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的人情?

淺夏自從與桑丘子睿會過面後,心思反倒是沉靜了許多。

晚上入眠似乎是也更快了,除了飲食上仍然是有些挑剔之外,可以說,其它的一切,都是越來越好。

穆流年暗中派出了不少的人手來跟蹤追查此事,一方面也算是爲了配合桑丘子睿,另一方面,主要也是爲了能更快地得到消息,從而儘快地做出反應。

不是穆流年太過小心眼兒,而是對於桑丘子睿這個人,他是真的不可能完全地信任。

這一次的事情,如此突兀,如此詭異,若說穆流年沒有多想,那纔是真的奇怪了!

回到初雲軒,看見淺夏正坐在軟榻上縫製着小衣裳,大紅色的,看樣子,不是個小兜兜,就是個小褂子。

擡腿進來,淺夏聞聲擡了擡眼,見是他,如春風般笑了笑,低頭繼續做着手上的活,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安寧。

只是,這種安寧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穆流年不確定。

進屋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慢慢地喝了,眉頭緊了鬆,鬆開了又再擰上了,似乎是在考慮着,要不要將自己知道的消息透露給她。

讓她知道了,只怕她會多慮多思。不讓她知道,只怕她又會惦記着此事,食不安心,睡不安寢。

猶豫再三,還是撥開了珠簾,進了裡屋。

“今日的天色如何?我看着外面挺好的,可是三七偏說外頭冷的要要命,一再叮囑我不可出去。我本倒也不懼寒,只是這會兒懶得動彈了。”

穆流年的嘴角微扯了扯,“還好。雖然是日頭不錯,可就是太冷了。這會兒都到這個時節了,你還能指望着外頭多暖和?”

淺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擡眸細細地看着他,那溫柔明媚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一寸寸地細細描過,“你有心事?”

穆流年的手微晃了晃,幸好是背在了身後,沒有讓她瞧見。

“沒有。只是還在擔心璃王府的事。”

淺夏將東西都擱在了一旁,慢慢地從榻上下來,在穆流年的跟前站了,微仰着頭,四目相對,那麼一瞬間,穆流年就知道,自己怕是什麼也瞞不過她了。

“元初,你從不騙我的。”

輕輕軟軟的話,卻是讓穆流年覺得如同千斤般重,輕嘆一聲,拉了她的小手,兩人一起在榻上坐了。穆流年的一隻腳搭在了那腳蹬上,另一條腿卻是伸直了慢慢地滑向了地面。

“淺淺,紫夜只怕是要有麻煩了。現在雖然是還沒有充分的證據,可是有一點,我能肯定,那就是,這次事件的幕後之人,只怕不僅僅是一個皇甫定濤了。”

淺夏表現得倒是很平靜,“可是蒼冥皇室也插手進來了?”

“具體的,我現在也說不好。只是頌寶的身世,如今總算是查得有些眉目了。你可知她的生母是誰?”

淺夏凝眸,聽到他這樣的語氣,就知道似乎是有些麻煩了。

“頌寶的親生母親是和寧長公主,也就是說,從身分上來說,她不是皇上的親侄女,卻是皇上的親外甥女。而且,從血緣上來說,更爲親近一些。”

“和寧的女兒?”淺夏一直平靜的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許的波紋,“和寧她?可是怎麼會?據我所知,頌寶郡主的年紀,那會兒和寧長公主應該還是公主的身分,當時先皇仍在,她也不曾成親,怎麼會?”

“所以,她纔會到了璃王府,纔會成爲了璃王的女兒。事實上,璃王對此是並不知情的。是璃王妃當年與和寧的一個約定,所以纔有了頌寶郡主。璃王妃當時身懷有孕,可是爲了算計當時府內的一位側妃,她自己的孩子沒有保住。只不過,當時璃王並不在京城,所以,才得以瞞了過去。”

淺夏覺得自己的頭有些大,對於穆流年的說法,顯然是有些難以消化。

穆流年輕輕地攬了她的肩,然後再慢慢地爲她解釋了一遍。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淺夏才總算是將這有些複雜的人物關係弄明白了。

