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洛自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被他的眼神看得有點毛,只覺得有奇怪的東西一點一點從腳底爬上了自己的脊樑骨,生生一個冷戰。
這個感覺很不好!
“我的玉呢?”她沒好氣的問道,戒備的看着祁慎,防止他再次偷襲。
祁慎笑着從懷裡掏出龍鳳玉佩,吊在手指尖搖了搖,突然收手握緊。
“你只給了我一味藥,這該如何處理呢?”
“情況你也看到了,我上哪裡去給你找血苔?”雙洛看着他耍無賴心裡直咬牙,看在玉的份上面上依舊一副好商量的語氣:“最近山莊裡出了很多事,大家都戒備着,你在這裡逗留也不安全啊……還不如早早離去到別處尋藥求醫……”
她以爲祁慎會權衡一番,沒想到他只是看着自己笑,好一會才說道:“你這是在擔心我麼?”
這傢伙!真的是不一般的自作多情啊!
雙洛無語,終於失了耐心,半威脅道:“快把玉給我!這下面就有人巡邏,隨時會有人過來,到時候……”
祁慎突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朝她眨了眨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露出一口白牙:“雙洛啊!你就這麼想趕我走?”
他輕輕上前幾步,雙洛連忙後退,祁慎看了看,又是一笑,卻沒有再接着靠近,只拿着手裡的玉佩朝雙洛招了招手,說道:“這樣好了,你給我一味藥,只完成了一半的要求,我只好將這塊玉一分爲二,還一半給你,另一半以後有緣再見之時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再還給你。”
“可好?”看着雙洛面色輕變,他笑得像一隻狐狸。
沒來由的,他總是想捉弄一下這個小姑娘。
這邊雙洛卻暗自心驚,不知如何是好,玉佩一分爲二,難道這塊龍鳳玉佩就在這時候一分爲二了?她該順其自然答應呢?還是據理力爭保全它?
原來,有時候預知未來反而會帶來更多的苦惱,因爲你會有更多的顧慮,不知道自己的行爲會對將來造成什麼程度的影響,於是進退兩難。
該怎麼辦呢?
雙洛看着祁慎手中晶瑩剔透的玉佩,糾結了。
說實話,她不願意答應。
那是子修送給她的!
“這不公平!”她最終說道,手緊緊在身側握成拳。“我明明是你的救命恩人,憑什麼受你的要挾!不過就是一塊玉罷了,以後我讓非清再給我找一塊!”
祁慎的表情不經意的一沉,脣角微勾起嘲諷的弧度:“既然如此,就換成我欠你人情了,我該怎麼還你呢?”
他做勢用力的想了想,說道:“你跟我走,我幫你解毒,這樣我們就兩清了!”
“不去!”
雙洛無語,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卻看見祁慎眼神微閃,臉色驟然一沉,下一刻他整個人已經突然欺近,朝自己攻來。
雙洛以爲他要用強,當下矮身,就地一滾,避開他的突襲,回身是卻發覺自己並不是祁慎的目標,倒是他,一早就算到她會及時避開,所以毫不避讓以最快的速度直接衝去雙洛背對的方向。
雙洛就這樣眼看着他虛晃一招,迅速出腳橫勾,然後左肘前擊,瞬間絆倒來人,只聽“喀拉”一聲,手肘便壓斷來人喉骨。
她一時怔然,憶起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其實是北穆人摔跤時的絕技,祁慎只是稍稍將手肘下力的位置上移,便扼殺了一個生命。
這個人,平日裡嬉皮笑臉玩世不恭,到底不是善類。
雙洛寒從心生,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住心裡的恐懼,強作鎮定,緩緩向後退了一步,思量着如何全身而退。她背後卻是溫泉水池,退無可退。
正猶豫間,卻看見祁慎整了整衣服,開始在地上的屍體上上下摸索,似乎在找什麼。藉着搖曳的火光,雙洛好容易才認出死者是附近巡邏的弟子之一。
又死了一個……
她的心臟猛地收縮。
祁慎這時候突然擡頭,從屍體身上掏出一個東西,捏在手裡正要擲給雙洛,突又收手,笑道:“算了,這東西留給你也是麻煩,我收着吧!”
