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今天也累了……不然我自己去溫泉就好……你去休息……反正我也認識路……”雙洛摸摸鼻子,看着傾顏手裡的鉤子心有餘悸,要她跟一個醋意大發且有暴力傾向的女人共處實在是太危險了。
傾顏看看她,又看看這一路。
有燈,似乎還算安全,這女人也不像風吹就倒的樣子,再說她自己說不要我陪着,若是出事,我也好撇的乾淨。
她想起那個至今下落不明的男人,心中微動,於是點點頭,將燈籠遞給雙洛,算是答應了。
目送着她消失在夜色裡,雙洛才鬆了口氣,想起剛剛的事情不由咂舌。
嫉妒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今夜雲層較厚,月光暗淡,雙洛手中的燈籠也只能照到方寸大的地方,但也足夠。山莊裡的守衛似乎不知不覺中增多了,這一路上山倒也遇上了幾個巡邏的弟子。
換洗的衣物被事先準備在山頂的小茅屋裡,雙洛剛進門,背後就突然竄起一個人,伸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濃烈的血腥味縈繞鼻尖。
雙洛心裡在尖叫。
身後人呼吸沉重而急促,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手裡的燈籠被奪了過去,光線的方向驟變,讓她一時間什麼也看不見。心急速的跳着,雙洛的心裡一瞬間轉過好幾個念頭。
來者何人?
目的?
想起這幾日不知爲何更加嚴備的守衛,雙洛心中一沉,難道是爲了這個人?
他又是怎麼受的傷?
怎麼會出現在這?
她心思飛轉。
“我受了傷,幫我包紮一下……”身後的聲音悶悶的帶着幾分壓抑,聽在雙洛耳中卻有幾分熟悉。
這樣子怎麼包紮?雙洛哼了哼。
“我可以放開你……”
雙洛點頭,本來垂在身側的手臂動了動,突然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刀……她心中一凜,不敢再動。
“不要亂喊……”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威脅起到了作用,語氣也緩和了一些。
她困難的點了點頭。
於是禁錮着她的手臂稍稍放開,說時遲那時快,雙洛驟然發力,手肘後擊,狠狠撞上了對方的胸肋,此人呼吸渾濁,音調沉悶,受傷必在前胸,雙洛便是看準這一點,趁機旋身脫離。
火光乍起,她眼前一花,還沒來得級看清對方面目,便覺得髮根劇痛,那人竟然拽住她的頭髮。雙洛腳下一絆,整個人就隨着那人一道摔在了地上。
她手忙腳亂爬起來,正要呼救,卻又愣住,將聲音生生憋在喉嚨口。
因爲剛纔的一番糾纏,燈籠被燒着了,暴漲的火光將對方的面容照的一清二楚。
恣意飛揚的眉,挺拔的鼻,尖削的下巴,緊抿的薄脣……
是他?
那個在女媧廟遇見並交手的穆族男子。
雙洛抖了一下,迅速跳開幾步,戒備着看着他。
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一動不動,雙洛看了看,又上前踢了幾腳,依舊沒有反應,但是胸口起伏,看樣子只是昏迷了。
這下子雙洛發愁了,該怎麼辦?