原來當年和寧心儀於一外邦男子,但不得先帝應允,不想兩人竟然是私下有了肌膚之親,以致後來和寧竟然有了身孕。

皇室公主,竟然是未婚先孕,這是整個兒皇室的恥辱!一旦傳了出去,將至整個皇室蒙羞。

好在當時先皇的身體不適,對於後宮之事,也是無暇理會。再加上了先後對於和寧的寵溺,終於在最後,還是讓和寧順利地誕下了一女。

先後本是不讓和寧生下這個孩子,奈何當時的和寧年輕固執,認定了那個人對她是實心實意,所以,以死相逼。無奈之下,先後只得同意。

後來先後考慮到親兒媳對於和寧的態度不佳,再思及當時的朝廷動盪,便找到了璃王妃,許以將來無論如何,都會保全璃王一脈,如此,正逢璃子妃也到了生產之時,這才移花接木,將和寧的女兒,抱入了璃王府。

而事實上,璃王和肖雲航等人,對於此事自然是不知情的。

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太后死了,和寧也死了,原本這也就是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什麼人,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頌寶。

再加以引導,從而讓頌寶認定了璃王夫婦對她根本就是沒有半點親情。

至於璃王妃的死,這一次,他們也只能是懷疑,極有可能與頌寶的身世有關。

淺夏呆怔了半晌之後才道,“元初,你說有人對頌寶郡主用了攝魂術,其目的,自然就是爲了利用她。那麼,那人透露給頌寶的,是什麼樣的真相?”

穆流年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問到了這上頭。

“桑丘子睿將頌寶郡主的攝魂術解了。並且告訴她,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被人利用了。而頌寶郡主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直接就投湖自盡了。”

淺夏再次愣住,桑丘子睿爲何要如此做?

“那個告訴頌寶,她的親生母親是和寧長公主,而且,還刻意引導她,告訴她是你害死了和寧長公主,而且你還派人殺了她的親生父親,所以,頌寶郡主的心裡,恨毒了你。”

淺夏有些恍惚道,“桑丘子睿就是因爲這個,所以才故意歪曲了事實,告訴她之前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

“嗯。不僅如此,通過催眠,桑丘子睿還從頌寶郡主那裡得知,與她聯絡的人,是一名男子,從聲音上來判斷,應該是個中年人。而頌寶郡主與盧淺笑之所以能搭上線,也是由這個男人從中牽引的。最重要的是,頌寶郡主被解除了攝魂術後,再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一時無法接受,所以纔會選擇了自盡。”

“可是璃王妃遇刺那天晚上?”

穆流年點點頭,“正是。那天晚上,是頌寶郡主引進來的人,她雖然沒有直接下令殺死璃王妃和肖雲航,可是她選擇了默認。當桑丘子睿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是璃王妃的親生女兒的時候,她纔會受不住這個打擊,選擇了自盡。”

淺夏被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了。

頌寶郡主的真實身分,竟然是和寧的女兒,那麼她的生父又是誰?

她沒有想到,桑丘子睿爲了直接除去頌寶這個麻煩,會選擇了這樣的一個法子。她該說桑丘子睿太過高明瞭,還是該說,桑丘子睿對她的關心,又染上了一條人命?

淺夏抿抿脣,今日的這些消息,的確是太過震撼!

頌寶郡主自盡,璃王府,再添了一樁白事。

“那璃王爺可知道了這件事?”

穆流年搖搖頭,“桑丘子睿說沒有必要。有些事,即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我們現在可以判定的是,那些人是擔心璃王妃透露出頌寶的身世,所以纔會殺人滅口。璃王妃早就知道頌寶是和寧的女兒,所以那些人,應當不會是衝着這個來的。他們的目的,只怕是爲了不讓頌寶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

淺夏的腦子裡靈光一閃,外邦之人?

“和寧的父親不是紫夜人,而現在卻有人不願意讓和寧知道這個消息?”

“確切地說,是不希望她知道她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穆流年微擰了眉,“我們的推斷,對方顯然不是平民百姓。”

“既然如此,那桑丘子睿爲何還要逼死了頌寶?”淺夏蹭地一下子坐榻上起來,有些惱火道,“如此一來,這條線索豈不是就斷了?明明有機會將那個男人找出來,現在倒是好了,一點兒線索也沒了,不是白折騰了?”

