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怎麼也沒想到,他的無心之失會把鬼子引到田灣,幾乎讓林飛虎陷入了絕境。
林飛虎正在焦急的看着孟繁樹給慧能清理傷口,這個平時在村子裡也幹過劁(qiao)豬割雞行當的漢子,那點簡單的外科手術技巧派上了用場。
一盆熱水,一把磨得雪亮的小刀,這就是孟繁樹的工具。兩個戰士把慧能死死地按住,在他的嘴裡塞上一塊小木板,防止慧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和尚,你忍着點!”林飛虎在邊上沉聲說道。
孟繁樹擼起了袖子,拿起小刀看了林飛虎一眼。
“動手吧!”林飛虎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孟繁樹不再說話,小刀割開了慧能肩膀上衣服,露出了嚇人的彈孔。他拿起小刀的手頓了一下,終於還是割了下去。慧能掙扎起來,被兩個戰士按住不得動彈。他的頭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嘴裡不停地發出嗚嗚的聲音。鮮血噴了出來,除了林飛虎之外,所有人都把頭掉了過去,他們不忍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太殘忍了,皮肉被生生的割開,誰能受得了這鑽心的疼痛?
孟繁樹的臉狠狠的抽搐了幾下,他不敢大意,刀尖碰到了堅硬的彈頭。他的手靈巧的一動,刀尖把彈頭撥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林飛虎鬆了口氣,看到孟繁樹拿起準備好的藥面捂到慧能的傷口上,他剛要擦一下汗,就看到孟明他們闖了進來。
“團長,我們回來了!這炮打得真過癮……”
“噠噠噠!噠噠!”
孟明的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想起了槍聲。
林飛虎直接就衝了出去,“保護好和尚!”空氣中留下他的聲音在飄蕩。
梅川發出信號後就開始了進攻,他已經沒有退路,爲了證明他的勇士小隊,爲了他心裡那個揮之不去的夢想,他帶着剩餘的二十多個鬼子兵發起了進攻。
以區區二十幾人攻擊數量不明的對手,不能不說梅川的勇氣可嘉。每個人都有夢想,梅川的夢想就是能組建一支數量不大戰鬥力突出的突擊小隊,來達到大規模部隊無法完成的戰略目標。
哪知道他出師不利,第一次就遇上了硬茬子,他必須要用勝利證明自己的設想沒有錯,證明他的這麼長時間付出的價值。
按照他一個大佐的軍銜,應該是聯隊長級別的人物,可他爲了一直追求的夢想,只能指揮幾十個人的小股部隊,人數還跟不上一個中隊,這裡面巨大的落差又有哪個能知道?
沒有退路,必須勝利!梅川帶着他的部下發起了攻擊,竟然有種……孤注一擲?
“小鬼子,我****祖宗!”林飛虎帶着殘餘的戰士們發起了反擊,已經沒有完整的建制了,他身邊的戰士有特務連倖存的,有警衛連的,有工兵連的,也有炮兵連的,甚至還有一個馬伕……
除了掩護老百姓上山的戰士之外,其他所有能拿槍的戰士都動了,他們按照林飛虎的命令部署成了三個梯隊,成階梯阻擊着鬼子的進攻。
“都給我聽好了,這幫小鬼子很刁,大家一定要注意保護自己,不要一直在一個地方開槍,要注意換地方!”林飛虎大聲交待道。
戰士們聽了林飛虎的話立刻照辦了,樹叢,茅屋,山石,水溝,都成了他們的掩體。他們瞅準空當向鬼子開槍,槍響之後立刻換個地方,往往他們剛剛挪了個窩,原來藏身的地方就會遭來一排子彈。
“這尼瑪的是什麼鬼!他們怎麼和原來的那些鬼子打仗不一樣?”戰士們暗暗心驚,還是頑強的和鬼子對抗着。
又死了七八個鬼子之後,梅川得到了一個讓他非常不幸的消息,他們的彈藥不多了!
足額基數的彈藥不足以支撐他們連續打兩次戰鬥,沒有補給就沒有戰鬥力,何況他們已經作戰了一夜?
“馬上向海州發報,看看援兵到了哪裡?”梅川暴跳着吼道。
鬼子立刻發報聯繫,不一會兒就得到了迴應。“大佐閣下,石原閣下說援兵已經全部出動,現在正在和八路的援兵激戰,他要求我們再堅持一個小時!”
“納裡?一個小時?”梅川仰天長嘆,以他們子彈的消耗速度,不要說一個小時,就是半個小時也堅持不住。這幫廢物,皇軍怎麼會有戰鬥力這麼渣的部隊?
