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黃十三幽幽轉醒。他只覺渾身脫力,左肩刀削一樣的痛,前胸更是如火灼一般!神志剛一清明,他就試圖翻身坐起。頓時,傷口更痛。他忍,痛,也不算什麼。習慣就好!他記起來他與其他黃銅十二士伏擊婁麟,不料不僅被婁麟逃脫,自己還身受重傷。然後,發生了什麼呢?他搖了搖頭。

他坐起身子,發現身處在一間很雅緻的房間裡。青紗軟帳,流雲錦被,焚着檀香的紫金爐煙霧繚繞,四方墨寶,畫的是松竹蘭梅。像是一個極具品位的高雅之人的房間。

哦,他想起來了。他好像是被人救了。還是一個囉裡囉唆,廢話連篇的老頭。他閉了一下眼,又猛地睜開。伸出右手慌張的摸了一下面具,還在。他稍稍鬆了口氣。說來,那個老頭呢?這裡應該是他的房間吧?他又四下望了望,沒見到那老頭的身影,便掀開錦被,就要下牀。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打開,他擡眼望去,不是那個老頭又是誰?那老者笑咪咪的看着他,目光應該稱得上慈愛,可他就是看的極不舒服!

那老人雖然臉上佈滿皺紋,似是已到古稀之年。但眼角竟似往上微微挑着,眼珠總在靈活的四下轉動,生機勃勃。那好似是一雙狡猾如狐的眼。

那老人微笑的望着他,笑吟吟的問道,“小英雄這是要上哪兒呀?你得傷勢還沒完全好呢。我費了好些藥材,才把你養好呢。要是再跌了,撞了,傷了,那些好東西豈不浪費了?來來來,還是塊躺下休......”

“閉嘴!”少年冷冷的打斷老人的絮絮叨叨。站起身來,只說了兩個字,“殺人!”

老人一愣,隨即明白,少年是在回答他的第一個問題。少年不再多說,眼看就要擡腿便走。這時,老人一把抓住身邊的少年,還是笑咪咪的問道,“小英雄是要殺誰呢?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少年的眼中劃過一絲狠光,看着他狠狠地說道,“我要殺誰便殺誰,他走到哪裡我都定會追到。”

老人也不惱,依然微笑的看着少年說道,“可惜呀,小英雄,你可是足足睡了三日。只怕你要殺的人早就不知到哪兒了。”

少年恨極,怒視着笑意吟吟的老人,“我怎會睡了三日毫無知覺?你!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作勢就要拔刀。可惜,使慣的雙刀竟然不在身側。

老人笑的無辜極了,“娃娃,我可是爲你好,給你吃了最好的丹藥,讓你能補充元氣。你怎麼還生氣了?”老人眨了眨眼睛,狐眼劃過一絲狡詐,說道,“要不,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殺誰?說不定我知道他的行蹤呢。”

少年不信,但看着老人狡猾的眼睛卻遲疑的道出兩個字,“...婁...麟。”

“哦?”老人張大嘴巴,恍然道,“原來是晉國婁相,這畢弗城城主。”

老人又道,“孩子,你重傷不醒,有所不知。那婁相兩日之前已經離開了晉國。”

“什麼!”少年大驚,“難道他沒再遇襲,怎會如此輕易離晉?”

老人道,“婁相三日前曾遭遇剎煞修羅苑,黃銅十三士的三度劫殺,九死一生。若不是事出有因,怎會冒此風險,輕易離晉?”

老人收了笑,看着少年說道,“婁相的摯友因此中毒,生死不知。兩日前,曾經在昏迷中轉醒,竟是要執意回國。婁相重情,待他是生死之交,連性命都能交付,對於他的心願怎會不理?”

“那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少年慌忙問道。

老人眼珠飛轉,“哪裡?”又是笑意如常,“能是哪裡,鳳翼的國舅爺能回哪裡?”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是鳳翼!”

鳳翼,

鳳翼。

鳳翼!

少年雙眼精光暴閃,低聲念道,原來是在鳳翼!

這時突然一陣大風颳過,窗戶被吹開噼叭直響。屋內青紗軟帳飛揚,檀香的煙霧消散開來。少年擡起頭,髮髻早已鬆落。此刻只見他黃銅覆面,散發赤足,好似是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一般。

那老人看着風中散發赤足的少年呆呆愣住了,直到少年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呆呆的注視着少年,似乎不解。少年的黑眸閃過一絲不耐,極快的吐出一個字,“刀!”

老人這才恍然的回過神。知道原來少年是在向他索討雙刀。他吶吶的開口,“那,那刀抵做診費啦。”看着少年的眼裡閃過一絲兇光,這才極不情願的轉身從櫃中拿出遞給少年,嘴裡不斷的發着牢騷,“虧呀,真是虧呀!我從來沒做過這麼虧本的事!”

少年接過雙刀,忽然說道,“你不虧。”

“不虧?!”老人聽聞差點跳腳,“我用了那麼多好東西撿了你一條命,你竟然連兩柄破刀都要索討!我還不虧?簡直是虧的血本無歸!”

少年森森答道,“我留了你一條命。一命抵命,如何算虧?”

老人聞言,徹底石化。

少年持着雙刀,披上外衣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了出去。老人望着他飛揚的髮絲,消瘦的雙肩,筆挺的身影,暗暗嘆息。如此一個倔強兇狠的少年,卻有着如此一個悲慘涼薄的命運。爭天破命,爭天破命。人要是真的可以爭天破命,又怎會生出那麼那麼多的悲劇?他忘了告訴那個少年,在鳳翼等待着他的是他的今生唯一的宿緣,也是他今生最大的劫難。

老人擡頭望向天空,狡詰的狐眼緩緩的閉上。命運還是這樣走了下去。冥冥中好似註定一般。鳳凰,鳳凰,涅磐而生,雙生則生,單生則亡。有鳳的地方怎會無凰?爲何世人卻總是無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