看到淺夏突然發火,穆流年倒是隻笑了笑,“你先別急。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如果頌寶的父親真的看中她,也就不會這麼多年,始終是對她不聞不問了。如今璃王妃歿了,只怕當年的那個秘密,也就真的成了一個秘密。”

“或許那個人是在這四國間極其負有清名之流,這是擔心一旦這種事情被人給捅出來,反倒是給自己的名聲上沾上污點,所以纔會想要殺人滅口!若是果真如此,那桑丘子睿倒是幫了人家一個忙,替人家解決了一個麻煩了。”

淺夏如此明顯有些嘲諷的語氣,讓穆流年的心情倒是輕鬆了一些。

“好了,關於頌寶的事情,大致也就是如此了。至於殺害璃王妃的兇手,桑丘子睿在城外找到了一處據點,只不過,已是人去樓空。那裡,只有幾具屍體了。好在天氣寒冷,人已死了多日,倒是未曾腐爛。”

淺夏搖搖頭,面上略有不甘,“就拿這些人做替罪羊了?”

“他們也不是真的就是替罪羊,畢竟,他們是真的殺手。無論如何,這是皇上想要的結果,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給他一個這樣的結論,不至於讓皇室的威嚴盡散就是。”

“哼!肖氏,還有什麼威嚴可談?璃王呢?他就這麼認了?沒有再吵着要繼續追究?”

穆流年搖搖頭,“璃王是個聰明人。他雖與璃王妃夫妻情深,可也不是隻有她一個女人。他現在擔心的是肖雲航的性命。從某個角度來說,只怕這會兒,璃王是恨毒了璃王妃的。”

“嗯?”

淺夏眨眨眼,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

“璃王只有肖雲航這麼一個兒子,如果他出事,璃王就等於是無後了!現在璃王年事已高,還能不能再有子嗣,還真是兩說呢。如果不是多年來璃王妃的行事霸道狠辣,璃王又豈會只有一個兒子?”

淺夏有些糊塗了,“璃王妃不是一個很溫和的人麼?而且,他們夫妻情深,難道也是假的?那璃王府的一片梅園,難道不是璃王當年爲了討好璃王妃才命人種下的麼?”

“是又如何?璃王討好過的,又不是隻有一個璃王妃!再說了,對於肖氏這個高貴的姓氏來說,子嗣,纔是真正讓他們記掛的頭等大事!”

淺夏聽着覺得有幾分奇怪,你是這種事情,應該是她們女人覺得不滿,或者是有些憤慨纔對,穆流年一男人,他幹嘛這麼生氣?

“你好像很激動?”

穆流年將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不滿道,“我只是看不慣那些打着什麼寵妻之名,來保全自己的人!璃王如果不是因爲自己默許了璃王妃的一些舉動,璃王妃一介女流,哪兒來的那麼大的膽子?要知道,別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雖然出身差了些,可好歹也是皇嗣!是皇家的人。”

聽到這裡,淺夏纔算是弄明白了,敢情她是覺得璃王不該在需要璃王妃的時候,就那樣故意寵着,等到現在自己唯一的兒子出了事,又開始埋怨起璃王妃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多年來璃王府就只有一個肖雲航,璃王這些年焉能過得這般自在?

聽到穆流年的分析,淺夏也開始對璃王有了幾分的鄙視了。

“這樣的男人,的確是有些可恥!不過,身爲皇室子弟,也的確是有些難言之隱。若是他的子嗣繁茂,只怕皇上看了也會不樂意了。”

穆流年聽了倒是一樂,“這話倒是真的。主要是皇上自己的子嗣,也算不得繁茂。而且,你有沒有發現,但凡是他看着不順眼的世家,哪家的子嗣都算不得繁盛。”

淺夏撇嘴道,“像是皇上那樣小肚雞腸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看到淺夏的小臉兒不再繃着,穆流年也放心了不少,“行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用些粥?”

淺夏搖搖頭,“你說,爲什麼我就吃不下饅頭或者是其它的東西?其實你知道嗎?我自己看不見那些東西的時候吧,偶爾覺得應該味道也不錯。可是一瞧見了,還不曾入口,就覺得胃裡頭堵地慌。”

“這是孕婦的正常反應,你怕什麼?”

“我不是怕,只是一直這樣的話,我擔心寶寶會長不好。我也知道,他在我的肚子裡,若是我吃不好,他自然也就吃不好。若是再影響了他長大,我這個做母親的,豈非是大大的罪過?”

“胡說什麼呢?你現在才兩個月多,正是孕婦反應的時候。至於長不長個子,那是後頭的事。現在還早呢。”

淺夏撅了嘴,倒是有些像是小孩子一般,“可我就是覺得自己總是這樣不成,也太不爭氣了些!平時也不曾這般嬌弱,這一次是怎麼了?”

