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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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行帶着頌欽剛出了軍營沒多遠,就已經看到了墨詔楓的身影,他只帶了五個人。這多少讓風行有些吃驚。

而且看他的樣子,好像是準備好了來迎接的,可是風行送頌欽出來根本沒有通知任何人。

墨詔楓比起之前在戰場上看到的樣子好像也憔悴了不少,臉上稀稀拉拉的鬍鬚也冒了出來,看樣子很疲憊,像是許久沒有好好睡過了一般。

風行倒也不怕,他們只有五個人,看那憔悴疲憊的樣子,該是在這裡等了許久了!

反正他是要將頌欽送到墨詔楓的手上的,如今他就在這也正好。

風行想着,就停下了馬車。看着墨詔楓,冷冷的道:“主子讓我將頌欽送回來給你,另外,明日辰時他在十里坡等你。”

墨詔楓沒有回答,也就代表他不一定會去!因爲對於去見上官玄燁,他根本沒有興趣。

風行也不多說什麼,只交代了上官玄燁的話。然後跳下馬車轉身就走。

他剛離開馬車,墨詔楓就騎着馬飛奔了過來,還沒等馬兒停下,他已經躍下了馬背,飛快的掀開了車簾,看到頌欽真的睡在軟塌上。他才鬆了一口氣。

“回去!”轉身對着身邊的人命令完,他鑽上了馬車。

車子被秦尉駕着,很快離開了上官玄燁禁軍的範圍之中。

頌欽的臉色很不好,涯叔也不在軍營裡,軍醫都說頌欽的身體損耗過大,最多也熬不過三天了。

墨詔楓完全不能相信,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麼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雖然他出來了半年多,但是每三五天都會收到皇宮裡涯叔和秦尉的消息,爲他時刻稟報頌欽的狀況!貞節農劃。

之前孟閻的話他是半信半疑。一直還沒有來得及驗證,所以讓涯叔特別的注意頌欽的身體,可是爲什麼,若是頌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涯叔卻沒有告訴他?

墨詔楓有那麼一刻。竟都分不清楚究竟什麼纔是事實了!

可是頌欽的模樣很糟糕,別說三天,墨詔楓看着她消瘦的臉還有慘敗的臉色,加上她虛弱的呼吸……好像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離開一樣!

可是爲什麼,他竟到現在才發現?

“該死!”墨詔楓狠狠的捏了拳頭,看着帳篷裡沉睡在木塌上的頌欽,緊緊的抿脣。

是他錯了?

他不該不信孟閻的話,早該將洗髓散給頌欽喝下去的!

可是……

墨詔楓閉眼,深深的呼吸……從懷裡最裡層的衣衫裡,摸出了那還帶着他體溫的瓷瓶,這便是孟閻當日給他的洗髓三了。

孟閻說過,頌欽的身體用連心蠱治好後,若不配上洗髓散將她那些深入骨髓的病痛根除,她的身心還是會挺不住……

可是,他怎麼能……怎麼能讓頌欽忘記他呢?

他害怕,他真的很害怕……頌欽忘記了他,那麼她醒來後會是什麼樣子的?她還會再接受他嗎?

而且頌欽真的想要忘記一切嗎?到時她的人生一片空白,就什麼都沒有了……她真的捨得嗎?

她會願意嗎?

墨詔楓一直一直被這些問題困擾着,所以一直沒有告訴頌欽洗髓散的事情,他是有私心……也抱着僥倖的心理,希望孟閻說的是謊言。

可是如今看來……一切都是真的,難怪……上官玄燁說要見他,他就那樣確信自己會去見他!

墨詔楓心裡很亂,可是看到頌欽虛弱蒼白的躺在牀上,又覺得心裡一陣陣痙攣一般的痛楚。

“怎麼辦呢?頌欽……你告訴我。”墨詔楓輕柔的低嘆,然後身手撫摸頌欽的臉頰,頌欽的臉頰一陣微涼,她的體溫都這樣的低……

真的,熬不過去了嗎?

涯叔一直……一直在騙他嗎?

