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貴說道:“各位將軍以爲章軍如狼似虎,其實,在下很是不以爲然,事實上,章軍的實力被誇大了,它並不是大家想像的那麼強大。在下在這裡給諸位先交個底,章軍裡面,也有和大家一樣,對我大清國赤膽忠心的人。”
崔玉貴此言一出,衆將都是竊竊私語,很明顯,崔玉貴這是在暗示,章軍中有朝廷的人。
“當然了,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今,我軍剛剛抵達平壤城下,對平壤守備情況尚不是很清楚,倉促開戰,似有不妥。在下以爲,我軍應該深溝築壘,以逸待勞,待摸清敵情後,再一鼓作氣,拿下平壤。”
崔玉貴說完,衆將紛紛稱是。
其實,崔玉貴的說法極其荒唐,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清軍遠道而來,部署在平壤城外的荒郊野地中,利在速戰速決,而敵軍憑依城牆,才希望以逸待勞。
然而,諸將全無戰意,此時催逼衆將出戰,搞得不好要出亂子。
而且,崔玉貴還是寄希望於賴傳武,如果賴傳武能夠在臨津江得手,章軍自動放下武器,和平解決,這是最好的結果。
崔玉貴對賴傳武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因爲,周憲章不在朝鮮,這是一個好機會。
就這樣,五萬清軍面對一座空城,佈下陣勢,擺出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卻是裹足不前。
當然,葉志超不知道的是,平壤城已經不是一座空城了,就在他們喋喋不休爭論是否攻城的時候,朝鮮光復軍已經順利接管了這座城市。
他們佔領了平壤的大門玄武門,並在這裡集結部隊,準備向城外清軍發起攻擊。
……
汶山,青丘,章軍師指揮部。
羅鳴芳正在焦躁地等待來自平壤的消息。
與旅順的聯絡,就靠一條連接平壤與旅順的海底電纜,所有來自旅順的消息,都是要經過這條電纜到達平壤,然後,再用飛騎傳送到汶山。
自周憲章攻佔旅順後,這條通訊線一直保持暢通。
然而,今天晚上,已經有三個小時沒有得到來自旅順的消息了。
這要在平時也就罷了,而今天,吳佩孚的第一團出發,前往安州,下一步的動向,必須得到周憲章的指令。
羅鳴芳知道,旅順正在承受日軍海陸兩面夾攻,急需吳佩孚所部前往增援。可是,究竟是走海路還是走陸路,他無法決斷。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只是一個將才,他沒有臨機決斷的本事,周憲章纔是帥才。
請示電報已經從平壤發往了旅順,時間過去三個小時了,按說,周憲章應該已經做出決斷了,但是,從平壤而來的飛騎,遲遲不見蹤影。
羅鳴芳越等越覺得不對勁,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來問題,但他想不出什麼地方能出問題。
樸永烈已經派出一個營回師平壤,就算平壤出了問題,也不應該一點動靜都沒有,那一個營應該有消息傳過來。
“來人,去把那副師長叫來。”羅鳴芳對衛兵說道。在這個當口,羅鳴芳需要和那哈五商議一下。
衛兵答應一聲,轉身而去,良久,急急跑了回來:“報告羅副師長,找不到那副師長。”
“什麼?”羅鳴芳怒道:“他的第二團就在渡口,巴掌大點地方,你們會找不到他,一羣飯桶!”
士兵說道:“第二團的官兵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羅鳴芳心頭一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不可能!再去找!”
忽見門口一陣風氣,一個人影闖了進來。
羅鳴芳轉頭一看,進來的卻是趙正倫。
趙正倫跟着周憲章去了一趟滿洲,回來後,就留在了平壤,在聚財公司裡當了個副總經理,幫助盛大年打理公司業務,前段日子,盛大年回國,趙正倫在平壤全權負責公司運轉。
商人出身的趙正倫還真有兩下子,他竟然與法國人搭上了關係,和法國人談起了共同開採煤礦的生意經。平壤周邊盛產無煙煤,以平壤爲中心向東西延伸80公里的區域內,無煙煤儲量十分豐富。其中,溫泉地區更是朝鮮傳統的無煙煤礦區,只是朝鮮採煤技術十分落後,直到現在,還是原始的肩扛背挑,溫泉地區到處都是小煤窯,地下無煙煤蘊藏量巨大,而產量卻是低的可憐。
法國人早就盯上了溫泉的煤礦,只是,朝鮮一向閉關鎖國,拒絕與西洋人合作,法國人很難在朝鮮有所作爲。戰爭爆發後,平壤處於戰爭中心地帶,處於無政府狀態,法國人看着煤礦眼紅,卻也無可奈何。
如今,章軍佔據平壤後,一副百廢待興欣欣向榮的景象。一些法國商人就大着膽子來到平壤,找到聚財公司,流露出和章軍共同開發煤礦的意願。
聚財公司是個服務公司,開飯館搞休閒,產品附加值太低,掙不了幾個錢,可要是開了煤礦,把煤礦賣給西洋人,那就是發大財了。
趙正倫看準這是個好機會,馬上與法國人達成協議,法國人出錢出技術,聚財公司出勞力,在溫泉搞起了一個煤礦,設備都已經到位,尚未開工,章軍就和日軍在臨津江邊打起來了。這件事只好暫時放一放。
且說羅鳴芳看見趙正倫,吃了一驚,心中暗叫不好。
趙正倫氣喘吁吁,衣冠不整,臉上青白不定,衝着羅鳴芳急急說道:“羅副師長,大事不好了!平壤丟了!”