“傻丫頭!行了,別胡思亂想了。我陪你出去走走,晚上多吃些。”

兩人出了初雲軒,隨意地在院子裡頭逛着。

青姑姑瞧着倒是一樂,“世子妃多走走也是不錯的。總躺着,也就會難免覺得乏悶無力,這會兒走走,說不定晚上就能多進一碗粥了。”

三七似乎是不太看好,搖頭道,“小姐本身吃東西就有些挑剔,如今有了身孕。這更挑的有些沒邊兒了。總是吃粥也不是辦法,您看小姐的臉都瘦了呢。”

青姑姑笑道,“不妨事,等過了三個月,反應沒有這麼厲害了,自然也就吃地多了。”

頌寶郡主自盡一事,在樑城並沒有引起多大的轟動。

一來是因爲璃王妃纔剛剛下葬,而且大理寺拿到了真兇,雖然是幾具屍體,可是至少,也算是給了璃王府一個交待。後續大理寺和御林軍自然是會繼續跟進,不會讓璃王挑出毛病。

二來,也是因爲肖雲航昏迷多日,始終不曾清醒。比起這位璃王府的唯一繼承人來說,那位頌寶郡主的死,自然也就不會引起多少人的關注了。

而聽聞此事的那些夫人小姐們,最多,也就只是搖頭嘆惜罷了。

安寧公主得知後,倒是真正地落了兩滴淚,她與頌寶交好也非一日兩日了,如今她說沒就沒了。安寧自然也是覺得有了幾分的孤單和害怕。

身爲皇室子女,一生下來便是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是頌寶小小年紀,連親事也不曾訂下,說走就走了。

安寧一想到了這些日子,頌寶在她面前,似乎是一直在說着淺夏的壞話,原以爲她是心儀於穆流年,所以纔會如此。可是還沒有等她來得及問清楚,人就沒了。

頌寶郡主的屍體沒有停放太久,直接就入殮了。

因爲不曾成親,又是皇室女兒,便直接葬入了皇陵。因爲之前纔剛剛操辦過璃王妃的喪事,所以,倒是不怎麼費事,只是這排場什麼的,自然就差了一些。

桑丘子睿與雲長安各自出門,卻不想竟是一起到了璃王府,兩人見面後,也只是微微頷首。

雲長安對於桑丘子睿,始終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只要是一想起在安陽城時,他對自己妹妹的那種心思,雲長安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當時他可是未曾見過妹妹的真容,竟然就能明確地表示他傾心於妹妹,這個男人,要麼就是有着一雙透視眼,能看到妹妹的真容,要麼就是一個神經病!

雲長安再次爲肖雲航扶過脈之後,才緩聲道,“肖世子的脈象已經平穩了許多,看來,他的傷勢,已經有所好轉。只是,他受的內傷太重,也是這次他昏迷這麼久的主要原因。”

璃王大急,“那該如何是好?小神醫,你可有法子?”

雲長安略一遲疑,轉頭看向了桑丘子睿,“桑丘公子想必也是精通醫術的,而且,桑丘公子的內力修爲較高,勝於在下,還是先請桑丘公子看過之後,再說吧。”

璃王隨即看向了桑丘子睿,四目交匯,無須多言,他便已經明白了這位桑丘公子,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雲長安輕挑了下眉,“王爺,晚輩先下去看看那些藥是否妥當?”

他這一走,璃王的心思倒是缷掉了大半兒。

看着桑丘子睿氣定神閒地爲肖雲航扶了脈,他猜想到,這位桑丘公子,定然是有法子將自己的兒子救醒的。

“桑丘公子,如何了?”

桑丘子睿收回了手,拿帕子輕拭了一下,然後輕擡了一下眉眼,“王爺想要如何?”

璃王一怔,眨眨眼,再看看牀上的兒子,自然而然道,“自然是想要我兒平安康健。”

桑丘子睿點點頭,“按說,這倒也不難。只是,現在令郎受的內傷太重,剛剛雲公子也說過了,只怕就算是醒過來了,將來,令郎的一身武功盡廢,怕是再不能習武,此其一。”

璃親王連忙上前一步,“還請桑丘公子伸出援手,救我兒一命。”

桑丘子睿擡擡手,示意他莫急,又道,“我說過了,救他一命不難。雲公子自然也能救他,只是因爲雲公子有所顧忌,所以纔會讓我也幫着診一診。”

“還請桑丘公子明言。”

“我剛說過了,救好了,再不能習武,此其一。其二,要保住他的命,還缺幾味靈藥。而這些藥,皇上那裡有,本公子這裡也有,就看王爺,想要管誰去討要了。”

璃王的身子一僵,如此明顯的暗示,他若是再聽不出來,也就太笨了些!

