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猛然間坐起來,顧芷依將他的手打開。
聽說楚靜柔將剛小產的她扔到了淨衣院,他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竟然那麼緊張,而這緊張讓他還來不及思考爲什麼會產生,就讓他出現在了她的牀前。
看着她做夢的樣子,眉頭皺得緊緊,臉上的表情那樣的掙扎,好像陷在無邊的痛苦裡。
心裡突然那樣的心疼,甚至於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但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裡卻只有那樣明顯的警惕和陌生,好像他就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這三年來她的夫君。
那一份心疼頓時成了失落,同時也像是被驚醒一般,開口一句便是:他怎麼會在這裡?瞬間臉上也冷了下來。
“本王來看你死了沒有。”
眼睛裡的警惕沒有了,而是換上嘲諷和冷漠,顧芷依微微揚起脣,“那可真是讓你失望了,我此刻還活着,若是你想要拿走我的命,我就在這裡,沒有能力跟你鬥,你隨時可以取。”
心裡的怒氣頓時間被勾起來,蕭凌風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不要以爲你是誰,要你的命對本王來說還不是輕而易舉?”
“哈哈,”顧芷依笑了出來,燦若寒星的眼睛看着他,“我誰都不是,這在你把我齊國給滅了,逼我父皇和母后自盡的時候就知道了,我顧芷依對你來說不過是一顆棋子,你說我還會以爲你不敢殺我麼?”
被她的話,堵得無話可說,蕭凌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是拿眼睛瞪着她,沒有任何的動作。
“怎麼?還下不了手殺我?”就像是嘲諷一般,顧芷依的語氣有些得意。
很想說現在就殺給你看,但是不知爲什麼那句話就是說不出口,蕭凌風的臉色越來越黑,眉頭也越皺越緊。
脣邊的笑意冷下來,顧芷依立刻一臉冰冷,伸手指着門邊,“那就給我滾!”
“哼!本王才厭惡呆在這樣的地方,”伸手一甩袖子,蕭凌風風一般地消失在房間裡。
腳步頓在門外,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氣。
這個女人不過是自己的棋子而已,如今根本就不值一文,如此告訴自己之後,蕭凌風終於再一次擡起腿。
眼看着蕭凌風走了,吳媽媽才飛快地跑進來,一眼就看到牀上臉色慘白的顧芷依,“喲!太子妃,您這是怎麼了?”
看到是吳媽媽來了,顧芷依鬆了一口氣,皺緊了眉頭,癱倒在牀上,“吳媽媽,快來幫我一下。”
伸手掀開被子,看到牀上那浸滿牀單的血紅,吳媽媽倒吸一口涼氣,“太子妃,您這是……”
閉上眼睛,顧芷依深呼吸幾口氣,平靜下來,“吳媽媽,麻煩你去幫我找個大夫來,悄悄兒的,從後門進來。”
這是跟她生死攸關的事情,不能夠馬虎,顧芷依知道,她必須要謹慎,只有先保住性命纔可以報仇。
大夫很快就找了來,開了一些保血、止血、補血的藥方之後,又幫顧芷依將頭上
和手上的傷口上了些藥膏,用紗布纏好,囑咐了幾句注意休息,就被吳媽媽給送了出去。
喝了藥,休息了一個晚上,顧芷依才覺得這一具身體屬於了自己。
“呀!太子妃你怎麼跑出來了?外面冷得很,身子怎麼能夠吃得消啊?”一臉焦急地看着她,吳媽媽心裡面覺得難受極了,從前那樣美麗端莊的太子妃,如今竟然生生地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好了,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是太子妃了,你不要再這樣叫我,白的給自己添麻煩,如今我也根本就不在乎。”
顧芷依的聲音卻是很平靜,看着吳媽媽的臉上也是平靜的沒有表情,“她既然讓我來這裡就是要看我受折磨的,若是你不遵從,到時候連累的是你。她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吧!帶我去洗衣服的地方,教我怎麼洗衣服。”
吳媽媽鼻頭一酸,誰都知道她從前是齊國的公主,後來是韓國的太子妃,十指何時沾過陽春水?如今卻要讓她來到這個鬼地方洗下人的衣服,這該多難適應啊!
