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寒冷的西境,東陵的春日早已經是春風和煦,百花爭豔。
皇宮裡還是一派繁榮氣象。彷彿不論時光如何變遷,它都一如往常的巍峨,尊貴……屹立不倒。
小太監匆匆的跑過絢麗多彩的花園,在門前停下,對着剛從宮殿裡出來的風行通報道:“大人,皇后娘娘覲見。”呆廳尤劃。
風行微微蹙眉,說起來上官玄燁的身子隨着天氣轉暖已經沒有大礙了,又修養了這麼些時日,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前幾天便已經上朝處理政事了。
但是畢竟久病成災。又那樣的嚴重,如今身子大不如以前。
那麼多天來,上官玄燁只在前殿走動,除了上朝便是在自己的寢宮,或者是書房……未曾踏入後宮一步。
後宮有後宮的規矩,嬪妃不經宣召不得踏入前殿,更不要說來看上官玄燁。而南問瑤是皇后,她可以來前殿上官玄燁的寢宮,但是也要獲得批准才能進來。
自從上官玄燁回來,南問瑤每天來吵鬧。卻始終沒有見到上官玄燁,後來得知上官玄燁身體恢復開始處理朝政,更是一天要來求見三五次。
只是每次通報,都被上官玄燁那冰冷無情的眸子無聲的拒絕了。
風行幽幽一嘆,這可叫他難做啊!
一直這樣對待一國之後,朝堂上南家的人已經開始隱隱不滿了,可是不論他怎麼旁敲側擊暗示提醒,上官玄燁那冰霜一般的俊美臉龐,從未鬆動過一絲一毫。
看風行這樣爲難。那通報的小太監也是愁眉不展,小心試探着問“不如……奴才還是去回絕了?”
說着,擡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風行。
風行看了他一眼,心想若真的那麼簡單便好了,不由得道:“罷了,容我再去通報一次。”
“那多謝大人了!”小太監恭敬地笑着行禮,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着風行轉身進了宮殿。
這宮殿還是一如往常一般。磅礴大氣,但是卻越發的清冷估計,不論外面是如何的喧鬧,彷彿一進門,一切都被隔絕了,只能感受到陰冷的寒氣。
風行繞過玉石雕刻的屏風,便看到輕輕依靠在軟榻上的上官玄燁,他慵懶的半倚靠在軟榻上,一身錦衣華服的蟒袍沒有一絲的褶皺,如流水一般的柔軟,泛着光彩。
那蒼白的臉俊美無雙,只是微微的閉着眼睛,幾乎蒼白無血的面容上,只有眉間一點硃砂似血一般的豔紅。
他面無表情卻帶着與生俱來的冰冷,那側臉明明還有陽光灑在上面,淡淡一圈的金光籠罩下來,越發的讓人無法直視。
“皇上,皇后娘娘求見。”風行小心翼翼的通報,目不轉睛的看着上官玄燁精緻得側臉,想要通過一絲微小的動作揣測皇上的心思。
只是上官玄燁沒有絲毫的反應,修長完美的手輕輕的搭在軟榻上玉石做成的扶手上,輕輕的敲擊了兩下,發出兩聲輕微的聲音。
甚至連眼都沒有睜開,長長的睫毛投出小小的陰影,被陽光的熱烈包圍着,卻沒有絲毫的動容,哪怕陽光溫暖,光線夢幻……卻還是能叫人深切的體會到那深入骨髓的冰涼和冷漠。
風行低頭,幽幽一嘆道:“奴才告退。”
他清楚上官玄燁的意思,轉身要如往常一般去拒絕,不料剛走到門邊,上官玄燁突然出聲喚住了他,“越南的事情準備得如何了?”
風行忙回身,彎腰恭敬地回答道:“所有的禮品,護衛,還有隨從人員都已清點好了,只等出發。”
“嗯。”上官玄燁應了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如同幽井一般,深邃難測又散發着一種冰寒的氣息,就連那眉間的硃砂似乎都感應到了這種寒氣,變得越發的妖豔。
上官玄燁的神情叫人揣測不到他的內心,他微微地勾脣道:“在隨行人員的名單上,添上皇后吧。”
風行吃了一驚,不敢相信的看着上官玄燁。完全料想不到上官玄燁爲何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是他聽錯了?這幾個月以來甚至連南問瑤的臉都不願見到,突然要帶她隨行越南,這……
上官玄燁的眉頭輕蹙帶着一絲不耐煩,不由得半點抗拒的威嚴,“難道要朕說重複第二次?”