璃王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看着桑丘子睿,氣定神閒地喝着茶,他知道,他若是不能做出一個讓他滿意的決定,那麼,只怕自己就算是從皇上那裡討來了靈藥,肖雲航也未必就能救活。

最關鍵的是,到現在爲止,他還不知道,桑丘子睿所說的靈藥,到底是何物?

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什麼靈藥,他要的,只是自己的一個承諾。

璃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還請桑丘公子施救。只要是我兒能活過來,平安無事,我璃王府,自然是爲二皇子效力。”

桑丘子睿輕擡了一下眼皮,“錯了。璃王,子睿要的,不是你效忠二皇子,而是效忠我桑丘氏。”

璃王瞬間大驚,怒目圓瞪,“桑丘子睿,你!你竟然有了不臣之心?”

桑丘子睿卻是輕笑,擺擺手,“璃王爺想到哪裡去了?我桑丘子睿就是有天大的膽子,自然也不敢肖想紫夜。子睿現在做的,只不過是爲了將來的桑丘氏,留一條退路罷了。”

璃王似乎是還不明白。

只聞桑丘子睿又道,“狡免死,走狗烹。這個道理,想必璃王爺心裡頭也是清楚的。若是子睿不能爲了桑丘一族籌謀,說不定,現在的雲氏一族,就是將來的桑丘氏。”

璃王似信非信地看着他,這個男人,明明年紀不大,可是這周身的氣勢,卻是讓人感覺到壓迫得厲害!

璃王身爲皇族,又是親王,久居高位,能讓他感覺到壓迫的,無外乎兩個人。

一個是先皇,一個,就是現在的皇上!

可是現在,這個他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再度感覺到了一種威壓感,那是一種久居上位者的威嚴,再加上了幾乎就是天生的霸氣,方能讓人感覺到了緊張和無力。

桑丘子睿,桑丘氏的下一任家主,竟然是有着這樣駭人的氣勢,着實讓人意外!

不管璃王是不是願意,他不得不承認,眼下在這位桑丘公子面前,他堂堂的紫夜親王,竟然是生出了幾分的畏懼之心!

相較於那位有些天真的二皇子,他倒是更願意承認自己是臣服在了這位才華橫溢的桑丘公子的名下的。

沒錯,就是臣服!

“我璃王府,只要是有本王在,自然是會想盡一切辦法保全桑丘一族。當然,將來雲航也會盡力地護着桑丘氏。如此,桑丘公子可還滿意?”

璃王用了保全和護着這樣的字眼,無非就是不想讓自己親王的顏面跌地太厲害了。

桑丘子睿也無意與他做這番口舌之爭。

“璃王爺,子睿希望您能明白,璃王府這一脈,在肖世子這一脈,只怕不會是有太大的發展,當然,只要是有子睿在,璃親王府,永遠都是璃親王府。肖世子,雖不能再習武,可是卻絕對不會影響其將來的娶妻生子。如此,王爺可還滿意?”

璃王的麪皮微顫,心底略有些小激動。

雖然他剛纔就有心相問,可是奈何這樣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如今既然是得了桑丘子睿的保證,他自然明白,將來他這一脈,也算是不會絕了種了。

雲長安等到桑丘子睿出來,才挑眉問道,“可開好了方子?”

桑丘子睿看了一眼璃親王,笑道,“雲公子之前的方子便甚好。若是沒有你這幾日的藥,只怕肖世子是難以再醒過來的。聽聞雲公子精於針炙之術,不知,現在可方便?”

雲長安淡笑不語,一撩衣袍,進了屋子。

他知道,肖雲航要想醒過來,必須要服下桑丘子睿手中的秘藥。因爲肖雲航不僅僅是受了內傷,還中了蠱。而他從穆流年那裡得知,桑丘子睿這裡,剛好有解蠱的藥。

雲長安相信這一次的刺殺事件,與其無關。只不過,對於如此萬能的桑丘子睿,他還真是有幾分的好奇的!

