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沒亮,雙洛就被祁慎搖醒,她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哦,第二天了,夏恆起得真早,已經在外面活動四肢了,明鋒果不其然,還在呼呼大睡。
“還是卯時啊!”她看了眼外邊的滴漏,大聲控訴。
“你先起來看看吧!”祁慎已經穿戴整齊,一身玄色的軍服穿在他身上極爲合適,彷彿天生就該他穿一般,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儀。祁慎的身材高大勻稱,蜂腰猿背,穿成這樣,身上每一塊肌肉都被深色的布料緊緊包裹住,由鮮豔的紅色修邊,像是優雅蟄伏着的黑豹,隨時有可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突襲,致人死地。
還好他喜歡笑,不然多嚇人啊!雙洛傻傻笑出來,被自己的想象逗樂了。
她試着爬起來,結果還沒站穩,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痛痛痛……痛死了!
昨天運動過量了,現在全身肌肉痠痛,稍微擡一擡就痛。想起之後的耐力跑,雙洛的頭更痛。
她硬着頭皮爬起來,努力拉伸自己的肌肉。
“要不要我幫忙?”祁慎抱着雙臂看熱鬧,雙洛撇撇嘴:“不用不用,你邊兒去!”
然後她擡擡腿,伸伸腰,壓壓胳膊,開始在牀上擺各種奇怪的姿勢。動一陣,休息一陣,又接着動一陣,終於成功的站了起來。
小腿肚子還在轉,雙洛勉強走了兩步,對着祁慎眨了眨眼,後者露出讚賞的表情。
“哎喲!”身後傳來一聲慘叫,極爲悽慘,雙洛朝祁慎做了個鬼臉,轉過身,果不其然,明鋒醒了。
他目前的狀態比雙洛還慘,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哪裡動一下都痛,在場其餘三人只能報以同情。
夏恆在一邊看了會,發現明鋒實在沒法靠一己之力爬起來,便一言不發的跪到牀上,伸出手來,輕聲說道:“哪裡痛,我幫你按按。”
明鋒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你行麼?”
夏恆笑而不答。
明鋒想了想,乾脆攤開了:“全身都痛,腰,背,肩膀,手臂,腿,腳,還有……還有屁股!”
“噗!”雙洛笑得很是不雅,他居然紅着臉說出來了說出來了!
這般笑了一陣,雙洛覺得自己身上的痠痛也緩解了很多,便撲到牀上,伸出爪子來:“明鋒,我也來幫你按按!”
明鋒心有餘悸的看着雙洛,又看了看夏恆,搖頭:“不用了,夏恆一個人夠用了!”
“切,你其實是想偷懶吧!爬不起牀就不用去出操,多好!”雙洛出言奚落道。“祁慎,你怎麼不過來幫忙!”
說着,雙洛的大爪子已經狠狠捏在明鋒的大腿上。
祁慎也跟着笑了笑,自始自終卻沒有上來攪合。
雙洛總懷疑是自己的錯覺,自己面前的祁慎,跟在別人面前的祁慎總是不大一樣,後者穩重內斂,總是少了點什麼,存在感?抑或是參與感?總覺得外人面前的祁慎,對一切的態度都是冷眼旁觀,興趣缺缺。
雙洛只是小小疑惑了一下,下一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調戲明鋒身上。
咚!咚!咚!咚……
房門外傳來沉悶卻有規律的聲音,地板輕輕震動着,像是有什麼重物狠狠砸在上面。
所有人都停住動作,雙洛不由自主豎起了耳朵,他們這間屋子裡的人算起的早的,周圍大部分人還在睡覺了,這又是哪來的聲音?
雙洛還沒來得及細想,營房的木門已經被重重推開,晃了晃,雙洛有一瞬甚至懷疑自己聽見了門柄斷裂的聲音。
盤迦玉一身銀甲,華麗麗英姿颯颯的出現了,肩上扛着一根碗口粗的紅木大棒子。
“起牀了起牀了,你們這些懶漢,再不起來我就打屁股了!”
這洪亮的嗓門一放出去,瞬間雞飛狗跳,盤迦玉笑容惡劣的摸摸下巴,挑起一邊濃眉,看向牀上的三人:“你們都給我下來,大清早的在牀上勾勾搭搭成何體統!”
雙洛識相的爬下來,笑着問好:“提督真早啊!”
明鋒擡了擡眼皮:“提督早……”
盤迦玉冷笑:“早啊!這還早?一刻鐘後給我到校場集合,吃到缺席都扣集體考勤分,對了,我還沒說什麼是集體考勤……”
盤迦玉說到這裡,頓了頓,清清嗓子:“爲了提高各位的服從命令觀念,從今天起,違揹我頂撞我不聽我的命令的,全部扣分,扣多少我定,這分數作爲兩個月後選拔的參考。”
周邊一陣哀嚎,盤迦玉大笑三聲:“嚎吧嚎吧,到時候你們就連嚎都嚎不出來了!”
哀嚎更盛。
盤迦玉扛着大棒子轉去別的地方,一路走,一路哀叫聲不斷。
雙洛隱隱開始同情這羣男人了,好端端的就這樣被一個囂張的女人壓得死死的。
猛地,她想起了什麼,惡狠狠轉過頭看着明鋒:“快給我起來,連累我們被扣分,回頭有你好看!”