輕輕的閉上眼睛,墨詔楓突然覺得他很無力……做什麼都這樣的無力,他懷疑孟閻,是因爲孟閻不可相信!

可是爲什麼,最終騙了他的卻是他信任的人?

若是頌欽沒來得及到涼城,若是上官玄燁不將她送回來……那麼他豈不是就要因爲一時的猶豫,而斷送了頌欽的性命,而且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這叫他怎麼能接受?

墨詔楓輕輕的顫抖,放在牀邊的手卻突然被一隻冰涼的小手覆蓋上,他一愣,仰頭看到頌欽半眯着眼睛,她醒了,虛弱的低喃道:“是……阿楓?”

“頌欽……”墨詔楓有些驚喜的開口,一把握住了頌欽冰涼瘦弱的手,點頭道:“是我,是我。”

頌欽輕輕揚起一個無力的笑容,手微微的顫抖……剛纔她聽到了墨詔楓的聲音,她還以爲是在做夢……

明明她記得,她在一個很溫暖的小院子裡,還有上官玄燁……他還在她的耳邊低喃着以後,說着充滿陽光的小屋子,還有家人……

可是爲什麼一眨眼,身邊的人卻變了?身體變得好冷,冷得她微微的顫抖……直到被墨詔楓輕輕的握住,她才感受到手掌傳來的溫度。

果然……剛纔那充滿陽光的院子,還有上官玄燁的一切……纔是在做夢吧?

因爲那樣的不真實。

她明明都沒有時間了,死亡就在她的面前,她都能感知到了……所以哪裡來的以後?他又怎麼會和她說着什麼未來?

原來……都是夢啊。

真是,美好的夢。

“對不起……”墨詔楓突然開口,頌欽迷糊的意識又稍微的清醒了一些,就聽到墨詔楓道:“我不知道你的身體……對不起,竟然讓你……”

“沒關係的。”頌欽輕輕的打斷,“是我……我,讓……涯叔,瞞着你的。”

頌欽的眼微微眨了眨,緩慢的閉合張開,好像異常的疲累,很努力的掙扎着,纔沒讓自己再昏睡過去。

“是我不好……我不想,不想讓你擔心……”頌欽輕輕的嘆了一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都不能,不能好好陪着你,我還……答應了昊天,一定會回去呢……看來,又得食言了。”

“不會的。”墨詔楓只覺得眼睛刺痛,如同心一樣,都被千萬的利刃無情的切割着,他看着頌欽虛弱掙扎的樣子,看着她眼睛裡星光渙散,枯瘦的小臉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他很難過。

但是哪怕再難過,他也只能道:“不會有事的,頌欽,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會有足夠的時間,做你想做的事情的。”

頌欽閉眼,很久在微微的睜開了一條縫隙,卻沒有力氣再回答墨詔楓。

墨詔楓另一隻手裡緊緊的捏着那個瓷瓶,輕聲道:“頌欽,若是這世上有一種藥可以治好你,但是卻會讓你忘記了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所有回憶,所有人……都會忘記,你會選擇活下去嗎?”

頌欽似乎微微一愣,許久都沒有開口,像是在認真思考墨詔楓話裡的意思。

其實時間沒有過去多久,但是墨詔楓卻覺得彷彿等了好久……終於頌欽虛弱的開口道:“不願意。”

“爲什麼!?”本來該是意料中的答案,但是墨詔楓卻覺得他接受不了!

若是頌欽不願意的話……那……那該怎麼辦?

“我不想忘記任何人,任何事……”頌欽幽幽的低喃,卻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墨詔楓搖了搖頭,頌欽看不到,所以接着道:“若是什麼都忘記了,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活下去了又如何,我……就再也不是我了,沒有了對自己重要的人,沒有了深刻的回憶……很多很多對我來說重要的東西,都沒有了……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全世界都是陌生的……那你們所認識的頌欽……也就等於是死了,活下來的只是軀殼……”

頌欽想着那樣的情況,不由得有些苦澀,力氣也因爲剛纔的話全部用光了,最後一句,像是低嘆一般,“那多……可憐。”

墨詔楓什麼也沒有說,輕輕的握着頌欽的手,只是微微一嘆,便什麼都沒有說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做!他不能違背頌欽的意志,強迫她喝下去。

她說的是事實……那樣空白的人生,多可憐?