梅川意識到了危險,他的這次行動已經基本上宣告失敗了。他們的優勢是武器的先進和戰鬥的突然性,這兩種優勢一旦失去效力,那麼在八路他們也就佔不到便宜了。
讓他難過的不是他的任務失敗,還有前途的渺茫,是他對中國軍隊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以前聽說某個單位在某個地方遭到中國軍隊打擊受到重創,總會鄙夷的笑一下。他認爲那純粹是指揮官的無能才造成的,大日本皇軍怎麼會不是叫花子一樣的中國人的對手?
現在他明白了,中國人並不都是不堪一擊,他們身上的那種不怕死的毅力,恐怕纔是他們戰鬥力的根本。武器不行,戰術體系落後,這些缺點在不怕死麪前,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
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可怕,當一羣人人連死亡都不怕的時候,那他們就特別的可怕了!
梅川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對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啊?他怎麼可能讓這些士兵爲他賣命?爲什麼這些士兵明知道面對的是死亡還這麼的拼命?
這是爲什麼?
梅川想知道這個答案。
“馬上收縮兵力,搶佔左前方的制高點!”梅川下達了命令。
衝鋒槍掃出一個長長的點射,三個戰士被打倒在地。兩個鬼子從藏身的地方衝了出來,奔向制高點。
眼看着鬼子佔領了制高點,居高臨下的用火力壓制,林飛虎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手裡的傢伙不如人,拿什麼打人家?
在火力掩護下,梅川他們也都衝到了制高點上。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鬼子,現在只剩下了十三個人了。
梅川突然發現,這個制高點真的是固守待援的好地方。前方一百米範圍內一覽無餘,任何想接近他們的人都會完全暴露在他們的射程之內,只要能在這兒堅持上一陣子,也不是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把彈藥集中一下,從現在開始不準隨意開槍。只要八路不衝鋒,我們也不準反擊!”梅川命令道。
“哈伊!”鬼子齊齊的答應了一聲。
林飛虎暗叫一聲不好,特奶奶的這麼就讓鬼子佔據了制高點?他們不是一直拼死地往前衝的嗎?怎麼會突然能改變了策略?
他突然腦子一亮,“鬼子沒子彈了?”
這時候制高點上突然伸出了一塊白毛巾,一個鬼子揮了幾下手站了起來,“八路軍林飛虎閣下,我們隊長有話說!”
“去你奶奶的腿!老子和你們小鬼子有什麼話可說?”林飛虎怒罵道,“老子只會用子彈回答!”他說完擡手就是一槍,因爲距離超出了手槍的射程,子彈沒有打到鬼子。
“林飛虎閣下,這就是你們不懂禮貌了吧?”梅川冷冷的喊道,“我聽說中國人很講禮貌,你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
“哈哈哈哈!”林飛虎大笑,“真特麼的不要臉到家了!你們還特麼的說朋友這兩個字,還能在要點臉嗎?哪有朋友用飛機大炮打招呼的?哪有朋友隨便侵佔別人的國土濫殺別國的老百姓的?這就是你們鬼子對朋友的定義?既然你們是這樣對待朋友的,那我們也不含糊,老子就用子彈招待你們!”
他說完抓過身邊一個戰士的機槍,對準制高點就是一陣猛射。
槍聲停了,梅川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林飛虎閣下,你的脾氣很暴躁,不過我喜歡!”
“去你媽的!老子要你喜歡幹嘛!”林飛虎又扣動扳機,槍聲沒有響,他聽到了撞針擊空的聲音。
“林飛虎閣下,不要做無用的掙扎了!”梅川繼續喊道,“我知道你們的子彈不多了!說句實話,我們的子彈也不多了,要不然也不會躲到這個制高點上固守待援。作爲一個對手,我對於你表現出來的指揮能力和個人魅力非常的欽佩,一個不會打仗的軍人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一個不能鼓動士兵拼命的軍官不是一個好軍官。這兩點你都做的很好,我從心裡敬佩!”
趁着梅川喊話的功夫,幾個戰士悄悄地向制高點靠近,突然從上面打出幾個點射,兩個戰士當即栽倒,剩下的一個帶傷跑了回去。
“林飛虎閣下,別讓你的部下做無謂的犧牲了。這片開闊地有大概一百米,你能確保他們在衝上來之前還能保住命?忘了提醒你,雖然你的部下能爲你去死,可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部下送死無動於衷的……”
“我****祖宗……”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再罵我,罵我無恥,罵我不識時務。”梅川繼續喊道,“可是你應該認清楚現實,現在我完全可以再堅持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候皇軍的援兵就到了。所以我勸你,投降吧!”
“做你媽的春秋大夢!”林飛虎騰地抓過了身邊的步槍。
“團長!團長!”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孟明的聲音,他就看到孟明遠遠地擡着一門迫擊炮過來了……