他雖然迅速收入懷中,雙洛卻還是看清了那是什麼。
一塊銅牌。
難道是山莊裡的身份令牌?可是平日裡沒見人用過啊……
總之,被他看上的東西,大多是有蹊蹺的。
雙洛不由自主的胡亂想着,猛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屍體跟祁慎的臉不停在自己眼前變換,讓她根本沒法讓自己冷靜的思考。
祁慎這時候卻站起身,將屍體踢到一個小土坡後面,然後看向雙洛,亮出手裡的薄刃表情無辜:“你看,是他先下殺手的,我不過是自衛而已。”
當然,就算這個短命鬼不先動手,他也會下殺手,這句話他自然沒有說,因爲雙洛的表情已經扭曲的可怕了,看着自己的表情冷然決絕,再也看不到以往稍稍流露的莫名善意跟親切。
在這樣的目光的注視下,祁慎覺得自己似乎突然間變成一個可怕的魔鬼了。
“喂……”他試着緩和氣氛,卻迎面被小石頭打了正着,額角劇痛。他伸手摸了一把,居然出血了。
“你離我遠點……”雙洛抖抖索索握住手裡的石頭,用力說道:“殺人魔……殺人魔!”
殺人魔?
她說,他是殺人魔?
祁慎臉上的笑容驟然降到冰點,完全凝固成一種陰沉的表情:“這樣就是殺人魔麼?雙洛,你不是沒見過戰場吧?從那裡出來的人,有幾個手裡乾淨的?連人稱墨筆劍的文墨都揹着上百條不光彩的人命,你自己也不例外!”
他猛地將手中的金屬薄刃狠狠砸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然後冷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我們說的話嗎?”
雙洛緊緊握着石子,說不出話來,她完全被眼前人毫不收斂的陰鶩殺意鎮住,再也不敢輕易行動,生怕惹惱這個處於爆發邊緣的獅子。
這一個,那一個,哪一個纔是真正的祁慎?她胡思亂想,企圖平靜,卻更加心煩意亂。
祁慎看着她害怕的樣子哈哈大笑:“那時候,你說,殺人者必被殺,誰都逃不過,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
“而我說,孽已造,目前我無力迴天。”
“反正殺一個是殺,殺百個也是殺,殺孽既造,再造何妨?大不了死後算總賬!”
然後他垂眸,看着雙洛,出奇的平靜而溫柔:“你不必這樣憐憫的看着我,眼淚也不要浪費了。”
雙洛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溼溼的,涼涼的,自己不由自主的居然就哭了?她暗自心驚,卻摸不清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你是個好姑娘。”
耳邊傳了一聲輕嘆,帶着莫名的情愫,讓她心中一悸,猛回神,發現祁慎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竟然伸手替她拭去那未乾的淚水。溫熱的觸感劃過她的臉頰,讓她心一跳,難以言語的噁心驟然襲來,讓她剋制不住彎下腰來。
劇痛,噁心,胃在翻滾。
她隱忍着狠狠推開祁慎,喉頭一鬆,終於哇的吐了出來。
“你走……你走……不要碰我……”
祁慎急退數步,怔怔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臟還好好跳着,怎麼剛纔那一瞬他會有一種幾乎窒息的感覺?
女孩在自己面前痛苦的蜷着身子,背對着自己,那緊繃的背脊卻仍然讓他敏銳的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敵意跟戒備。
他仰天看了一眼高聳的女媧神像,突然覺得那安詳悲憫的表情一瞬間似乎跟雙洛方纔的表情重合了。
一點也不好玩!
他心裡想着。
原以爲是個有趣的姑娘,結果卻這麼死板不懂情趣!
還好沒帶她走,要不然以後的日子還不悶死!
以後也不要再看到這個人了!
這麼想着,他的難受才緩了下來,不死心的又看了雙洛幾眼:“我走了……”
他將玉佩放在附近,感覺自己稍微動一下,雙洛就吐得更加厲害後,他苦笑一下,終於轉過身去,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既然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不開心,還不如他灑脫一些,是不是?
祁慎心裡這般想。
傻丫頭!你不知道麼?我剛纔那樣做,是在救你啊……
雪花緩緩飄着,貼着他的臉,化成水後又瞬間幹去,傷口隱隱作痛,大概是剛纔又弄裂了。
祁慎不由自主摸摸鼻子,又想到,如果自己傷勢加重,是不是還能再回去要她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