明鋒絕對是那天早上嚎的最慘烈的人。
明鋒最終還是沒有爬起來,雙洛祁慎夏恆因此被連坐,各自被扣掉了三分。
盤迦玉有句名言:“你有發泄情緒的權力,我也有懲罰你這種行爲的權力。”不像某些軍中將領隨意體罰,盤提督總是能找到懲罰你的理由,有時候這些理由極品的讓你哭笑不得又無話可說。
有時候,連不小心在練射箭時打一個哈欠,也會成爲理由,當然,這個倒黴蛋還是明鋒。
不過在盤迦玉提督女王式的高壓政策下,原本亂糟糟的一羣烏合之衆在一週之後也漸漸有了軍人的感覺,紀律嚴明談不上,至少盤都督的話是沒人敢違抗了。
耐力跑是每天必修的功課,新兵們也漸漸習慣了卯時一刻起牀聆聽盤都督每日一訓,很多人都以爲這兩個月的訓練將會在每天耐力跑跟下午出操上度過。
這時候,盤迦玉又出新招。
半夜緊急集合急行軍,負重耐力跑,頂着木磚練平衡,在回程路上設陷阱練敏捷度……花樣層出不窮。連雙洛都開始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能教養出盤迦玉這樣性格的女孩子。
其實她也就二十歲的樣子啊……
雙洛有些嫉妒的想着,五年後自己會是什麼樣呢?
“楚遲,該你了!”雙洛猛回神,將自己目光從遠處傲然挺立的女子身上收回,看向前方,剛纔居然就這樣走神了,真是不應該。
雙洛一邊自責,一邊緩緩拉開弦,瞄準,待到全身肌肉舒展到一個熟悉的感覺時,猝然鬆手,箭脫弦而出,直中紅心。
一邊的箭術教頭段鵬洲輕呼一聲,表示讚歎示意雙洛繼續。
雙洛點點頭,彎弓搭箭,再次瞄準,這次她緊緊咬住脣,手指尖的弓弦似乎隱隱有脫出的趨勢,驟然間,雙洛的手指如拈花拂葉般拂過緊繃的弓弦,衆人還沒回神,箭已經射出,再中紅心。
周圍有人開始吆喝:“楚遲,給我們看看你的第三箭!快!”
雙洛對這些起鬨聞若未聞,稍稍活動了一下略微僵硬痠痛的肩膀跟手臂,硬着頭皮再次從身後取出一支羽箭,再次拉弓。
弓微微的抖着,雙洛咬緊牙關,極力保持弓箭的平穩,弓弦被拉出一個不是很完美的弧形,緊緊繃着,似乎在脫出的邊沿。
盤迦玉不知何時將目光投向了這邊,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正對上雙洛的餘光,她心一跳,弓弦脫手,那支羽箭便歪歪斜斜的射脫了靶。
“依舊是第三箭!”段鵬洲大聲抱怨:“我說了多少遍,要你們練臂力,射箭射箭,連拉弓的力氣都沒有,眼神再好有什麼用?”
雙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知道自己又被當作了典型反面教材。其實早在入營前,雙洛就出名了,畢竟那次馬上救人的高超騎術是在場很多人有目共睹的,不過現在,那個小個子楚遲又多了個名頭。
楚三箭。
新兵訓練的第二週便開始學習使用各種兵器,其中每天都有一個時辰的箭術課程,足以見得盤迦玉對弓箭的重視程度。擔任教頭的便是禁軍數一數二的神箭手段鵬洲。
段鵬洲教人射箭這麼多年,很少遇上這麼古怪的學生,說她不懂射箭吧,她拉弓射箭瞄準的一系列動作完美優雅無可挑剔,看得他心花怒放,恨不得天天提溜到那些笨蛋面前做示範,而且算是百發百中,當然前提是她拉得開弓。說她懂射箭吧,她只拉得開兩次弓,第三箭無論如何都會射不到靶上,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因爲他知道,沒有多年的訓練,想練成雙洛這樣的技術是不可能的,可是哪個練箭數餘年的人會連普通的戰弓都拉不開幾次?
“楚遲,你的手臂是不是受過傷?”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雙洛搖搖頭,餘光撇到祁慎輕輕皺起的眉,連忙有點點頭:“前幾年從樹上摔下來過,從此就拉不開弓了。”
段鵬洲摸摸自己的鬍鬚,不無惋惜的嘆道:“可惜啊可惜……”
雙洛適時露出豁達的表情,笑道:“段師傅,我能練好的,你得好好教我!”
“那是自然,以後課後我給你開小竈!”段鵬洲也是個性情中人,當下爽快的答應了。
雙洛嘻嘻一笑,躬身退了下去,將箭遞給祁慎,後者刻意隱瞞實力,總是有一箭會射偏,讓段鵬洲每次都十分可惜的大叫一聲。
雙洛看他的時候,正好祁慎回頭,於是兩人相視一笑,恩,計劃得逞。
可憐的段鵬洲,還不知道自己進入了怎樣的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