等雲長安到了長平王府,便看到淺夏正被穆流年攬在懷裡輕哄着她用膳。

一看到這樣讓人有些尷尬的場面,雲長安連咳了幾聲之後,發覺自己根本就不能引起人家的注意,抽了抽眼角,決定還是不讓自己長針眼的好,轉了頭,往外踱了幾步。

淺夏再次推開了穆流年手中的勺子,“哥哥來了,定然是找你有重要的事情商議,你快去吧。”

“他能有什麼要緊的事?定然是肖雲航的蠱毒解了,特地過來邀功的。”

這話可是一點兒也沒有遮掩,外頭的雲長安聽了,火氣蹭地就上來了,也不管他們兩個人的動作是否還保持在親密狀態,直接就進來吼道,“穆流年,你不要太過分!什麼叫我是來邀功的?有本事你別叫我過去給那個桑丘子睿打什麼掩護呀!直接就讓人家都知道是桑丘子睿救醒了肖雲航不就成了?”

穆流年一挑眉,“瞧,還生氣了!”

淺夏瞪他一眼,“你這人也真是的,幹嘛非要故意氣着他?”

“我哪裡是故意氣他?不過就是實話實說罷了。”

雲長安氣得是火氣不打一處來,幾乎就要跳起來了,“穆流年,你!你要不要這麼過分?”

淺夏清了清喉嚨,“行了。哥哥,你也別生氣了。他是個什麼性子,您還不知道嗎?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就當他不懂事好了。”

這話聽着舒服多了。

穆流年挑眉,可是對上了淺夏有些警告的眼神,也只能是撇了撇嘴,一句話也沒說。

看到穆流年如此吃癟的樣子,雲長安倒是樂了!原本心中的那點兒火氣也不見了,就覺得這樣的穆流年纔是真正讓人好笑的!

衝着淺夏伸了個大拇指,“妹妹威武!”

淺夏白他一眼,這個哥哥也是個沒正形兒的!

“行了,哥哥,剛剛元初說的可是真的?肖雲航的蠱毒解了?醒了?”

“嗯,桑丘子睿果然是個有辦法的。如今人已經醒了。不過因爲受了太重的內傷,這一身的內力是廢了,將來也不可能再習武了。好在,沒有其它的損傷,至少,不會影響將來子嗣的傳承。”

穆流年的臉色有些古怪,“這個桑丘子睿,的確是個實力相當強悍的對手呢。幸好我們與他不是敵人。否則,就算是能贏得了他,只怕代價,也是相當慘重的。”

說到這裡,他不得不承認,當初淺夏選擇了與其結盟,這個決定,果然是正確無比的。

“穆流年的本事,可不僅僅只是在這上頭。你與他聯手,短短几日,便查到了這麼多的秘辛,可見,強強聯手,果然是天下無敵了。”

淺夏說着,便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再單獨坐了一張椅子,三人圍着圓桌,說起話來。

“哥哥,璃王爺看來如何?”

雲長安搖搖頭,“還能如何?自己的親生兒子躺在那裡不能動彈,急得跟自己快要死了一樣。不過,如今看到肖雲航醒了,他倒是頗爲激動。特別是得知肖雲航以後可以正常的娶妻生子,放心多了。這一放鬆,倒是太過鬆脫了,直接就暈了過去。”

淺夏失笑,“這麼說,你又給璃親王開了藥?”

雲長安有些不屑道,“不過就是這幾日太過緊張,猛然一放鬆,纔會暈了過去,好生地將養幾日也就罷了。何需用藥?”

穆流年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將三七剛剛端上來的牛乳,往淺夏身前推了推。

淺夏的表情微滯,然後轉了頭,佯裝沒有看到,“哥哥,依你看那位肖世子中的是何蠱?可是十分難解?”

對於淺夏如此明顯的轉移視線,穆流年也只是不語,微微一笑,看向了雲長安。

“此蠱倒是並不難解,問題是,想要解此蠱,需要知道它養蠱時的幾味藥材。如果不讓桑丘子睿出馬,我想解決這蠱毒,也未必就不成。說到這兒,我倒是有些不明白。穆流年,你不是與桑丘子睿向來不和?爲何非要將這份兒人情送給他?”

穆流年輕笑,“你其實是想問我,爲何要讓桑丘子睿收服了璃王府吧?覺得桑丘子睿的實力太大了,擔心有朝一日,他會轉頭對付我長平王府?”