似乎是看透了吳媽媽的心思,顧芷依微微笑了下,“沒事的,我也是人,你教給我,我自然就會了,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一定活得好好的。”
前半句話是對吳媽媽說的,但是後半句話,顧芷依卻是對自己說的。
是,她要活得好好的,什麼都是空的,只有活着纔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纔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死了,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她終於明白,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死,她身上揹負着國仇家恨,她有什麼資格?就算是此生都報不了仇,她也要保着這條命,等待機會。
面對着堆積如山的衣服,顧芷依什麼沒有說,在盆邊坐下來,先拿起一見黑色的棉褲,卻看到一個黑色東西跳開來,微微一愣。
“那是蝨子,”知道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東西,吳媽媽臉上有些不忍。
輕輕點了點頭,臉上再沒有任何特別的神色,將那一條棉褲按到水裡面。
眉頭輕輕皺了皺,但是很快又恢復如常,手腕上的傷口和掌心那日被扎破的地方被浸在加了皁角的水裡,一陣火辣辣地疼。
站在院門外,蕭凌風看着那個安於折磨的女子,眼睛裡神色不定。
這兩天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會想起她的臉,她冷漠嘲諷的笑,淡漠的眼神,還有那倔強的樣子。
爲什麼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轉變如此之快!
這根本就不是從前的顧芷依,從前的她遇到挫折就只會哭,不開心的事情只會讓她耍公主脾氣,可是現在的她……竟讓他看不懂了。
難道這三年來,他還沒有看透她?她真的那麼會僞裝麼?還是現在的她纔是僞裝出來的?到底哪一個纔是真的她?
“太子殿下。”一個清脆的女聲將蕭凌風的沉思打斷,也將淨衣院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身上,當然這其中還有她——顧芷依,這才發現只見地下跪着一個小小的丫頭,大概是淨衣院的小丫鬟。
看到蕭凌風過來,吳媽媽忙趨步過去,“參見太子殿下,小的不知道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像是被別人發現了什麼秘密一般,蕭凌風的臉上閃過極度的不自然,似解釋一般道:“本王只是許久都沒有在府裡頭好好轉過了,今日隨便走走,看看可有什麼地方不妥,纔來你們這淨衣院,還不錯,你們就繼續忙吧!本王繼續走走。”
說完忍不住看向院子裡,卻發現那個女子跟本就不同別人一般,雙眼注視着自己,而是埋頭略顯笨拙地搓着那髒污的下人的褲子,好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站在門前。
原本打算走開的蕭凌風突然覺得一陣不爽,竟舉步走到院子裡來,“你倒是很安分守己啊!”
低沉的嗓音在背後響起,顧芷依想了想,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參見太子殿下。”
被她的行爲嚇了一跳,她竟然屈着身子給自己行禮?無論是從前意氣風發的顧芷依,還是後來終日抽抽搭搭的顧芷依,都從未給他行過一個禮,今日她……
“你……”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竟然有一絲的心痛,蕭凌風說出一個字,竟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不說話,顧芷依也不開口,只是保持着行禮的姿勢不動,頭也不曾擡起,恭敬地猶如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宮女。
看着她雕塑一般的姿勢,蕭凌風那種既不爽又心痛的感覺更加的強烈了,但是卻也無話可說,好半晌,才拂袖而去。
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顧芷依才緩緩站起身,看着他離開的方向,脣邊浮現一抹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心裡暗道:“蕭凌風,你竟然也會如此,難道這就是大家經常說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麼?希望你最好還是不要對我動情,否則你的下場就會如前世的我一般悽慘。”
淨衣院的下人們看到蕭凌風離開了,也紛紛重新開始自己的工作,誰也不敢多討論一句關於顧芷依的閒話,畢竟這個新出現在淨衣院的女子身份太過於特殊了,到底以後會如何,她們也不知道。
“吳媽媽,我的事情做完了,我有點兒事情要去一趟前院找鴛鴦姐姐。”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走過來對吳媽媽道。
點了點頭,吳媽媽沒空理會她,“去吧去吧!午飯前記得回來就可以了。”
那小丫頭答應一聲,一直怯生生的眼睛在顧芷依身上掃過一圈,又轉開來,雀躍着跑出去。
“你說什麼?太子今天去看她了?”楚靜柔臉色陰沉至極地看着面前的小丫鬟,說的話就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般。
雖然面對楚靜柔的臉色,小丫鬟有些害怕,但是依舊老老實實地答道:“是,雖然太子殿下說是隨便走走,但是他後來卻走進來跟那人說話了,但是那人並沒有跟太子爺說什麼,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啪!”伸手一拍桌子,兩根指甲應聲而斷。
“呀!這指甲……”一旁的抱琴忙捧起她的手。
“顧芷依!”楚靜柔看着門外,狠狠地吐出這三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