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貴大叫一聲:“總爺,小的們就是死了,也不會忘記總爺的厚恩!”
一百零五個清兵同聲高叫:“謝總爺!”
周憲章高叫:“弟兄們,都給老子精神點,把頭擡起來,要死死得硬氣,別讓這些高麗棒子把咱們看低了!”
周憲章說着,單膝跪地,脖子一揚,對身後的刀斧手喝道:“來,先砍老子,老子是把總哨長!給我的弟兄們做個示範,當兵的該怎麼死!”
那哈五呆了半晌,嘆口氣,跪在周憲章身邊:“總爺,把小的也帶去吧。”
姚喜哭喪着臉,跪在地上:“總爺,小的跟着你。”
盧文俊搖頭嘆息,樸正雄欲言又止,韓令準低頭不語,鄭世南冷眼旁觀。
金姝跪在媽媽面前,拉着媽媽的衣裙,哭成了淚人。金姝的母親卻是怔怔地望着金玉均的遺像,不理不睬。
臺下的教徒們,發出一片嘆息聲。
突然,金姝跳下了高臺,衝到周憲章身邊,跪在周憲章身邊。
周憲章驚問:“丫頭,你這是幹什麼?”
“周大哥,我和你一起走。”
周憲章笑道:“丫頭,別鬧了,砍腦袋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沒有鬧着玩。”金姝白了周憲章一眼:“周大哥,以後別叫我丫頭,我早就長大了。”
“我腦袋都沒了,想叫也叫不出來了。”
“到了陰間也不許這麼叫!”
“那叫你什麼?”
“我媽媽叫我姝兒,你也可以這麼叫。”
“行,姝兒,趕緊到你媽媽那裡去,別惹媽媽生氣。”
“不!”
“那你別惹我生氣!”
“你會生氣?爲什麼?”金姝不信。
周憲章做了一個鬼臉:“姝兒不聽話,我當然會生氣!大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金姝噗哧一聲笑出了聲:“周大哥,你生氣的樣子很奇怪喲。”
“有什麼奇怪的?”周憲章繃着臉說道。
“你心裡高興着呢,裝都裝不像。”
周憲章嘿嘿笑出了聲,東學教當然不會殺金姝,周憲章只能是獨自上路,不過,臨死的時候,有這麼小美人爲他哭爲他笑,這輩子值了。
“周大哥,你爲什麼高興?”金姝問道。
“姝兒,你長得真漂亮!”
“呸!”金姝的臉上一片潮紅:“媽媽說大清國的人都是薛仁貴,你也是!”
“其實你們誤解薛仁貴了,他是個大英雄!”
“薛仁貴是不是英雄,我不管,我就知道,你是個大英雄!”
兩個人有說有笑,不像是上刑場,倒像是花前月下。
站在臺上的樸正雄忽然大聲說了幾句,那樸正雄聲音洪亮,亂哄哄的大廳頓時安靜了了下來。
錢有貴慌忙說道:“總爺,他說……”
周憲章喝道:“住嘴,老子有翻譯了,不用你瞎操心,姝兒,他說什麼?”
錢有貴悻悻說道:“總爺,你也太重色輕友了吧。”
金姝白了錢有貴一眼,說道:“樸正雄求教主饒了你們,他說,可以讓你們幫我們找到我爸爸的遺骨,將功贖罪,我爸爸……”金姝眼圈一紅,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
周憲章搖頭嘆息,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帶着媽媽滿世界找爸爸,從朝鮮找到大清國,又從大清國找到朝鮮,最後,找到的竟然是一副遺像,她的爸爸早已死了,死得支離破碎!
天下慘事,莫過於此!
周憲章問道:“我一定幫你找到,讓他老人家入土爲安。”
“謝謝周大哥。”金姝哽咽者說道:“可是,太危險了,周大哥,你的心我領了。”
“有什麼危險?”周憲章笑道:“我手下有兵有槍,哈哈,只要把我這一哨人馬放出去……”
忽聽迎面上一聲喝斥:“放你們出去?你想的美!”