羅鳴芳頓時汗流浹背,平壤是章軍的老巢,是章軍身家性命所在,沒了平壤,章軍就成了喪家犬!
“丟給誰了?”羅鳴芳驚問。
“光復軍!”
“什麼光復軍?”羅鳴芳大爲疑惑:“他們是什麼人?哪裡來的?”
“黑燈瞎火的,我也搞不清楚!”趙正倫喘着粗氣說道:“他們摸黑進了城。”
“他們要幹什麼?”
“他們要在平壤建立朝鮮國,說是要驅逐日寇,實現朝鮮獨立!”
“媽的,老子的章軍不是在幫助朝鮮人打日本人嗎!”羅鳴芳恨恨罵道:“他們怎麼是非不分!”
“我也不知道。”趙正倫滿臉沮喪。
“他們有多少人?”
“大概三千多人。”
羅鳴芳稍稍放下心來,這支莫名奇妙的光復軍人數並不多,雖然訓練水平不得而知,但羅鳴芳對章軍的戰鬥力還是有信心的。
羅鳴芳估計,這只是一些狂熱的朝鮮愛國份子。戰爭初期,章軍曾經遭遇到多起此類朝鮮人的進攻,他們往往把章軍和日軍混爲一談,他們襲擊一切外國軍隊。不過,他們往往只是一些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烏合之衆,憑着一時的血性與敵軍對抗,只要一交手,很快就會土崩瓦解。
“依你看,這些所謂的光復軍,戰鬥力如何?”羅鳴芳問道。
“別的不好說,可是,他們的軍隊中,有俄國人,他們用的武器和穿的軍服都是俄國人的!”趙正倫說道:“而且,他們行動極爲迅速,進城後,很快佔領了牡丹臺,電報局,還把咱們師長的家包圍了起來。他們就封鎖了全城,誰也不準出城。”趙正倫說道
羅鳴芳的腦子“嗡”的一下,周憲章的家人被這夥莫名其妙的光復軍扣押了!這就意味着,這些光復軍有了與章軍對抗的資本!章軍要想奪回平壤,就不得不顧及周憲章的家人!
羅鳴芳問道:“你又是怎麼出來的?”
趙正倫滿腹的沮喪:“副師長,我是從靜海門外的一條下水道里鑽出來的,也還是我跑得快,我剛一出來,他們就堵上了下水道,這些人對平壤的地形熟的很啊……”趙正倫忽然一怔:“副師長,我出城後,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誰?”
“好像是第四團402營營長鄭世雄,他站在城牆上,和那些穿着俄式軍服的光復軍在一起。”
羅鳴芳不由得一陣顫粟:“你看準了?”
“天黑,看得不太清楚。”
“是他!一定是他!”羅鳴芳咬牙說道:“那些光復軍一槍不發就進了城,只有一種可能性,鄭世雄反水了!來人,去把樸永烈這個王八蛋抓起來!”
鄭世雄是樸永烈的部下,羅鳴芳嚴重懷疑,樸永烈與鄭世雄合謀,出賣了平壤。他們都是朝鮮人!
還沒等衛兵出門,一個師部軍官匆匆跑了進來,急促地說道:“副師長,第四團脫離了陣地,突然向平壤方向開拔了。”
“什麼!狗日的樸永烈跑了!”羅鳴芳怒道。
“副師長,樸永烈派人來送了一封信,信裡說,鄭世雄串通光復軍出賣了平壤,他身爲第四團團長,用人不察,對不起師長,也對不起副師長,他要親自率部殺了鄭世雄,奪回平壤。”
“放屁!他這是跟着鄭世雄反水!”羅鳴芳喝道。
第四團整整一個團反水,事態嚴重了。
第四團久經戰陣,全都是朝鮮人,而且,接管了師直屬營留下的全部裝備,戰鬥力極強,他們與光復軍匯合,光復軍就不是一羣烏合之衆了!他們佔領了平壤,憑依高大堅實的城牆,手裡又有周憲章的家人做人質,還有俄國人做後盾,章軍要想奪回平壤,極其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