“屬下知道!這便去準備!”風行不由得渾身一顫,只覺得被那寒潭般的眸子直視都是難以抵抗的壓力,忙低頭應聲,行禮退下。
雖然他心裡還是不清楚上官玄燁的用意,但是他知道上官玄燁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出了宮殿,深深地呼吸,總算鬆了口氣,只覺得渾身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風一吹,更是冰冷。
如今上官玄燁的心思越發的難以揣測,雖然風行一直隨侍在側,以前還覺得可以看懂上官玄燁神色,可如今對上那冷若冰霜的俊美臉龐,還有那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時,都覺得難以招架。
那彷彿是一望無底的深淵,別說企圖從中看出什麼來,哪怕只是不經意的一掃,就會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從那深潭似的眸中逐漸襲來。
深深地呼吸,風行晃了晃頭,本他也不該猜忌主子的心思,看了看遠處花園拱門前焦急等候的華貴身影,風行忙走了上去。
上官玄燁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身子,推開窗戶時,正好看到南問瑤的身影在遠處的一片奼紫嫣紅的花影中離去,只見她腳步輕快,哪怕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也能猜到她此刻容光煥發的模樣。
冷冷一笑,上官玄燁關上了窗戶。
此刻身後卻突然傳來聲音,“難不成迴心轉了?突然改變主意?”
上官玄燁轉眼,似笑非笑,黑眸掃向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竄來的孟閻,不言語。
孟閻倒也樂得其所,彷彿已經習慣了一般毫不在意,自顧自的往椅子上一坐,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嘆道:“如今你的身體已經無大礙了,我所需要得東西也已經差不多了,我就不和你一道去越南了。”
“哦?”上官玄燁挑了挑眉,“你蟄伏了這麼長時間……計劃都籌備好了,時機成熟了?”
上官玄燁雖然知道孟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留在身邊輔佐自己當然是好,但是他也比誰都清楚……孟閻這樣的人,是一片雲,握不住,他需要你時,自然會全心全意留在你身邊幫你做事。
但是他不需要你時,你若強留,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於是他也不挽留,似笑非笑的站在孟閻的身前,聲音卻是冰冷的,“那你走便是,希望以後還能聯手。”
孟閻彎彎的眼睛笑看上官玄燁,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輕鬆就放自己離開,不由得道:“啊,後會有期。”
只是孟閻起身離去,身影又一頓,背對着上官玄燁,但是臉上總是掛着的笑容讓人無法揣測,輕聲道:“不過,世事難料,再見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說罷,閃身離去了。
上官玄燁微微地垂眸,勾起了一絲冷笑,“明雪……跟着他。”
一直潛伏在外的明雪一愣,飛快的應聲隨着孟閻消失的方向追去。
上官玄燁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指節分明的手指捏着金黃的錦帕,優雅地捂住了脣,低垂的眉目不帶有任何感情,被錦帕掩住的脣角卻是帶了一絲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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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總是顯得特別短暫,當越南的軍旗在風中飄舞着時,這大草原上的風攜帶着力量,撲面而來,揚起了頌欽額前的髮絲,還有她鬢間的七彩琉璃瓔珞也隨風搖曳,發出了清脆的叮噹聲。
頌欽往遠處看去,只看到這蒼茫的草原竟是高高的建立起了一座豪華的宮殿來,修建的道路直通宮殿門前。
那宮殿長久經歷風沙侵蝕,歲月在其身上留下印記。
但是在這偌大的寬廣的草原上,卻是聳立不倒。
“啓稟皇上,前面便是越南的宮室了,越南已經派使者前來迎接。”有人騎馬來報,頌欽不由得放下了車窗的珠簾,回頭看向正低頭認真看書的墨詔君。
墨詔君一身黑衣,在這草原的炎炎夏日裡顯得格外的不合時宜,但是他臉上未曾有任何的情緒,加上一身冷酷和那威嚴的眸子,似乎黑色更能彰顯他的氣勢他的威嚴。
輕輕的擡眼,應聲道:“嗯。”
說着,墨詔君放下了手中的書本,差不多連續兩個月的周途勞頓,縱然馬車鋪了厚厚的墊子,隨侍人員衆多,但還是感到了疲憊。
他幽幽的擡眼看向頌欽,淡淡的道:“之前給你說的越南情報,你可都還記得?”