明明有那麼多值得珍惜的回憶,有那麼多重要的人,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就不再是她了。

頌欽知道墨詔楓的沉默代表什麼,於是放心了……不管世界上有沒有那種藥,墨詔楓是不會強迫她的。

輕輕的閉眼,黑暗再次襲來……將頌欽整個人都包圍住,再沒有了任何的意識,連做夢都是奢望。

墨詔楓輕柔的爲頌欽掖了掖被角,靜靜的守候着她,心裡卻在想着,上官玄燁要見他的目的……他想,他已經猜到了。

…………

……

天亮時,墨詔楓算好了時間,親自吩咐秦尉守着頌欽,然後獨身一人出了軍營。

十里坡其實並不是一個山坡,而是一方懸崖。

墨詔楓到那時,上官玄燁高挑清瘦的身影正站在懸崖邊上,風有些大,吹拂着他的玄衣不住的飄動着,額前的髮絲也微微被風吹拂凌亂,腦後的髮帶在風中飄蕩着,那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有幾分清逸。

墨詔楓微微一怔,然後默默的上前。

上官玄燁沒有回頭,卻是在墨詔楓走近後率先開口道:“我們休戰吧。”

或許墨詔楓想了許多上官玄燁會說些什麼,卻沒有想到是這個,他一愣,就聽到上官玄燁道:“你退兵,用不了五年,我必然將東陵雙手奉上。”

“你這是用江山來換她嗎?”墨詔楓不知道上官玄燁爲什麼突然這樣說。

“不……”上官玄燁喃喃的打斷,站在懸崖上看着遠方的天空,“東陵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這片國土也沒有我的回憶,沒有對於我珍貴的東西……她不一樣,若我想用什麼去換她,我就不會將她送回去了。”

“你是想換洗髓散。”墨詔楓知道的,他一開口墨詔楓就猜到了,但是卻不得不打擊他兩句,“你以爲東陵對我來說,又很重要嗎?”

“也許吧!”上官玄燁沒有回頭,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一定會讓她服下洗髓散的。”

墨詔楓轉眼看到上官玄燁精緻的側臉,有些憤怒,是因爲他看穿了自己,有些不服……因爲上官玄燁太篤定,這種感覺很不好!

“因爲你比我更好,比我更愛她。”上官玄燁口氣雲淡風輕,彷彿還帶着笑容,總是這樣滿滿的自信,哪怕是在貶低自己,也一樣。

他繼續道:“我可以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因爲比起讓她和你在一起,我寧願她死!你明白嗎?你手上明明有救她的藥,你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呢?你能救她,卻不救,那麼……就是你害死了她,你會這樣做嗎?”

墨詔楓身影一晃,上官玄燁的話像是重錘一般的敲打在他的心上。

是啊,他說的那樣可惡!可是又叫他無法反駁!

他能救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呢?

“我並不是用東陵跟你換什麼。”上官玄燁見到墨詔楓有些蒼白的臉色,還有被風吹亂的髮絲貼着他的俊臉,叫他顯得有些滄桑。

“你想說什麼就一次說完吧!”墨詔楓冷冷的打斷了上官玄燁的話。

上官玄燁淡淡一笑,好像並不介意他的冷淡,繼續道:“腳下這片國土是東陵還是西境,對我來說不重要,只是我最後能做的,就是起碼讓這片土地的百姓能避免一場災禍,然後得到一個賢明的君主。”

“那你呢?”墨詔楓有些不屑的道:“東陵在你的掌握下,固若金湯,你不也是一個賢明的君主嗎?”

“我還欠她一個未來。”上官玄燁淡淡的笑,看着墨詔楓的眼睛,“她喝下洗髓散後,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墨詔楓看着上官玄燁,等他繼續道:“她是會忘記一切,但是因爲連心蠱的關係,她與我心脈相連,用不了幾年……她就會想起我來,只想起我,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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