給我數據,說.....”
“說什麼?”
“他說,經典力學是初中物理,電磁感應是高中物理,下坡省勁上坡難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湊在一起無非就是個頭腦風暴,總之大家都別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