周憲章擡頭一看,說話的正是黑瘦男,號稱左護法的韓令準。
周憲章只顧着和金姝說話了,沒注意到,崔時亨帶着衆人已經下了高臺,來到他的面前。
崔時亨一擺手,刀斧手給周憲章、那哈五、姚喜鬆了綁。
盧文俊說道:“三位請起,我們教主有一件大事,要與三位商量。”
“商量的不是,是命令!”韓令準喝道。
周憲章把金姝扶了起來,金姝紅腫着眼睛,滿臉含羞地倚在周憲章身邊,臉上露出了笑容。着丫頭,哭得快,笑得也快。
周憲章笑道:“商量也罷,命令也罷,不就是讓我們去找姝兒爸爸的遺骨嗎?好說好說,我這一哨人馬都是精兵……”
“屁個精兵,都尿褲子了!清兵的,只能打老百姓的幹活。”韓令準辣刺刺地說道,極爲不屑。
周憲章滿臉通紅,帶着這幫熊兵出門,一路丟人,從大清國丟人丟到了朝鮮。
周憲章狠狠瞪了這羣兵一眼,心想等出了這鬼地方,先得好好整治整治這幫混蛋,這樣的兵,動不動就尿褲子,怎麼跟日本人打仗!
那哈五和姚喜自知窩囊,耷拉着腦袋,不敢正視。
倒是金姝替周憲章解了圍:“韓護法,他們其實不是害怕,他們是故意的。”
“大男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故意尿褲子?”韓令準不解。
“是啊,他們是故意裝着害怕,好讓我們放了他們。你們不是說,大清國的人都是薛仁貴嗎?他們個個都很狡猾的。”金姝說着,格格地笑出了聲。教主不殺周憲章,金姝馬上高興了起來。
周憲章的臉更紅了,要是薛仁貴聽到這話,非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不可!這羣不肖子孫,把大英雄薛仁貴的臉都丟盡了!
滿清入關,把中國人變成了只會尿褲子的奴才!漢唐雄邁一去不復返了!害得祖宗蒙羞!
崔時亨對盧文俊沉聲說了幾句,盧文俊點點頭,對周憲章說道:“周憲章,我們教主說了,你救了金玉均的遺孀柳瑩夫人和他的女兒金姝小姐,雖然是無心之舉,但也說明你是個君子,剛纔你又說,你是天津武備學堂的學員,能打仗。”
“不錯!在下略通現代軍事學。”周憲章也不客氣。
“那好,我們教主說了,請你帶着那哈五、姚喜兩人,去京城楊花津刑場,把金玉均先生的遺骨搶回來。”
“怎麼我們三個?其他人呢?”周憲章問道。
盧文俊說道:“其他人暫時留在封魂谷,周先生放心,他們是我們的客人,我們一定會好好款待他們,不過……”
周憲章恨恨說道:“不過,我們要是跑了,你們就拿我的弟兄們開刀!”
“周先生果然聰明!”盧文俊一拱手:“大清國對於金先生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個人相信周先生的爲人,但是,我東學教不得不留一手,還請周先生海涵。”
“也罷,就按你說的,老子去京城走一遭!”
“周先生先別答應得太早,”盧文俊說道:“這件事,恐怕不容易,且聽在下把話說完,如果周先生爲難,這事就當我沒說過,我教主現在就放你們三個人走,剩下的清兵,砍頭祭奠金先生……”
“你他媽的少廢話,扔下弟兄自己跑!我大清國沒有這樣的將官!”
韓令準冷笑:“周先生,恐怕這話得倒過來說,你們大清國沒有不扔下弟兄自己跑的將官!”
“媽的,老子……”周憲章心頭惱怒,卻也無可奈何,大清國軍隊的無能,已經揚名海外了!
盧文俊說道:“這事一言難盡。且聽在下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