頌欽點了點頭,“記得。”
“嗯。”墨詔君看頌欽時,仿若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或許比陌生人還要冰冷許多,他垂眸繼續不帶感情的道:“雖然這越南算是馬背上的遊牧民族,但是幾十年來發展迅速,學中原一般興建宮室,建立朝綱制度,雖然民風開放,但是卻也有不少的規矩,朕希望到時你不要出紕漏。”
頌欽別開了眼,聽着外面兩邊人馬接洽的聲音,不由得淡淡笑道:“我知道,我是皇后,代表的是國家,出不得問題。”
墨詔君沒有回答,似乎冷冷的哼了一聲。
這時,馬車邊上傳來漸漸靠近的馬蹄聲,隨着一個聲音響亮的傳來,“我等奉旨迎接陛下與皇后娘娘,吾王已經設了宴席爲陛下與娘娘接風洗塵!”
“嗯,有勞。”墨詔君只是掀開了車簾點頭示意,車外的駿馬上,黝黑高大的男子低頭行禮,卻也同時往車內查探了一番,見沒有任何異常,那人便應聲而去,墨詔君放下了簾子,馬車繼續前行。
正要進宮門時,外面突然又傳來一陣馬蹄聲,有人大喊着,“東帝攜皇后已經到了,還不快去接駕。”
馬車沒有停下,卻能聽到有一批人急匆匆的駕馬而去。
頌欽的心裡不由得一緊,剛想掀開車簾看看時,就聽墨詔君冷哼一聲,“哼,真是冤家路窄!”
因爲每年越南舉行的賽馬大會都會帶動當地經濟的發展,皇宮人來人往,來得也全是帝王之尊,每年對於護衛等制度也是異常的嚴格。
只是沒想到,如今竟是讓西境和東陵的人撞到了一起。
雖說每個帝王的禁軍都是停留在十里外安營紮寨,但是帝王身邊帶着的護衛軍加上越南的護衛,人數也是十分可觀,宮門口本就擁擠,如今西境與東陵撞到了一起,更是有些通行不暢了。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兩方的任何一方退讓,都是不可能的。
因爲這不僅僅是禮讓,而是代表着帝王的尊嚴,國家顏面。
東陵的車隊幾乎是絲毫沒有將越南的勸告和西境在前的車隊放在眼裡,霸道的橫闖直撞擠了上來,並排在了一起,而宮門不可能讓兩隊人同時通過,一時之間僵持不下,連西境本來在前的車隊都被迫停下。
頌欽坐在車內,只是靜靜的端坐着,沒有任何的動靜和表情,像一個瓷娃娃。
越南的護衛不知道如何處理緊急情況,只能來通報道:“西皇陛下,越南的宮門實在無法同時通行兩個車隊,若是陛下體諒,不知可否稍等片刻?”
雖然帶頭的將領知道這樣說很是難爲,可是也沒有辦法,他不僅對西境這樣說了,東陵那邊也一樣讓人去通報,試圖讓兩邊有人先讓。
墨詔君是坐懷不亂,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容,“凡事先來後到,既是我西境先到,自該先行。”
言辭間可見霸道,本就有禮,更是半分不讓。
“這……”那將領也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但是面上也不免難爲情,“本將這便去調解。”
說罷只能打馬而去,馬蹄聲漸遠,墨詔君才嘲笑道:“這上官玄燁倒是咄咄逼人氣勢兇猛得緊啊……”
頌欽垂眸,輕輕一笑,臉色正常的道:“東陵與越南一向交好,早在上官玄燁登基那年,便是當仁不讓,壟斷了那年的戰馬交易,在越南人的眼裡,怕是不敢輕易得罪。”
“那你說是朕該讓嗎?”墨詔君的眼掃過頌欽的臉,不免有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