雲長安抽了抽嘴角,“你既然也想到了這個,爲何還要如此?我是真不明白。你不會真的以爲,桑丘子睿是要與你爲友吧?”

雲長安說着,眼睛還不着痕跡地往淺夏的方向看了看,意思相當明顯,你就不怕他將來勢大了,鬥倒你長平王府,然後將淺夏搶走?

淺夏正低着頭,逃避那碗牛乳,所以,對於雲長安的眼神,沒有留意到。

“桑丘子睿只是藉此,希望能得到璃王府的支持,既然如此,我成全他就是。桑丘氏與我穆家不同。我穆家可是有着自己的兵權的,桑丘家族則是不同,他們手中的兵權,可是皇上隨時都能收回的,這也是爲何多年來,我穆家一直是皇上眼中釘的重要原因。”

“所以你以爲有了這鐵一樣的兵權,桑丘子睿就不會打你的主意了?”雲長安這話說得有幾分的不屑,頗有小看他的意思。

穆流年甩了他一記頗有警告意味的眼神,“雲長安,你的智商果然是令人着急。原以爲回京後,經過一些練歷,你會學聰明瞭些,現在看來,你果然是不能跟雲若谷比的。”

雲長安微怔,隨即明白他這是在鄙視他,立馬就拍案而起,“穆流年,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現在淺夏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怎麼?你打算用別的什麼人來威脅我麼?”穆流年不以爲然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笑道,“桑丘子睿如果真地如你所想,打穆家的主意,那麼,二皇子這輩子也休想登上那個位置了。”

親眼見識過穆家的部分實力的淺夏連忙伸手扯了穆流年一下,“行了。有些事情哥哥不知道,會這樣問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

穆流年卻並不認同地反駁道,“若是雲若谷和雲若奇在這兒,就不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

眼看雲長安又要發飆,淺夏狠狠地瞪了穆流年一眼,“哥哥別聽他的。他就是這陣子太閒了,故意找個人來與他鬥嘴的。哥哥今晚想吃什麼?我讓膳房去做。”

許是知道淺夏是真的有些生氣了,穆流年這才清了清嗓子,“好了。雲長安,我也不與你說笑了。這一次的事情,算是我穆流年欠了你一個人情。至於爲何要讓桑丘子睿得到璃王府的人情,以後我自然是會解釋給你聽。”

停頓了一下,穆流年有些可惜地問道,“你確定肖雲航都不能再習武了麼?如果多用一些靈藥之類的,能不能將身體修復得好轉一些?”

雲長安輕嗤一聲,“我是醫者,可是不代表了我是神仙,什麼人都能救,什麼病都能治吧?”

穆流年一噎,得,現世報,還得快!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他給扳回來一局。

淺夏則是低頭偷笑,難得看穆流年在哥哥面前吃癟,說什麼也得將這次的事情記下,回頭講給二哥和三哥聽。

穆流年看到淺夏偷笑,他自己的脣角倒是微彎了彎,眸光裡的寵溺,顯而易見。

雲長安原本還有些得意,一看穆流年的反應,再一看淺夏,微怔了一下,面色有些難看了起來。

他就說嘛,自己跟穆流年鬥嘴這麼多次,哪次贏過?敢情剛纔他就是故意的?只是爲了搏淺夏一笑?

“好了,笑也笑了,喝牛乳吧。”

淺夏的嘴角還在抽動着,然後才微微擡了頭,緊接着就看到了穆流年端過來的牛乳。

待牛乳喝完了,穆流年才幫着她拭了拭脣角,“肖雲航不能再習武,到底也是可惜了。他與我的交情也還算是不錯。若是自今以後就這樣廢了,實在是有些可惜。”

淺夏這會兒倒是淡定了許多,眉眼間仍然帶着幾分笑意,“不會武,不代表以後就是一名廢人了。元初,你看事情,何時也這般地膚淺了?”

穆流年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的確,是他太看重武力了,這世間不會武功的男子大有人在,那些文臣墨客,可是不能稱之爲廢人。只是,對於一個習慣了擁有武力值的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來說,這個打擊,可是等於拿走了他的半條命。

肖雲航,只怕是要頹廢一段時間了。

------題外話------

穆流年是不可能會如此輕易地就送給桑丘子睿這樣大的一個人情的,那麼,這一次,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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