其實最理智的辦法就是叫人,作爲一個本來身份就很微妙的人來說,最好不要再瞎摻和這些事情。
可是……雙洛看着地板,火光漸漸轉小,但是那綿延渲染的暗色血液依舊看的一清二楚。
再看着對方蒼白的面色跟發紫的脣,以及僅僅蜷握住的傷痕累累的手指,雙洛的心又軟了。
這是一個穆族人,曾經是她的同胞,她的祖先……
雙洛狠狠心轉過身去,抱起換洗的衣物徑自出門。
木門迎風關上,雙洛快步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來,回頭,看向那扇緊緊關閉的門。山谷的風呼嘯着,掀起她的衣襟,帶着刺骨的寒意,而這風聲裡,竟似夾雜着依稀的低喃。
似乎冥冥中有人在喊,喊她的名字——裕言。
哐當——
雙洛扔下手中的東西,再次跑進屋去。
那個穆族男人依舊還在昏迷,絲毫沒察覺自己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雙洛暗斂心神,輕手輕腳撲上前驗看他的傷勢,因爲找不到剪子,她只好去抽男子腰間的刀子,沒曾想她的手剛剛碰到刀子,就被對方的手緊緊扭住。
雙洛嚇了一跳,心裡尖叫了一聲,小心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才發現這不過是對方昏迷中潛意識的行爲。她輕輕吁了口氣,掙開手,拔出刀來。
胸前破舊的革甲被劃破,露出深青色的棉袍,暗色的血漬也沒能掩去青緞上精緻的雲紋,這個男子,在北穆的身份一定不低。
雙洛心裡暗自感嘆,一邊將男子胸前的衣物小心翼翼的與傷口分離開。
待到她終於看清傷口後,心裡倒抽了一口冷氣。
三道猙獰的傷口橫臥在對方的前胸肋骨處,短小,卻很深,幾乎劃破了他的胸腔,黑紫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止也止不住,表明傷他的利器上淬了不知名的毒。
看來自己是自找麻煩啊……
雙洛苦笑,也不好再次將他丟下,只得爬起來,在屋後找了一個木盆去打水。因爲沒地方弄熱水,她只好用溫泉水替代,至於傷口會不會因此感染,哼,希望此人命硬吧!
將傷口旁邊的血跡跟纖維清理乾淨後,雙洛又動作迅速的從一邊的衣櫃裡翻出幾件剛剛洗好的白袍,撕開成一條一條的長布條,權當作繃帶將男子綁的結結實實。雪白的棉布迅速被染成了暗紅,觸目驚心。雙洛只好將繃帶解開,又換了一條重新包紮,可是沒一會,又染紅一大片。
雙洛緊緊將手按壓在傷口兩側,依舊止不住血,她有些急,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白布上的血越來越多卻無計可施。
一隻手突然覆在她的手上,冰涼的觸感讓她一驚,擡頭便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
他醒了,看着她的目光復雜閃爍,帶着很多她看不透的情緒。
“讓它流吧!我撐得住……”他推開雙洛的手,並指朝自己的幾個穴道點去,血滲出來速度漸漸變慢,但是仍然一點一點浸溼這傷口附近的布料。
男人垂眸看着雙洛給自己的包紮,沉默片刻後竟然低聲笑了出來。
雙洛的緊張一下子沒了影,站起來狠狠瞪他一眼,她知道自己包紮得很難看,可是也不用這樣子笑吧!
男子被瞪之後笑得更加厲害,要不是胸口有傷,看這架勢估計就笑背過氣去了。
他一邊笑一邊強撐着坐起來,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這雙洛好一會纔開口說道:“多謝救命之恩。”
雙洛剛要答話,就被那人的下一句話嗆得半死。
“在下身無長物,無以爲報,只好以身相許了。”
雙洛臉色一僵,愣了片刻後撇撇嘴:“你的身份不清不楚,我可不敢收。”
男子脣角勾起的弧度加深,擡手拭去額上的冷汗,說道:“我哪裡不清不楚了,小姑娘,我們還是老熟人呢!”
“誰跟你是老熟人?臉都白成那個鬼樣子了還有力氣笑啊!”雙洛心突地跳了一下,向外面挪了一步,不知怎地,她總覺得男子的笑容裡藏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又讓她不舒服的東西。
“我都被你看光了,你居然都不負責!”男子作勢搖頭,一臉失望:“沒見過你這樣的小姑娘,扒人家衣服扒的那麼快!”
雙洛冷笑:“我就是不負責!看你現在這樣子,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好走不送!”
男子咬牙笑了笑,施力起身,還沒站穩有整個人摔在地上,仰面朝天,笑呵呵看着雙洛:“你看,我走不了……”
雙洛將目光從某人再次紅成一片的胸口移開,心情複雜,怎麼會遇上這樣子的人,嘻皮笑臉,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放在心上,包括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